第四七回 无可奈何人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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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平一步步走近,莫秋离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只盼着她不要说什么太过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就好。
“我告诉你啊……”
襄平小声说着,莫秋离也知趣的把耳朵凑了过去。
“吧唧”,莫秋离突然觉得脸上被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轻触了一下,有些湿湿的,凉凉的。诧异着扭过头来,却和正凝目望着自己的襄平对了个正着,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相互贴上了。
莫秋离顿时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眼前的璧人儿呵气如兰,眉目间却是英气逼人,仿佛自己已是她眼中的一只猎物,直到片刻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面对一个女子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
襄平脸上浮起一丝成功者的得意,问道:“你好像害怕了?”
“我?”莫秋离立刻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我……”
“不怕!我干嘛要怕你?”莫秋离理直气也壮。
“那你怎么流汗了呢……”襄平边说着,边抬手,轻轻用袖子替莫秋离擦了擦额角的汗。
“只是有点热罢了……”这个蹩脚到底的理由,莫秋离说起来仍是面不改色,真要让他在一个女人面前露怯,或者说露怯了还得承认,那是宁可砍了他的头也不可能的。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那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襄平的手抚上了莫秋离的胸膛,隔着衣衫,已能触到心口那阵阵悸动,不禁为之莞尔。
莫秋离像被人看破了心思一般,连忙后退了两步。
“公主,时候不早了,小人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也不等襄平说话,径自出门去了。
襄平冲着他离去的身影喊:“喂,你明日还来吗?”
莫秋离也不答话,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
“你是个男人的话就来!不然我一辈子都当你是个懦夫!”
身后那个已近歇斯底里的声音,莫秋离不去理会,也不敢理会。
“任你挥之则来,我才真不是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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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秋离回到客栈时,凌虚子已经睡熟,本还想和他聊几句,见状也只能睡下了。
翻来覆去间,他脑子里不住的迸出辛雨菡、陈萱婷和襄平的影子。对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莫秋离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一点想法。然而自己对辛雨菡有过承诺,又必须对陈萱婷负起责任,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还能再与一位公主有什么纠葛。
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
也不知几时才得安睡,待到醒来时,莫秋离发觉对面凌虚子已经不在房中了。穿戴好,到了外边院子里,却见凌虚子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前院走进来。
莫秋离有些惭愧的冲着走过来的凌虚子笑笑,待他走近,便饱含热情的伸出双手,想替他接过盘子,不料凌虚子一个闪身,竟用上了本门的身术绝技,绕过莫秋离,进屋去了。
莫秋离一张热脸贴上冷**,尴尬万分,不过想到凌虚子一贯有些古里古怪,也就在心里原谅了他。
进了屋,莫秋离笑嘻嘻的拱手道:“多谢,多谢了!”便要伸手去拿包子。
可凌虚子从桌上端起盘子,撤到自己身侧,脸色似乎不悦。
莫秋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问他:“你这是干嘛……”
“要吃?可以,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凌虚子说着,又将盘子轻轻放回桌上,但手不离盘缘,似乎时刻戒备着,防止莫秋离来抢。
莫秋离又好笑又好气,却只能点点头:“你问吧,快问,我可是真饿了。”
凌虚子厉声问:“你昨晚去哪了?”
莫秋离不假思索道:“去一个老将军府上了。”他并未对凌虚子提过罗元庆的事,也懒得对他说。
凌虚子又问:“在那之后呢?”
莫秋离底气十足道:“之后就回来这里了啊!”
“你没说实话!”
“说了!我说的就是实话!”
两人怒目相视,一个坚持认为对方说谎,一个却自认无愧于心。
还是莫秋离先松了气,他实在不想在对付丹伯阳之前和凌虚子闹翻。
“你说我说了谎,那你说我去哪了?”
凌虚子张张嘴,却又没出声,如是再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又去逛青楼了是吧!”
莫秋离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皱眉问:“这一则,我是真没去,你好好的干嘛说我去了?这二则,我又不是道士,逛逛青楼有什么不妥的,你干嘛要这么刨根问底的?”
凌虚子一拍桌站了起来。被他这一拍,盘中的包子都跳了起来,莫秋离眼疾手快,抄起一个就大口吃开了。
凌虚子见了更是有气:“你还理直气壮了?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点修道之人的德行?这些先撇开不说。师傅派我下山来,是来对付那个假冒的丹伯阳的,元通师伯既然派了你来助我,起码也该有所准备吧?都到了洛阳了,什么时候会撞见丹伯阳,咱们谁也不知道,而你却一个人跑出去,还……还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你这是做大事的样子吗?”
莫秋离却不理睬,大口咀嚼着,直到手里的包子落了肚,伸手又想拿一个,却被凌虚子出手挡住。
“你干嘛?吃东西也不让?你当你是谁啊?”莫秋离这下是真恼了,手指几乎要指着凌虚子鼻尖了,“你凭空臆断说我昨晚去青楼,你看见了?你觉得我对丹伯阳的事不上心,你就知道我怎么想的?”
凌虚子冷笑一声,指着莫秋离左脸:“你自己看看吧!”
莫秋离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我看什么?”
“看看你自己脸上!”
莫秋离连忙掏出宝镜,对镜子一照,霎时明白了过来——想不到昨夜被襄平偷吻,自己竟忘记擦擦脸上的口脂唇印,正巧被凌虚子误会自己去青楼了。
“还有何话说?”凌虚子懒得去瞧他,望向一边。
莫秋离当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唇印怎么来的,思前想后,只好把逛青楼这黑锅先背上,于是满面堆笑,拉着凌虚子坐下。
“凌虚子道友,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莫秋离陪笑道,“我昨晚不是给隔壁那些人给吵的睡不着吗?所以就出去转了转,而且我的确是先去了将军府,只不过很晚的时候回来,路过青楼门口,被一个粉头扯住,强吻了一口,这才……”
莫秋离心里连连告罪:“襄平啊襄平,不是我玷污你清名,实在是这小子太难缠,我更不能让他知道你的事,只好得罪了。”
凌虚子哪里肯就这么信了,不过看莫秋离眼神也不似在扯谎,想了想,道:“那你指天发誓,发誓你刚才说的话句句是真!”
莫秋离润了润嗓子,便指天盟誓:“我莫秋离对天起誓,昨日夜里绝对没进青楼大门一步!如有违此誓,当受五雷轰顶!”
凌虚子听了,也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样的赌誓是可以信得过的,只是他心里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既然誓也发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以免让莫秋离觉得自己对他全无信任。
叹了一口气,凌虚子便出房门去了。
莫秋离对着盘中堆着的包子,嘿嘿一笑,挽起袖子:“包子们,我想死你们了!”
饱餐一顿后,莫秋离到前院找到了正在向小二打听消息的凌虚子。凌虚子问完话,和莫秋离走到一旁,小声道:

“事情不大好办了!”
“怎么了?”莫秋离疑惑道。
“那个丹伯阳,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被奉为丹鼎天师,如今在城北玉清宫里,为皇帝炼丹制药。”
“哦……”莫秋离点点头,又问:“那又有什么不好办的?”
“玉清宫那么大,且不说咱们找他不易,以他如今的身份,周围的侍卫喽啰少的了吗?”凌虚子一脸郁郁道。
莫秋离却哈哈一笑道:“纵千万人吾往矣!不瞒你说,皇宫的那些草包侍卫我也是见识过的,不足为惧,咱们只要能对付的了丹伯阳就行了。”
凌虚子似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莫秋离:“你说那些侍卫……你和宫中侍卫也交过手?”
莫秋离自得的一笑道:“何止交过手,还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旧事,休要再提!咱们还是仔细想想,怎么对付丹伯阳吧。”
凌虚子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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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雨菡恢复神志的那一瞬,便立即睁开眼,不料却正望见一个自己极不想见的人。
刘裕走到近前,微笑着问:“师妹醒了?”
辛雨菡哼了一声,不去睬他,勉力支起身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发觉自己是在一个岩洞里。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在这?师叔……师叔呢?”辛雨菡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急切得有些发颤。
刘裕淡淡一笑:“你别着急,这些问题,我一个一个来回答你。”
说着,他走到岩洞一角,从一块横伸出来的岩石上取过一只碗,走回到辛雨菡身边时她才看清,碗里热气腾腾,不知盛放着什么。
“师妹,先把这碗药喝了吧。”刘裕把药递到辛雨菡面前。
辛雨菡有些怀疑的望了望刘裕,本想问他这是什么药,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服药,可转念又想,如果他要加害自己,何不趁自己昏迷时下手?于是大着胆子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干了。
药一入喉,奇苦无比,不过修道之人对药材的熟悉不亚于画符打坐,一尝滋味,辛雨菡便知这是养气益血的药。
刘裕接过空碗,放到一旁,又直起身来,笑着对辛雨菡道:“你不怕我下毒害你?”
辛雨菡神态轻松的道:“如果你要害我,那也是我的命……反正你不是没做过。”
刘裕哈哈大笑,笑罢,又望着辛雨菡,说道:“以前是以前,从前的过节,相信师妹也不会介怀于心吧?这次救你回来,你就当是我补偿你好了。”
听到这话,辛雨菡又赶忙问:“那师叔呢……你没看到她?”
刘裕神色一黯,叹息道:“师叔她……她仙游了。”
辛雨菡顿觉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但还是支持了住。回想落崖前,师叔以命相搏,让玄真无法靠近,又拉着自己跳下高崖,她依稀还记得,自己坠下时好像见到一片霞光。于是她把自己和师叔坠崖前后的事告诉了刘裕。
刘裕听了,叹息不断,沉默片刻,才告诉辛雨菡:“师叔最后那一击,已经是豁出性命不要了,发动‘合身器’直接掷击,那是自毁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舍得将自己修炼多年的宝物这样舍弃?而你坠崖后看到的那片霞光,如果我所想无错的话,应该是本教绝技‘丹霞护体’。”
“什么?‘丹霞护体’……”辛雨菡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那样的高崖,自己坠下势必九死一生,而周英师叔却以最后一许残存的真元,催动“丹霞护体”,保住了她的性命,而自己却殒命崖下。
辛雨菡再也捺不住的恸哭起来,声音几近撕心裂肺,叫一旁的刘裕也禁不住心中酸楚。他只好走出岩洞。
岩洞外就是浩渺沧海。潮来潮去,永亘千万年的大海,又见证了人世多少悲喜,多少离别。
刘裕在一块巨岩上坐了下来,静静看着汹涌的海面。
“人生人死,轮回往复,比之这沧海,实在是太也短暂……没错,我选的路没有错,丹伯阳,不管他是魔是妖,不管要我怎么讨好他,我都要从他那里得到长生不老术!我不要再看这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刘裕再回岩洞时,辛雨菡已经睡了,脸上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他轻轻拉起毯子,替辛雨菡盖上。
“师兄……”辛雨菡突然睁开眼。
“啊……我怕你着凉……”刘裕有些讪讪的道。
“谢谢你,师兄。”
不仅是刘裕,辛雨菡自己也有些诧异,为何对一个先前视如仇敌的人,她能这么快的改变对他的态度。
“或许,这就是经历了生死之后,有所不同吧……”辛雨菡如是想。
刘裕又告诉她:“我恐怕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师傅如今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不见你尸身,他恐怕不会干休。我每天会过来给你送药和吃喝用度之物,这里虽然苦了点,但起码安全。”
辛雨菡点点头,忽而又问:“这到底是哪?你离军营太远的话,会不会让老贼疑心?”
“老贼?”刘裕先是一愣,随即莞尔,“呵呵,这称呼倒是不错,嗯,以后在你面前,我也叫他老贼!”
辛雨菡腼腆一笑。
刘裕又道:“老贼固然狡猾,却不会想到我会把人藏在他眼皮底下!这里其实就在军营东面海边,当然,这个洞口十分隐秘,我又作了点布置,寻常人是看不见它的。你就放心在这修养吧,等时机成熟时我再带你离开。”
“时机成熟?”
“啊……我是说,等风头过去,老贼不再四处搜寻你的时候。”刘裕赶紧解释。
“哦……”辛雨菡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我也被老贼派出来找你,现在得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装装样子了。师妹你保重。”
刘裕走向洞口。却听辛雨菡又唤道:“师兄!”
“怎么?”刘裕站住,回过头来。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的消息。”辛雨菡用着商量的口吻,轻柔得让人不忍拒绝。
“谁?”
“莫秋离。”
“他啊……”刘裕神色忽而严肃起来,“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想他为好。慢慢忘记他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忘记他?”辛雨菡从草席铺就的简陋床铺上坐了起来。
“原因……我恐怕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要记住,莫秋离这个人,并非你所了解的那样,甚至他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总之,这个人很危险,不要和他再有接触了。”
“可是……”
这句话却凝在了辛雨菡嘴边,刘裕已经匆匆离去。
“丹大哥和师兄为什么都这么说?莫大哥到底是怎么了……上次在我身上种符的人,难道真的会是莫大哥吗?不,我不信,那决不可能……”
听着洞外海潮阵阵,辛雨菡心里的思绪也如潮水般起伏。她又开始想念周英师叔了,如果她还在,辛雨菡一定会把自己心里的疑团都告诉她,就算她不能解答,至少也能告诉自己该怎样去寻求答案。
“师叔……”
泪水模糊了辛雨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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