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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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
冷沧浪两手插著腰,在野焰两脚一踏进中军营帐後,便板起了一张阴森的夜叉脸,横眉竖目地死瞪著野焰怀裏所抱著的东西。
靠在野焰怀裏装睡的粉黛,咬牙切齿仍不足以形容她现在冒火至顶点的闷气,而扭下冷沧浪的脑袋,也不足以宣泄她很想杀人的心情。
又叫她东西,这些男人……她已经忍很久了喔。
他们都瞎了眼吗?东西、东西……她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睛,虽然娇小不足以威吓敌人的身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但她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她这娉婷婀娜、能当掌中轻的体态,可是她最大的骄傲哪,他们怎就没个人把她当成女人来看待?不,应该说,她连最基本「人」的地位都还挣不到!
浑然不知怀中装睡的女人已经怒火滔天了,野焰还继续刺伤她的自尊。
「就你所见的,她就是那种东西啊。」他理直气壮地应了应,再低头笑意盈然地盯著怀中人儿的睡脸,「你没见她长得这么娇小可爱又惹人怜吗?」
额间青筋直跳的军师直接放声大吼:「小花!」
「我、我阻止过他了……」怯懦不敢领教冷沧浪杀人目光的花间佐,胆小地自野焰的身後走出来,举起手来为自己脱罪。
「嘘……」野焰忙要他们放低声量,「别那么大声嚷嚷,她睡得正香呢。」
「这东西是哪捡来的?」冷沧浪才不管他,音量依旧亮如洪钟,一把揪过花间佐的衣领,然後一手直指向「东西」的鼻尖。
「那个……」花间佐无奈地频转著十指,「王爷在战场上捡的。」早就告诉过他不要捡了嘛,现在可好,谁要来收拾冷沧浪的火气?
「寰王野焰!」决心好好教训他一番的冷沧浪,气炸地扔开无辜的花间佐,才大步跨上前,他张大的嘴马上被某种物体给堵上。
没有半点心理准备,野焰一只不客气的大脚,不偏不倚地正正踹上他的脸,有效地把他接下来的长串火爆训言都踩在脚底板下。
野焰扬高下巴冷瞪著他,「都叫你小声点了,还那么大的铜锣嗓?」真是,就非要让他用这种方式再说一遍吗?
「你……」冷沧浪腹内的一把火愈烧愈旺。
动粗的野焰还很埋怨,「万一吵醒了她怎么办?你要赔给我一张甜甜的睡脸吗?」怀中可人儿甜睡的景象,他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了,让他多看一下会怎么样?
整张脸都埋在野焰那只军靴底下的冷沧浪,气得牙痒痒地掰开那只大脚丫。
好一阵子没见这小子兴风作浪了,他差点忘了这个拥有女人脸男人身,还有野火脾气和蛮牛力气的主子,是有多么的粗手粗脚和蛮横不讲理。
「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捡回来?」冷沧浪气抖地抹去脸上的鞋印,试著让自己看来如以往的镇定和从容。
野焰马上换了张脸,眼底流露著彻底泛滥的爱心,「她很可怜嘛,一个人孤身流落在外,又没个亲人可投靠,外头这么乱,我若是不收留她,谁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
「放回去。」冷沧浪深深吸吐再吸吐,终於能够把话从牙缝中迸出来。
他满脸的责难,「你怎么老是没半点护花的精神?」没人性没同情心的家伙,手中的东西都已经身似柳絮随风凋零了,他还那么不通情理。
「马上把那个东西放回去!」愤抑不住的冷沧浪,音量又渐渐开始往上攀。
野焰使性子地甩过头,「不、要。」
「你……」冷沧浪差点失去理智。
「军师!」花间佐慌张地架住他,并在他耳边频劝,「冷静、冷静……」
对,冷沧浪,你要冷静,你不能再被他给气得吐血抓狂和得内伤了,反正那个不男不女的天之骄子,他又不是头一回捡东西回来,这次你就继续睁只眼闭只眼,忍忍他、让让他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忘了,虐杀皇子是要砍头的,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和似锦的前程,这不值得的,为这种人而丢了脑袋绝对不值得的……
兀自在心头对自己开导和喃念了一百零八回後,冷沧浪总算是稍稍平定下腹内滚滚的岩浆,他清清嗓子,准备再来和这头骡子沟通。
「不放回去你打算拿她怎么办?」这种东西摆在军营裏说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说碍事也挺碍事,更重要的是,让一群数月未见过女人的兵士见著了这一尊,他们不把营裏掀过来才怪!
「我娘说过,身为男人,天经地义的责任就是要爱护弱小,因此……」野焰说了一半,然後顿了顿,接著就是一段可以逼疯人的沉默。
「因此什么?」狠眯著眼的冷沧浪,耐心都快被他给磨光了。
他摆出架子,正式地宣告,「因此我决定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爱护她。」
「不要看到长得娇小一点的东西,你的毛病就犯起来好不好?」冷沧浪气急败坏地揪著他的两肩直摇,「你用点脑袋行不行?她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战场上吗?她是谁你知道吗?她的来历你知道吗?万一她是敌军派至战场上潜伏的探子又该怎么办?」
在野焰怀裏被摇得满眼金星的粉黛,在天旋地转之际终於意识到这个被称为军师的人,很可能会是破坏她潜进军营裏当敌探的大变数。
真是要命,有这号人物在,看来她往後得格外小心点,不然若是被他给揪到小辫子,那她的身分可能就会曝光。
「你想太多了。」野焰丝毫没把他的话给听进耳裏,反而还笑嘻嘻地指著怀裏的东西,「你看,她睡得这么甜,脸蛋红通通的,让人好想咬一口对不对?」
跟他说这个,他是在想哪个?
面无表情的冷沧浪扫去硬梗在胸间的那股愤焰,使劲地扳著野焰的双臂想将他怀中的东西给抢过来。
「在我查清她的底细之前,这个东西就暂时交给我看管。」好,想留著她是不是?那也得让他先把这身分可疑的女人从头到脚的给查透一回再说。
野焰很清楚冷沧浪通常在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後,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因此一双铁臂将怀中的粉黛锁得死紧,让她差点被他勒得窒息。
「不行,你一定会偷偷把她给扔掉!」谁都知道被他处理过的东西将有什么下场,再怎么珍贵的东西到了他手上,就都变成垃圾了。
粉黛直在心裏点头称是,对对对,千万不能把她扔出去。
「不交给我的话,你是打算怎么著?」冷沧浪已经气得在磨牙了,而一旁的众人,纷纷掩著双耳接受这种听觉虐待。
野焰想都不想的就下决定,「放在我的帐中给我保管并接受我的爱心。」这种赏心悦目的东西就留给他一人好了,他才不要和其他人分享,
「等一下……」冷沧浪在他脚下步子一转,旋身就要走出帐外时忙不迭地想叫回他,
不过野焰只当冷沧浪那喋喋不休的话语是耳边风,专断地下了决定之後,就抱著粉黛离开因她而吵嚷不休的中军大帐,跊著轻松愉快的脚步来到元帅专用的浴帐裏,吩咐底下的人抬来数桶烧好的热水加入浴桶後,便开心地挥著手叫他们都离开。
氤氲的水气轻拂上粉黛的小脸,她纳闷地睁开眼,尚未理清他为何要带她来此时,他关怀的音律就传进她的耳底。
「你醒了?」野焰小心地将她放在地上,在她站好後,便扳著两掌朝她靠近,「那好,我们就先做那件事吧。」
「你……你想做什么?」粉黛在他开始粗鲁地剥著她的衣衫时,惊骇地张大了一双杏眸,急急忙忙把他不规炬的大掌拍离她的身上。
他一脸的老实,「帮你洗澡啊。」她还看不出他正殷勤的在服侍她吗?
什么?洗澡?这个男人想帮她洗澡?
粉黛刷白了一张小脸,在她混进天朝大营的计画中,可不包括由个男人来帮她洗澡这一项,虽然她老早就对身上的这种臭味很不耐了,也非常渴望能够让自己变得舒适洁净,但绝对不需要由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男人来帮她洗。
「瞧你一身脏,不把你冼乾净,你怎么看得出原样来?」他不满地瞥了瞥狼狈的她一眼,大掌朝她一伸,又把她捞进怀裏来,「别躲了,我保证会帮你洗得香喷喷的。」
他本是打算趁她还在沉睡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她洗去身上的污尘,不过既然她醒来了,这样他也可省去不少力气。
粉黛羞窘地推抵著魔掌,「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还没出阁哪,这个人就算是爱心过多,但他也不能不顾虑到男女之别呀。
他甚是遗憾地盯著她红艳得快冒出热气的脸蛋,跃跃欲试的两掌还是搁在她身上没收回来。
「不用我来代劳吗?」何需那么拘谨呢,他是很乐意助人的,
「不用!」粉黛再度正色地拒绝,以免他的善心会毁了她一辈子。
野焰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这种话你留在心裏想就好了,用不著说出来给我听。」面对这种不会遮掩心迹的直性子男人,热力十足的红赧瞬间让她从头红到脚趾。
他摸摸鼻尖,「噢……」
「你还不出去吗?」迫不及待想跳进浴桶裏,将身上令她反胃的脏污甩去并洗个痛快的粉黛,在准备轻解罗裳时,赫然发现她身後还杵著一尊不速之客。
野焰诚心诚意地对她微笑,「我想留在这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如果你忙不来的话,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瞧,他甚至连袖子都已经挽好了。
粉黛瞠目结舌地直直瞪著他。
这、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把女人当成什么东西?这种事她还会需要他来助她一臂之力?在他的眼底,她是个稚龄娃儿,还是个连净身这种琐碎的小事都不能做好的东西?
不好,被他带坏了,连她也开始自称为东西……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她很忍耐地把话婉转说出口,并扬起柔荑指向帐门,「现在,请你出去让我净身好吗?」
「好……吧。」好心好意不被人接受,虽是很惋惜,但他也只好摸摸鼻子识相一点。
在野焰的那一双贵脚终於步向帐帘外,留给她一个隔绝不受打扰的净身空间後,粉黛先是仔细聆听他的脚步声是否已走远,并在确定他已不在浴帐内时才放心地吁了口气,褪去了一身不洁的衣裳罗裙,抬脚探进水温舒适得让她闭上眼轻叹的浴桶内。
「小东西,我忘了问你……」帐帘猛地被人一把挥开,并附带了野焰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眸,直靠在她的面前与她眼对眼、鼻对鼻。
浴桶裏外的两人当下愕立不动,不同的是,浴桶外的男人身上的衣著相当得体,而浴桶里的女人,娇躯上则是找不到半片可以遮掩的布科。
在这哑然无声的片刻裏,野焰的眼眸先是怔了怔,然後不受控制地自她呆滞的小脸游曳而下,先是滑过她雪白的颈项,再挪移至水面上色泽晶莹的粉躯,停顿在她被热水热烫得粉巧可爱的趾尖一会後,再缓缓地照著先前的路径重新回到她严重失血的脸蛋上。
他沉吟地问:「你……被吓到了?」看她又呆成那种脸,想必这次她可能比初见面时还来得震惊。
杏眸圆瞪的粉黛不语地点点头,整个脑袋嗡嗡叫的,还没办法自这个措手不及的意外状况回过神来。
「老实说,我也被吓到了。」野焰微蹙著眉,一副他也深有同感的模样。
她的黛眉徐徐扬起,紧屏著气息等著聆听他还没说完的话。
「我没想到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看遍了她之後,他才真正了解到他的眼力果然是退步多了。
「你……」她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先前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东西?」
野焰无辜地搔著发,「就小猫小狗那一类的东西啊。」没办法,他向来对体型太小的东西都不太会分辨。
盯著他那张老实得让人很想痛扁一顿的脸庞,粉黛在心底想著,现在,她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对?是该口吐白沫,还是该在吐血倒地之前先砍了他泄愤?
不,以上的行径都不是此刻茫茫然的她所会采取的举动,她唯一的反应,即是倒在盛满热水的浴桶裏晕向甜蜜的梦乡,然後再把自己溺死在裏头,好别再来面对这尊把她看光又缺条筋的天朝王爷。
「沧浪!」没去搭救晕沉在浴桶裏的佳人,心慌意乱的野焰反而转身朝外大嚷,「快点,快派人叫军医来!」
一直站在帐外等待的冷沧浪,两手环著胸,算准了时辰後,从容地迎上那张急忙冲出外头,因为做了坏事,而显得慌慌张张的脸庞。
他不会惊讶的,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这根本就是预料中的事。
冷沧浪气定神闲地道:「从你跟著她进浴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叫军医在帐外候著准备帮你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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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光了,被人看光了,她还没出阁,就被那个男人从头到脚给看个精光了……
更惨无人道的是,在她被他给吓晕後,他不但没把昏在浴桶裏的她摇醒,好让她遮一遮已经没剩什么可外泄的春光,反而在慌张过後先冷静下来想了很久,接著就叫外头的军医都候著,由他亲自动手把她给洗刷乾净,再服务到家地帮她穿戴整齐後,这才为时已晚地摇醒她。
醒来後就一直在他帐裏悲泣的粉黛,此刻委屈地坐在乾净的床榻上,两手掩著小脸,哽咽细碎的抽泣声不断自她掌心裏传来,正为了她失去的名节好不伤心。
「你哭得我很内疚……」一个头两个大的野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地蹲在她的面前紧皱著双眉,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内疚?她被看光这件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事,在他鸡婆的为她净身、著衣,以及抱进帐裏来後,整座军营的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现在,他还好意思说他内疚?若是几滴眼泪可以让他感到不安,那么她愿意效法龙王发大水,再接再厉的哭下去,直到把他淹死在泪水裏为止。
野焰沉重地长叹,伸手拍向她的肩头。
「我只是好心而已嘛,况且,我已经很有诚意的帮你把被看过的地方遮回去了,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他也不过是看清楚她的性别而已嘛。
拒绝被安慰的柔荑,在他一沾上她的香肩时马上将他的手给打飞,让他大愣不解地盯著被打得红通通的手掌。
颗颗泪珠自她的纤指中滴落掉至地面,野焰盯著地上的泪渍,再抬头看了看她披头散发又以手覆面的模样,天生过直的肠子,让他又憋不住话地在她耳边好心建议。
「我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儿家,都很喜欢学那个什么孟姜女哭哭闹闹的,不过我已经观察你的哭相很久了,难道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这种哭法很不传神吗?而且你的哭相委实不太美观,就算要学孟姜女,你也哭得像点呀,最起码也该学著点神韵和气质——」
一记硬拳狠狠地轰上他欠扁的肚皮,截断他愈来愈令人冒火的劝慰。
「好吧,你还是很伤心。」好言好语还是不见成效,野焰摸摸被揍得有点痒的肚皮,气馁地杵坐在地上发愁。
好半天没再听到他让人气火得快抓狂的恶性安慰,粉黛吸吸俏鼻,缓缓挪开覆面的双手,等著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可让她搜集的罪状,好让她等会可以更理直气壮地把他给大卸八块。
他考虑了很久後,别无他法地一把拉开胸前的衣襟。
「不然我的也让你看好了,这样你心头会不会舒坦点?」也许有来有往後,她可能就会平衡一点了。
「我……我才不要看你的!」粉黛更是愤红了一张俏脸,七手气脚地把他的衣裳拉回原位,阻止他真的赎罪地把自己给剥得赤条条的。
野焰开心地咧大了嘴,「谢天谢地,你终於愿意开口了。」
粉黛负气地别开娇颜,将他硬套在她身上的军衣拉拢整理好後,迳自下榻穿鞋,但找了老半天也不见她原来的那双鞋,她索性拿来他放在榻边的军靴套上,摇摇晃晃地拖著穿来过大的靴子往帐门走去。
她再也不要看到他那张会刺伤她自尊的美女脸,也不要再听见那类口毒的恶劣话语,她更不管什么没到手的军情和机密,她现在就要回伏罗,而回去後的头一桩大事,就是点好国内的精兵勇士,然後率大军来砍了这个把她欺负得那么彻底的坏男人。
但在野焰的心裏,摆在他眼前的这幅画面却是很逗笑的。
初时被他误认为小动物的她,此刻紧抿著小嘴,小脸上还挂著两串未乾的泪水,一双水灵的大眼虽是写满了伤心,但更多的火气也堆积在裏头,让那双本来就够大够亮的杏眸变得更加晶灿。而她那套在身上嫌过大的军衣,松松垮垮的,令她走一步就得拉回滑下香肩的衣领,走两步就得撩高会踩到而绊倒她的裤脚,沉重的军靴更令她走起路来左扭右拐的,就像名刚学走路的小娃娃般有趣又可爱。
「你要去哪裏?」在她千辛万苦就要走抵帐门前,他一手拎起她的後领,轻轻松松地把不怎么具分量的她给拎回她方才哭泣的原地。
粉黛使劲想挥开後头紧拎不放的大掌。
「回家。」她现在才知道其实她是很热爱战争的,尤其在认识这一尊後,她更迫不及待地想重温痛扁仇敌的快感。
「你不是无家可归了吗?」野焰不把她的挣扎放在眼底,健臂一搂,就把娇小的她给困在胸前。
「我自会有去处,」不争气的眼泪又掉出眼眶,她用力地以袖拭去。
「别闹性子了。」他轻哄地抬起她的下颔,细心地为她抹净泪渍,「看,你的眼睛都哭肿得像馒头了。」
粉黛稍稍降下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馒头?」他就没有像样点的形容词汇吗?
「要不然……」他很为难地搜思索肠,「包子或是粽子?」形状够像了。
她顿时气结,恼恨的杏眸死死地瞪著他。
「好吧,那就很像贡梨吧。」怎么说都不合佳人的意,他也只好说出他心中最高的评价,不过,再多就没有了。
无法克制地,粉黛在无意识间已抡起粉拳,但这张近在眼前的古典仕女脸实在是太美了,打下去的话,她会觉得很惋惜,但再不想法子消消她已快冲破脑壳的冲天气焰,她又很难一消心头之恨。
她低下头怒视那只又摆在她胸部上的大掌,决定在他养成坏习惯之前先给他个教训。
野焰面色严肃地低下头,看著怀裏的女人正一口一口地啃著他掌背部分的硬皮,在发现啃不动後,她又拉来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啃咬起来。
「你若是饿了,我可以叫伙头夫帮你准备膳食。」他居然还腾出另一掌柔柔地拍著她的背脊安慰,「别啃了,它不好吃的,那只手我从帮你冼完澡後就一直没再洗过,刚刚我才去帮我的爱驹狮子鬃刷过背毛一回,你没尝到它的马骚味吗?」果然是因为饿太久了而心情不好,真是的,女人干嘛老是扭扭捏捏的?肚子饿就说一声嘛,他又不会笑她。
粉黛身子倏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螓首来,并且在脑海裏晃过许多问句。
碎尸万段好不好?还是只保留这张脸皮,其余的部分全都砍掉磨成粉当秣料喂马?她怎么可以忘了叫父王要盖个炮烙台呢?而她兄长们用来虐待战俘的插指针、烛油台,还有装上荆刺的刑鞭咧?她怎能忘了要**门备用?
「不生气了吧?」以为自己劝导有功的野焰,还摆了个大大的笑脸给竖眼无言的她看。
粉黛动作极为缓慢地摇了摇螓首,并在又被他给气晕之前,拚命在心底提醒自己要记得呼吸和保持神智清醒,千千万万不能逞一时之快,冲动地做出在敌营裏谋杀敌帅,而後被他的属下拖出去处死的蠢事。
「啧啧……」在她沉默下来後,野焰忽地以两指捉著她尖巧的下颔,一脸意外地张大眼打量她。
「你……你又在做什么?」脸蛋被他转来转去的粉黛,在被他拉近与他鼻尖相抵时,丝丝红晕不受控制地跃上面颊。
他诧愕地蹦出一句,「你居然长得还可以看,我还当你跟阿猫阿狗同是一个样哩,没想到竟然差真多。」乖乖,真的有点眼花了,难怪冷沧浪老是说他眼睛有问题。

先前还认为长得不怎么样的她,在洗净之後一改风情,不但不再是个脏兮兮的小东西,脱俗水灵得就像生长在中原水泽一带的水中芙蓉,这张花似的脸蛋,粉嫩细致得有如花瓣一样,而她那被他拎起来感到没啥重量的身子,在他怀裏更是娇小柔弱得彷似无骨。
愕然很快地便在他的心中演变为感动,他将她搂进怀裏深深轻拥,细细体会著这绝妙的感觉。
长年在沙场上跟数之不尽的男人处久了,他都忘了他有多想念这种抱起来很舒服、摆著看很美观、香香软软又没有男人的汗臭味、声音听来就是天上仙乐般的纤柔动人、又非常需要像他这种男人照料的小女人了,而她此刻气红了一张脸的可爱模样,就像……就像……
像朵漠地裏的小野花一样。
「真、是、抱、歉、喔!」怒气高张的粉黛咬著牙推开他,「我这随手捡来的『东西』,没能长成与小猫小狗那种合你脾胃的德行,所以才让识物不明、认人也不清的你捡得那么遗憾!」谁来砍了他吧,她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
无视於她被激出可直达天听的冲天嚣焰,野焰那直到可以驾马车的肠子,又是一路咚咚直通到底。
「你也知道我觉得很遗憾?我明明掩饰得很好啊。」她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吸气……吐气……不要生气……
把手放下来,不可以动粗掐死他……
掐死了他,你绝对会後悔的,你也不想在被他的属下杀死之後,去到阎王那边还要再见到他是不是?
可是……可是他就是一副後知後觉得很多余,还有在发现误捡後很意外的样子啊,而且他这张老实得过分的笨嘴,除了会把她恼成内伤之外,他还会去危害多少苍生?若是砍了这个可能会让她国破山河不复在,也会让她肚内烽火连上好几个月的男人,好歹也算是替天行道对不对?
「不过也没关系啦,即使你长得不像那些动物,我还是会将就一点对你付出该有的爱心。」他还大方地展现气度原谅她不是猫狗的这个事实。「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样日後你慢慢就会知道我对女性有多尊重和爱护了。」
粉黛的杏眸斜斜地睨向他,冷冷的低哼从鼻尖裏噌出。
「尊重,还有爱护?」女人在他眼裏,不就只是个「东西」吗?
「对呀。」野焰说得一本正经,诚心诚意地执起她的柔荑,以温柔款款的神情唬得她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像你这种弱不禁风,个头小小一碰就会碎掉的女人,更应该被人捧在手掌心上保护和呵疼。」
不在预期内的美男攻势奏效之後,粉黛深吸了口气,并暗暗下定决心。
在套到她所要的情报之後,她要赶快走人离开这个不正常的军营,他怎么可以在前一刻把她气得暴跳如雷,而下一刻又摆出这种迷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来诱惑她?他到底有没有毛病呀?女人长得娇小一点就是需要人来保护?这是哪来的护弱主义?
野焰伸手轻抚著她的小脸,这个看来娇弱得不可思议,仿佛风儿一吹就倒的小东西,不就是他印象中最是要人来好好保护呵疼的那一款女人吗?
咦,他有多久没有发挥过他娘亲叮嘱的格言了?对了,以前娘亲在世时老是在他耳边说什么来著?
「小东西……」他开始陷入自言自语的状态,「不对,不是东西,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嗯,既然是女人的话,那么对女人就应该有礼貌一点,然後再加上和颜悦色,还有多出十倍的爱心与耐心……对了,嗓音也得放柔些,不然吓坏了她可就不好,没错,我得展现出我的护花诚意……咳,咳咳……」
盯著他喃喃自语的神情,并且听清了他所说的内容後,错愕之际,粉黛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事实上,她也已经开始咯咯笑个不停。
她边笑边擦著笑出来的泪水,讨厌的男人,真是可恶又可爱,害她都不知该怎么继续储存被他激起的壮盛火气,他怎么可以把她的心情翻过来翻过去的,逗得她不知道该笑他的天真才好,还是气他的恶质才对?
终於调好了嗓调的野焰,还没开口,声音便紧缩在喉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小脸。
她笑了……这张小小的笑脸,比大漠裏他见过的风景都来得美丽,也比他在皇宫裏见过的那些显贵之族的女子,来得真实不造作,如此珍贵的瑰丽,他竟迟钝得到现在才发觉。
「小东西。」陶醉在她笑颜裏的野焰,心醉神迷地抚著她的面颊轻唤。
「嗯?」粉黛并不知道他此刻心底的悸动,迳自忙著按摩她笑久过酸的两颊。
「答应我,千万别随便走出我的军帐好吗?」他万分慎重地向她叮咛,「不然你若是被沧浪逮到了,或是踏出这裏出去惹事,那么你就不能留在这裏了。」这下更要把她绑在身边藏好了,免得被其他男人也见著了她的这张笑颜後,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跟他抢。
粉黛定定地看著他,许久许久,在她的脸上又漾出一抹细致得让他看呆眼的微笑。
这点不用他吩咐,她已经亏大了,在没有搜集齐敌情捞个够本之前,她才不会轻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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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就是狮子鬃。」粉黛一手插著纤腰,一手指著野焰爱驹的鼻尖找它清算,「托你的福,这辈子我是头一回尝到纯正的马味,真是多谢你了。」
冬日的骄阳暖融融的,闲来无事的粉黛站在马房内,在这等著有事要处理的野焰等会来带她出营逛逛,也趁此好好会一会这曾经让她恶心大半天,满口怪味挥之不去的元凶,但在和它喃喃地抱怨上半天後,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转到它的主人身上去。
来到这座军营平白无故地损失了清誉,粉黛在伤心过後,却赫然发现,以被个男人看光身子所换来的代价而言,这实在是……
太、划、算、了!
以下,就是她这阵子在雄狮大军中军元帅帐所过的日子。
茶来,张口;饭来,还是张口,她甚至连伸手都不必;而且她住的地方还是最高级的元帅帐,每天都有个美得令她都想嫉妒的男人陪著她;在知道她有洁癖爱洁净後,他便日日命手下抬来乾净的热水供她净身,而且他还会亲自挽袖为她试温度,以求温热适中免得会烫伤了她;若是她想暗中去打探军情知道敌军军容,就有个不明她居心的人,热情地带著她在军营裏四处参观看风景……
真是尊重女性呀,他简直可以当众男人的表率,更该名留青史供後人为他作传以歌功颂德。
在渐渐认识野焰後,粉黛才知道他那日说的尊重和爱护女性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打她自小到大,她也没受过这种可以让人作梦也偷偷笑的特别待遇,虽然他的那张脸仍是所有女性的公敌,但他对待女性的态度,绝对会成为天底下所有女性急于结为手帕交的好朋友,或是巴不得能够拐回家的好老公人选,若不是因他身为皇家中人,又身处於男人堆的军营里,他恐怕早就被女人给抢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不过太过享受也是有坏处的,自从有了这个名叫野焰的男人存在後,她已经不想回伏罗国了,留在这座敌营裏的生活,远比她在伏罗国的生活好上百倍,而且还有人伺候她伺候得好好的,她怎舍得走啊?她宁可在他的面前继续当个战乱的流民,全面掩藏本性努力扮柔弱,好成全他爱护弱小的伟大情操,也不回伏罗当个护国大将,日日夜夜都要操心一国的安危。
她垂首幽幽轻叹,「都怪你的主人,翻脸像翻书一样,性子变得那么多,害我已经很不想回家了……」那个男人收拢人心的方法实在是太厉害了,让她有时都会忘了她是个潜伏敌营的探子,好想赖在他的身边不打什么仗了。
受不了她一直在它鼻子前搔痒和叹息的狮子鬃,根本就不管这个陌生女人是在蹙眉轻叹些什么,当她的小手又再度摸上来时,狮子鬃便不赏脸地张口咬她一记。
粉黛游移至天外天的心神马上被它咬回来,「别咬,别咬啊……你、你……这会痛耶,还不快把我的手还给我……」
处理完琐事刚步进马房,映入野焰眼帘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女人站在高壮的马儿旁,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的在和狮子鬃拔河,试著把被狮子鬃吞进去的小手拔出来。
「你还在对它记仇?」帮她把手拯救出来後,野焰边帮她拭净小手,边看她气鼓鼓地绷著香腮,一双黛眉扬得高高地与狮子鬃大眼瞪小眼。
粉黛撇著小嘴,「那种味道是很没齿难忘的。」前仇未清新帐又起,这匹马儿就是看她不顺眼。
「那么今天就由它来伺候你,让你一出闷气。」野焰一掌拍拍她的头顶,走至栏旁拾起座鞍,将爱驹装上马鞍後,打算将这匹只有他乘过的狮子鬃借给她骑。
她讶异地瞅著他,「你要把它借给我?」这匹难得一见的千里驹,他舍得借给她这个外人?
「对,我帮你……」野焰才转身想要协助她上马,但兴奋的粉黛并没理会他伸出来的双掌,等不及地一骨碌跃上马背。
野焰的眼眸动了动,「你会骑马?」她不是个平民百姓吗?而她,竟然会骑马?
「会啊。」回答完他的话後,兴高采烈的粉黛,才紧急的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他的眉峰微扬,「你常骑?」这么高壮的马儿,她不须有人扶持就能蹬环上马,而且单看她持缰的架式,她像个老手。
粉黛乾笑地挥挥小手,「怎么可能呢?只是曾在偶然的机会下骑过一回而已。」惨了,她怎么可以忘了要掩藏呢?要是他怀疑起她的身分怎么办?
「是这样吗?」他释出一抹笑,不打算把心底的怀疑说出来。
慌忙想补救的粉黛,下一刻,她在马上的身体便变得摇晃不稳,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模样,野焰看了兀自暗暗思忖半晌,在她坠下马前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後抱稳她。
束在她纤腰上固定她的大掌,不著痕迹地向她探测著,但掌心裏传来的触感,又在他心中投入一波怀疑的波澜。
「你虽然瘦归瘦,但肌肉却挺结实的。」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策马而出,以指尖轻按她的腹间,「你是不是曾经练过身子?」假若他没料错的话,这个小东西肯定习过武。
「我哪曾练过什么身子呀?」已经草木皆兵的粉黛,立刻准备妥当地推掉他的疑心,「还不是为了求顿温饱嘛,从小到大我什么粗重的工作都曾做过,但顾得了肚皮,我就顾不了体态了。」
野焰低首看了她一眼,并不急著拆穿她,也不想拆穿她,但他开始思索起那日冷沧浪所说过的话,对怀中身分来历皆不明,而他一开始也没过问的女人,打心底的好奇起来。
现在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头问起她的身分,未免也显得太不自然和刻意了,她若是敌方的人,这样恐会打草惊蛇,而且,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很担心她会是敌方派来刺探他的探子。
就算她是特意来此卧底的好了,她除了能打听到军容这普通的军机之外,其他消息,她什么也探不到,因为全军所有的军机秘事,全都藏放在他的身上,也都还在他的脑子裏琢磨著,他要何时进攻一国、采何战略攻打,无论是她还是沧浪他们,谁都无法自总爱出其不意的他身上套出来。
但,在战场上捡到的这个小东西究竟是谁呢?她甚至连她的芳名也不曾告诉过他,每天就只是待在他的身旁开心地笑著,只要他为她做了点小事,她便会开心上大半天,仿佛从未有人对她这么做过似的。
笑意是会传染的,和她在一起,他不想在他的思绪中加入家国大事,他只想放松一下总是紧绷著的心神,只想静下心来,好好看著爱怒爱笑的她,脸上天真纯挚的笑靥和千变万化的逗趣神情。
见他好阵子没再开口刺探询问,以为自己成功地蒙混过关的粉黛,方才深深吐出口紧窒在胸腔裏的大气时,不期然地,阵阵似要谋杀她的妒恨目光,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怕怕地偎在野焰的怀裏打量四周,站在营裏的军士们,此刻恭送他们出营的眼神并不是非常友善,相反地,她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眼裏,似乎都有两把熊熊的妒火在燃烧。
她对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来,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得可让人目不转睛;二来,她的行为举止又挺像个男人婆的,这些在中原看惯美人的军士们,相信他们也是这么想,可是……既然她长得不是绝色,他们为什么要对她嫉妒?她是做了什么才会引来他们的深仇大恨?
迎著漠上的风,野焰伸手拂开一绺散落在脸庞上的发丝,顺著他的动作看去,粉黛这才明白那些男人的妒意是何所来哉。
他们所怨妒的对象并不是野焰,而是可以在野焰怀裏这么享受的……她。
粉黛叹息地点点头,唉,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
她完全能够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能和个美人般的他共用一帐、共乘一骑,还大大方方地占据这张美女脸那么久,也难怪那些男人会那么不平衡了。
啧,在这种拥有美女脸的男人身边,压力和竞争力还真的有点大。
」我觉得……」饱受敌意的粉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巴不得他快点策马远离营裏,免得她可能会被其他怨男瞪穿。
「觉得什么?」完全没意识到她艰苦处境的野焰,正在想著该带她上哪晃晃解闷才好。
她委屈地吐出实话,「营裏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这下槽了,如果她想把野焰这种好男人带回家珍藏的话,那她不就要先打败一大票情敌?
他不以为意地看看四周的人,「会吗?」每次他回过头去,都只有见到他们的傻笑啊。
「会。」粉黛慎重地朝他颔首,并格外用力地回瞪站在人群裏目送他们的冷沧浪。
「尤其是那个叫军师的人,他似乎对我相当不满。」
「他姓冷嘛,所以天生就是那副冷德行。」她会察觉沧浪不喜欢她是正常的,因为沧浪是个疑心多的男人。
「我一直很想问你。」她却听不进他的话,反而还很困扰,「你对女人向来都是这么好的吗?」如果他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就好了,她也不至於把整座军营裏的嫉意都揽在身上。
野焰怔了怔,过了很久後,他才缓慢地启口。
「不,我是很无情的。」多年来,他在待人上,最多能给予的,也只是这类的善心和温柔,虽然很多人会因此而会错意,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吝於给爱的人。
「怎么会?」他这样叫无情?他有没有说错?
他拍拍她的头顶,「那是你还不了解找。」
「你无情的原因是什么?」她挨在他的怀裏,好奇地打探起他的私事。
「因为,我不愿像我父皇。」他放慢马速,在蹄声中,他的声音空洞洞的。「我父皇最残忍的一件事,就是多情。」
粉黛两眉锁得紧紧的,「多情……不好吗?」
「不好。」野焰的嘴边依然带著笑,语气平淡得一点也不像他。「那是最伤人的一种无情。」
望著远处漠地裏,被狂风吹偃得弯下了花身的漫地小花,在盛阳下,不管再怎么被吹打、再怎么受挫,它们还是生气勃勃地向上招展自天际洒落的日光。
「我娘生前常说,女人都是向日的花儿,阳光在哪裏,花儿便望向哪裏。若是一开始就给了花儿阳光,那么就该在花儿凋零之前,持续恒久地给它温暖,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那么,花儿会枯萎的。」
粉黛静心地聆听著,隐约中,幽微地察觉到他眼眸最深处裏不易流露出的忧伤。
他不自觉地收紧掌指,让受力的粉黛微微蹙眉。「而我娘的阳光是我父皇,他在纳我娘为贵妃後,有段日子,他曾给了她所有的阳光和温暖,但後来,我父皇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的花儿,多情的他也给了其他的花儿同样的待遇,渐渐地,他的花园裏后妃、姬妾多不胜数,这也注定了我娘的枯萎和心碎。」
女人的芳心是易碎的,它和娇贵的花儿一样,若不小心,便可能在不经意之间,片片散落在遍地飘零的黄叶中。
而多情,更是会撕碎女人心的一件事,看著父皇漫无节制的深情身影,娘亲独自在深宫内落泪饮泣的模样,因此,他选择了不爱那么多。
绝大多数的时候,他放纵自己的双眼不去看清这个世界,无论男人、女人,他都把他们视为动物或是东西,这样他就不会投注太多情感在他们身上,只用寻常的爱心付出关怀而已,这样也不致伤人。
可是娘亲也曾说过,爱情在人的一生裏,是绝对必须存在的。
他还记得,在那暖洋洋,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午后,娘亲曾将他抱在怀裏坐在宫阶上,看著满园的春花柔柔地告诉他,如果有天,他遇见了一朵娇弱需要护花人的花儿,若是有心想移植她,那么他便该倾尽他的温柔,除了在细心呵护下让花儿盛开外,更不要轻易挪开他释放的光芒。
「你在想什么?」粉黛仰起螓首,看著他显得悠远的眼眸。
他将目光拉回她的身上,日光下,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映著两道浅浅的红晕,水漾的眸子,像两潭潋滟的秋水。
自娘亲谢世後,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再培植一朵花儿了,以前,他总是刻意疏离著女人,就是怕她们会像他娘亲一般脆弱易凋,可是怀裏的她和他所见过的女人们都不同,她的思虑也很不同。
流散在战乱中险些死於马蹄下的她,并没有女人该有的惊慌失措,被他这个陌生男子带回军营来,她从不害怕担忧,每日都是笑脸盈盈的度日,就连身子被他看过的这件事,她也可以很快地从伤心难过中站起来。
这么坚韧的她,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了阳光……她也不会凋零的是不是?
「你没事吧?」她伸出两掌,柔嫩的掌心贴著他的面颊,将他拉下来以额抵著他的额,满脸担心地检查著他的温度。
「没事。」
「没事就好。」忍耐得很难过的粉黛,有点抱歉地瞅著他的眼,「虽然我很不想破坏你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情绪,可是我得告诉你……喂,你抓得我很痛耶,快点把手放开好不好?我很怕会被你给压成平胸族哪,要是往後没人敢娶我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吗?」
一时接不上话的野焰,呆呆地顿愣了许久,然後依著她的柔荑所指之处,低首看向他不知何时自她纤腰爬上她胸前的大掌。
「瞧,它又摆错地方了吧。」粉黛亮出一只小巧的粉拳朝他警告,「你别以为我是有度量才容忍你的放肆,我是因为刚才你在摸过狮子鬃后没洗手,而我又非常不愿意再尝一回那种马骚味,所以现在才不敢随便啃你的指头,不过,你要是再摸下去的话,我可就不保证我能不能控制我的拳头了。」
阵阵笑意突然自他的胸腔中爆发出来,所有凝聚起的过往伤愁,在瞬间都被一扫而散。
「我在想……」野焰笑不可遏地伸指轻点她的俏鼻,「你还真像朵漠地裏百年难得一见的小野花。」
在他的生命中,总是不断有人开启他的心房离开或是进入,但他却从来没有机会挽留住任何一人,而在他灵魂最是空白的这个时候,她却闯了进来,让他很想很想,栽植一株花儿在他的心田,就像这朵外表虽是柔弱,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在这片大漠里坚强地生存著的小花。
也许,他是该开始开垦他荒凉已久的心田了。
「我像吗?」粉黛听不懂地皱皱鼻尖,没空去理会他的话意,一心忙著将他占便宜的大掌挪开。
「像,很像。」他笑了,宠爱地将她纳入怀裏揉揉她的发,「像朵快乐的小野花。」
马儿愈行愈远,站在远处观看的冷沧浪,在看到野焰将粉黛拥在怀裏开心地畅笑後,不禁神色凝重地皱紧了一双剑眉。
他头痛地抚著额,「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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