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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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轩造访右护法府,守卫虽不认得他,但见他身高七尺有二,风度翩翩,也不敢轻视。其中一人告诉他,直走到前院的大厅前头,再向里边的守卫说明情况,大概就能见到主人。
李致轩甚是不解,问道:“大概?”
守卫笑道:“那当然,阿猫阿狗说见护法就见护法,那二爷不累死才怪。”
另一名守卫道:“通常要见二爷,得先接受‘永乐三英’的考验才行!”
李致轩不禁又问:“永乐三英是谁?”直感江湖中人名号甚多,十分难记,不由得苦笑。
守卫答道:“‘三英’是岳二爷的得力助手,三人武功盖世,老大魏千钧,老二刘子文,老三吴泰安,有机会你可以跟他们较量较量。”
李致轩心下好笑,暗斥道:“武功盖世?井底之蛙就是井底之蛙。”也不跟那守卫吵嘴,只说道:“我有介绍信!”
那守卫愣道:“有信?”
李致轩道:“嗯,岳二爷是我义兄的好友。”
守卫这才不敢再戏言,直指厅门,道:“那你到里头试试,却不知公子的义兄是谁?”
李致轩心想不便说出顾仲高的名号,便道:“他是神亭教里一个能说话算数的人物。”
守卫乍闻“神亭教”三字,脸色已是一变,再听“能说话算数的人物”,那可至少是个教尉级别的高手了,脸色又是一变,陪笑道:“哦,失敬失敬,少侠里边请!”四个守卫装模作样地请李致轩进入府内。
李致轩但觉神亭教威名显赫,心下舒畅,抬头挺胸,拜礼之后,大步进入右护法府第。里头大院宽敞,数十对武士正在练武,喝喝有声,金铁交鸣中,偶而传来一句:“唐彻老头给我趟下!”分明是把唐彻当成了假想敌,若被唐彻听及,恐怕要气得他七窍生烟。但转念一想,如此练武也未必太过于狭隘了,数十年后,这些人或许能胜过唐彻,可要说是一流的高手,却还是会差了一大截。
李致轩没想到这些人已如此仇视唐彻,自己暂时跟他无怨无仇,不自觉地闪避着那几个喊杀唐彻的狂汉子。行约一半,只见一名剑手猛狠挥剑,喝的仍是:“唐彻老头给我趟下!”但见剑锋过处,唰唰两响,那名剑手面前的两个汉子,一个左胸顿现血痕,一个手指已掉了一根,两人登时掩压伤处,强忍着痛楚,仍自奋战。如此狠猛的练剑方式,简直己和跟敌人面对面互攻毫无两样,瞧得李致轩眉头直跳。对于岳斌其人的雷厉,已稍有印象。
那伤人剑手喝道:“要死,宁可死在自家人手中,还不卯劲反攻!“利剑一抖,更逼得那两名剑手咬牙硬拼。李致轩不忍再看,急急闪过人群,往前厅行去。然而总难忍回头偷看,只见那两名剑手已被放倒,被抬到一边治伤,始替两人嘘了口气。如此练剑,没有丢性命,算是侥幸了。
李致轩及近前厅,已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似是等着见右护法。他们大都聊着左护法如何孬种,只派出待卫队人马,自己却从不出面。另外,也聊些风流的事,就连什么夫人、小姐瞄他一眼之类微不足道的事,他们都能乐上半天。
李致轩从他们口中听出,楚中这地方似乎以能和美姑娘眉来眼去为荣,似乎那是英雄的无上威风。他倒觉得好笑,直道:“永乐帮里都是些这样的人物,能屹立到今时今日,已经不容易了。”
当他们谈到帮主夫人时,却全部异口同声地表示,夫人高贵大方,不可以开她的玩笑,倒是显得颇有分寸。这么一来,倒使李致轩也对那永乐帮的夫人甚感好奇。
李致轩等了片刻,不耐烦地走近。守卫盘问之下,得知是想见右护法的,也就要他等在一边。李致轩不由得心存怒意,自己千山万水赶来施援,他们倒好,要把以后的救帮大恩人挡在门外。又觉无聊,便开始观察那些人。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模样倨傲,年约三十上下的汉子,粗言粗语的说个不停。他的身上披着青蓝外袍,肩颈则绑着一条绣金缎带,直往下延伸,甚是醒目。老喜欢抓着颇粗长剑,有意无意地拨向缎带,让金光闪闪晃亮,然后装出咳嗽声,再把着半长不短的胡子表示受了风寒,是不得已才罩上外袍披风的。他即是永乐三英之一的魏千钧。
众人不禁暖味笑起。
魏千钧却神态自得地一笑,道:“虽然受了点风寒,但有了这披风,也算是不虚此行啦!它好看吧?尤其是这条绣金带子,是我从京城一位名家手中买下来的,值得百两金子,真是越看越顺眼!”掩不住得意神情,拨弄耀眼缎带,呵然一笑,道:“人总要顾一下门面,尤其在有了家当之后,花点钱点缀门面,也是一桩快事!”
众人表示不信。
一旁的那年轻人,约二十四五岁,一脸斯文相,眼神清澈,脸面红润,留有两撇细须,平常不喜多言。说话时声音低慢,态度温雅,笑声更是文雅,牙齿洁白整齐,混在人群中,别具一番风味。他即是永乐三英之一的吴泰安。
魏千钧要他做证,他仍懒得开口,只默默点头。
众人见及,才肯相信魏千钧所言。
李致轩却愣在当场,不禁叫出声来:“一条带子,百两黄金?”这对他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不禁多瞧了几眼。倘若那条带子当真要花上百两黄金,他就算倾尽身上的九片金叶,也还买不起。
此话惹得魏千钧转观过来,忽见小鬼,冷道;“你是谁,敢对我如此说话。”
李致轩自知失礼,赶忙拱手,道;“在下是来拜见岳二爷的,还请帮忙!”
魏千钧只在乎那条缎带,冷道:“只要你说这带子是真的,我就替你通报!”
李致轩哭笑不得,敢情快活堂在他们眼里连个东西也不是,他们倒对一条带子和左护法比较耿耿于怀,但想还是正事重要,便道:“它大概是真的吧!”
魏千钧怒道:“大概?你是在学门前的守卫吗?”
李致轩干笑一声,道:“我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所以不敢肯定,看那带子上的绣金,应当是真的。”
魏千钧这才得意畅笑,叫道:“有眼光,英雄所见略同!小子,你叫什么?为何事要见右护法?我替你通风报信吧!”
李致轩大喜,道:“在下李致轩,是岳二爷一位朋友介绍来的……”
魏千钧打断他的话道:“原来是投亲的?好,遇上我,算你捡了个机会!”本待要高喊,但想此举未免有**分,遂交代手下特地为李致轩前去通报。
李致轩自是感激得再次拜礼。过了不久,果然闻及岳斌传令要见人。少年人耐心原本就有限,等了那么许久,终于能见到人了,李致轩便如遇上大赦一般心花怒放,直向魏千钧等众人拜谢,始转身走入前厅。
厅中设备庄严,红色地毯延伸到里头,尽处那头摆了三张紫檀木大椅,左右另外有五张太师椅。李致轩想拜见,却找不着人。里头的守卫直指左侧的书轩。李致轩会意,正要进去之际,忽见书轩走出一位年约四旬的汉子。

那人模样天生威武,魏千钧已甚魁梧,他却比那魏千钧更英挺,宛若一座大山,随时都可将任何人压垮。脸形稍带四方,两眼凸亮,炯炯传神,虽是中年人,却龙行虎步,比许多年轻人更显壮健。
李致轩一眼看出,他就是永乐帮的右护法岳斌,赶忙恭敬拜礼。
岳斌脸面却现不悦神情,不过对李致轩还算客气,瞧及来人,问道:“你就是李致轩,从神亭岭来的?”
李致轩答道:“正是!”
岳斌道:“请稍坐一下,我先办正事!”
李致轩虽然没有耐心再等,也不敢做得太出样,只道:“是!”
岳斌让李致轩坐于太师椅上,随又往外头行去。及至门口,大喝道:“魏千钧、刘子文、吴泰安给我进来!”说完,转头往书轩行去。
刘子文似乎不在。魏千钧和吴泰安但觉右护法语气不太对,哪敢怠慢,赶忙应道:“是!”随即跟了进去。
外头众人已议论纷纷。“岳二爷今天似乎心情不佳,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在太师椅上的李致轩也如坐针毡,暗道找错了时间,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莫要因岳斌情绪不好而坏了大事。对他而言,唯一的大事就是回神亭岭。
他想走,可是这一走,下次如何再来?还是等下去吧!毕竟岳二爷方才和他见过了面,而且让自己坐在太师椅上,也还算礼遇。挣扎中,他仍决定留下来探个究竟。
书轩房门已关上。
岳斌在来回踱着步,走了好几趟,忽然站在那魏、吴两人面前,冷道;“你们知不知道,昨晚帮主和我说了什么话?”
魏千钧摇头。
吴泰安问道:“帮主说了些什么?”
岳斌冷道:“帮主告诉我,以后要让左护法统领‘六十四骑’了!”
魏千钧和吴泰安同声诧讶,问道:“帮主这是什么话?”
岳斌冷道:“帮主的意思,是嫌你们‘三英’太过软弱了,不似‘四煞’那么强硬!”
魏千钧和吴泰安同时低头,耳根已红。
岳斌瞄着两人,越瞄越气似地,喝道;“这也不能怪帮主,事实也是如此,你们统领的‘六十四骑’实在不像话!昨天我和门主、唐彻一同下棋,唐彻对我说:‘你的六十四骑在酒馆里喝酒闹事,我的侍卫队没办法,只好把他们抓了起来!’你们想想,我的‘六十四骑’是训练来给别人抓的吗?那天在那酒馆喝酒的,你们两个都有份,唐彻己说出了你们的名字。我自恨有眼无珠,挑了你们来当‘六十四骑’的统领!”转望吴泰安,斥道:“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一个统领,还整天吟诗作乐,还说要研究佛典、禅学,你准备出家是不是?”又盯向魏千钧,斥道:“还有你,穿这披风、挂这缎带有何屁用,你这把剑是用来杀猪的是不是?”
魏千钧和吴泰安被骂得头沉脸热,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斌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叫道:“还有那个刘子文呢?他为什么没有来?”
吴泰安答道:“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岳斌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摇了摇头,冷道:“病了?什么病?”
魏千钧答道:“可能是天花,恐怕那张脸将来会保不了了。”
岳斌斥道;“什么天花?脸都毁了?魏千钧,你别骗我,我全知道。他不是受了重伤,便是被人宰了,我自会查明一切。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在下流地方消遣、在街上闲逛不说,竟然让唐彻那群混蛋拿来当笑柄,你们为何不战死,还有脸开溜?”
魏千钧和吴泰安一张脸已是飞红,想不到唐彻竟然将事情传到帮主那儿去,让“三英”和“六十四骑”闹笑话,真恨不得砍下唐彻的脑袋。
岳斌想来想去,当真是越想越气,已然按捺不住怒火,狂喝道:“这像话吗?”
这些话似乎传到了外头,“六十四骑”已是咬牙切齿,有的发誓,有的咒骂,有的喊杀,一股怨气便想发泄在唐彻身上,恨不得把侍卫队人马一个个都杀光,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李致轩自也听得清清楚楚,却对两派相争提不起兴趣来。
岳斌又骂了几句,火气方自转弱。
魏千钧这才开口,道:“二爷骂得好,但事情并非这样。当时我们只有六个人,他们却有二十几个人,他们早就有意挑衅,设下陷阱,趁我们喝得半醉时,前来闹事。如果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三,我们都挺得住,可他们一窝蜂涌上,还来暗的,尚未动手,已杀了我们的两个弟兄,我们只好拼命了,二弟奋战中已受重伤。他们越战人越多,我看情势不对,只好护着众人逃离。二爷应该明白,两军对仗,总有输赢,当时我们根本抵挡不了那一大堆人,才且战且走,这跟不战而逃差很多。”
吴泰安也道:“属下也宰了对方五六人,还是抢他们的剑杀他们的,因为我的剑在救援刘子文时已抛了出去……”
岳斌闻言,怒气稍熄,冷道:“照你们这么说,是唐彻在吹牛了?”
魏千钧道:“属下身为‘六十四骑’统领,哪有不战而逃之理,若真如此,属下也无脸再见二爷你了。”
岳二爷这才转用欣赏的目光瞧向二人,但语气仍是颇冷,道:“不管如何,吃了败仗,总丢我们的脸。”
魏千钧和吴泰安表示将尽快把面子要回来。
吴泰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刘子文是受了伤,不过二爷千万别告诉门主,他若知道帮主得知他受伤,他会受不了的。”
岳斌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会打点。他的伤不碍事吧?”
吴泰安道:“刀伤深入肩膀及前胸,恐怕……”话来说完,房门一开,一位脸容惨白,形貌俊美的青年汉子站立在门口。
魏千钧和吴泰安同时惊叫道:“子文?”
岳斌亦喊道:“你怎么也来了?”
刘子文拱手拜礼,道:“属下闻及二爷要找我,所以就赶来了。”说完,脚步踏稳,走了进去。
岳斌看见他的模样,心也软了,立即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永乐三英’果然条条都是硬汉,帮主还有何好嫌弃的。你的伤如何?”不等刘子文回答,已往他的左臂摸去。
疼得刘子文直冒冷汗,却仍在撑着。
岳斌见状,自知他伤势甚重,立即喊道:“快去找大夫来,速速医好他的伤势,我不想看到他的左手废了。”
外头登时乱成一团,众人各自找寻帮中名医去了。
李致轩忽而想到马去然给的神亭教金创药药效极好,正待搜查身上,却只摸到了银子,原是方才出门时把它留在了客栈。
忙乱之间,大夫已被喊来,观察一阵,已将刘子文带往客房,魏千钧和吴泰安也跟着去照顾。一群人方始散去。
岳斌这才嘘了口气,得知自己的手下并非不战而逃之后,已轻松许多,不过身为右护法,琐事仍多。他又自踱起步伐,在书轩里来回走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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