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群情虽然激动,但人人都似对那老者十分敬重,他一出言喝止,立时鸦雀无声。
长髯老者目光又转到高光的身上,说道:“你既不知七泽第一家,定然也不知老夫的名号了?”
这高光很少在江湖上走动,黑白两道中的高人,多未听闻,自知纵然那老者说出姓名,只怕也不知,但见此人这般气势,决非常人,不难含糊支晤过去,当下说道:“我虽不知道这七泽第一家的名号,也许听闻过庄主之名。”
长髯老者道:“知与不知,告诉你都是一样,老夫姓黄双名天奉。”
坐在右侧一个四川大汉,接口说道:“告诉你姓名,你也许不知,洞庭水域十八寨,长江三十六舵关,总瓢把子,人称洞庭王五湖神龙,你总该知道了吧?”
高光道:“原来是个洞庭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宵幸得一会,足慰生平思慕了。”
他这几句话,一气呵成,有如背书一般,一听之下,立时可知他是说的客套之言。
那矮瘦的中年,低声说道:“看他说话神色,倒非伪装,或是真的不识黄兄了?”
黄天奉道:“谭尼说的不错,他似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动。”
那矮瘦中年又道:“兄弟四个门下,被那‘仇恨之剑’杀了两个,此仇此恨,岂可不报,如是兄弟坐而不问,传言开去,兄弟也无颜再在江湖之上立足,其人连黄兄的威名,亦不知道,定然是初出茅庐的人,黄兄以为如何?”
黄天奉道:“谭兄的高见极是。”
那矮瘦中年又道:“近年武林道上,除了那充满着诡奇、神秘的‘仇恨之剑’以外,兄弟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等人物。因此,兄弟断言,他必是那‘仇恨之剑’中的人物。”
“仇恨之剑”,虽然现世不久,但它标识明显,手段毒辣,伤死在剑下的大都是黑白两道中甚有地位的高手,是以,极快的震动了江湖。
但却没有人能知那“仇恨之剑”惊人的屠杀,目的何在?也无人知道那“仇恨之剑”的主脑是谁,唯可以了然的是那“仇恨之剑”并非是一二人的主谋其事,而是一个神秘莫测,飘忽不定的集团。因此,那“仇恨之剑”,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已是代表了一个崛起江湖的新兴势力。
黄天奉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高光身前,右手食中二指疾出,分点了高光双臂“井**”。
高光双臂上经脉受了暗伤,眼看那黄天奉伸手点了**道,却是无能抗拒。
但闻黄天奉哈哈一笑,道:“老夫门下弟子无知,用独门透骨打脉手法,伤了你的双臂,老夫这里代为谢罪了。”
高光**道被点,心中正自焦急,暗道:“完了,全厅中人,无不主张严刑迫我口供,只有这老者,独排众议,他既然改变了愿意,今日这番苦头,定是难以免除。”
哪知事情变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黄天奉意是解了他受制经脉,暗中运气一试,果觉双臂的受伤经脉竟然畅通无阻,当下抱拳还了一礼。
黄天奉道:“还未请教上姓大名?”
高光道:“兄弟高光。”
黄天奉一抱拳道:“高兄请坐。”
全厅中人,眼看黄天奉突然对高光客气起来,无不大感奇怪,只是无人敢出口询问罢了。
黄天奉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肃然说道:“天色不早了,诸位也该休息一下……”
目光一转,望着那矮瘦中年道:“谭兄酒量素豪,请陪这位同吃一杯。”
那矮瘦中年一皱眉头,欲言又止。黄天奉牵着高光一双手,举步而行,绕过大厅上的一扇屏风,直向后厅而去。全厅群豪,齐齐站起身来,抱拳送行。
高光原想要吃上一番苦头,却不料形势大变,由阶下之囚,受到了极优厚礼遇,亦不禁有些茫然不解,一面行走,一面暗自忖道:“他突然改颜相向,对我这般客气起来,只怕是别有用心,不可不防。”
回头望去,只见矮瘦中年,紧随而入,其人却是双眉愁锁,一语不发,显然蹩了一肚子怒火,只是不敢发作而已。
黄天奉带两人穿行过一片甬路,进入了一间布设雅致的小室,四周黄幄垂遮,四角处,高燃四支红烛,正中一张木桌上早已摆上了佳肴美酒,两个垂髦青衣女婢,垂手而立。
高光已很久未进食物,闻到酒菜香味,顿觉饥肠健览,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大吃上一顿。
黄天奉肃客入座,左手一挥,两个垂髦美婢,齐齐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那矮瘦中年铁青着一张脸,在高光对面坐下,他虽然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激动怒火,但神色间,仍是不觉的流露出来。
黄天奉端起酒杯,笑道:“两位请先进一杯。”当先一饮而尽。
高光腹中饥饥,也不客气,立时酒到杯干,自顾自的大吃起来。
那矮瘦中年却是停筷不动,冷冰冰的坐到一侧,不言不笑。
酒过三巡,黄天奉才对高光说道:“这位谭兄,乃是形意门中高手,和老夫相交整十年,彼此情义深重,乃老夫生平中甚少知交之一。”
高光欠身说道:“兄弟高光。”
那矮瘦中年心中虽然不乐,但又不能不理,双拳一抱,道:“兄弟谭三成。”语气冰冷异常。
黄天奉回顾了谭三成一眼,笑对高光说道:“那‘仇恨之剑’首脑,对高光想极厚爱了?”
高光暗道:“他客气对我,原是想套我的话,可惜我高光真不知那‘仇恨之剑”的隐密,你这场心机白费了,口中答道:“在下确实不知内情……”
黄天奉接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任何门派帮会,都有他们独特的规矩,想那‘仇恨之剑’的首脑,订出的规戒,定然是严酷、残忍,使属下不敢擅自泄露隐密。”
谭三成此刻才了然黄天奉的用心,想以烈性美酒,灌醉高光,好从他口中套出实言,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
回头看高光时,已有了七成酒意,赴忙端起面前酒杯,道:“在下也敬高光一杯。”
高光举酒就唇,一饮而尽,连声赞道:“好酒啊!好酒!”
黄天奉眼看高光已有了九成酒意,如是再喝下去,势必将当堂醉倒,悄然收起了酒壶,笑道:“老夫听说那‘仇恨之剑’的首脑人物,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大姑娘,不知这传言,是否确实?”
他这等单刀直入的问法,在一个已有九成酒意的人,很难不泄机密。
高光舌头已有些不听使唤,语焉不详,说了半天,黄天奉和谭三成,仍是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谭三成一皱眉头,道:“高兄,那位姑娘借用‘仇恨之剑’这个怪异的名字,当真匪夷所思,用的好极,先给人一个莫测高深之感。”
黄天奉珍藏这名酒,酒性剧烈无比,高光又非善饮之人,空腹烈酒,最易入醉,他连吃数杯,早已难支,谭三成旁敲侧击,用尽心机,希望高光在酒意朦胧中,泄出隐密,却不料高光已支持不住,身子一侧,一跟斗倒摔在地上。
谭三成霍然起身。探手一把,抓起了高光,急急说道:“高兄再喝一杯如何?”
但见高光嘴巴一张,吐出一口酒菜,直向谭三成身上喷来,一股刺鼻子怪味,同时冲来。谭三成右手一松高光,疾快的闪向一旁。
但闻蓬然一声大震,高光整个身子,平摔地上。这一跤虽是跌的不轻,但那高光却是浑然无知,鼾声大作,竟然熟睡过去。
黄天奉摇摇头,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毫无酒量。”
谭三成振振有词的说道:“如是以兄弟之意,严刑迫他招供,说不定早已问的明明白白了。”
黄天奉道:“不妨事,如若他真是‘仇恨之剑’的属下,那主持‘仇恨之剑’的首脑人物,必然将四出寻找于他。”
谭三成道:“兄弟另有一个主意,但不知是否可行?”
黄天奉道:“谭见有何高见?”
谭三成道:“兄弟之意,不如把他放了,黄兄就现有属下中,选出一十二个高手,扮成各种不同身份之人,暗中追踪于他,必可找到他们落足之处?”
黄天奉一伸大姆指,道:“好主意,这叫做欲擒故纵,就依谭兄之见。”
谭三成道:“必将善待此人,使他不生异心。”
黄天奉点头微笑,召来两名美婢,扶持高光安歇。高光烂醉如泥,一觉睡到次日午后,才醒了过来。睁眼看去,只见两个美丽的垂髫小婢,含笑站床前,不禁吃了一惊,急急说道:“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在下何以在此?”
两婢微微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侍候高爷。”
高光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黄庄主哪里去了?”
左首一个美婢答道:“庄主有事远行,需时半月才得返回,临去之际,吩咐小婢,善待高爷。”
左面一婢接道:“我家庄主,最是好客,大江南北,远朋近友,只要找到我家庄主,无不被待如上宾,七泽第一家,能在江湖上受人称颂,自非无因。”
两个美婢,不但人生的十分娇艳,口齿亦是伶俐的很,不容高光接话,左首美婢又已抢先说道:“庄主吩咐我等,如是高爷愿留居此地,待他归来,自是最好不过。”
高光接道:“如是我要走呢?”
右面一婢笑道:“庄主吩咐,如是高爷坚持要走,亦不许强行留难。”
高光暗暗忖道:“我一日夜未返店中,两盟兄必已等得望眼欲穿,岂可在此多留,当下说道:“两位暂请退出,在下要起床了。”
二婢掩口一笑,道:“小婢扶侍高爷穿衣。”
高光摇头说道:“不成,男女授受不亲,这如何能够使得?”
二婢相视一笑,退出房去,高光匆匆起床,穿好衣履,心中暗自奇道:“这黄庄主怎会陡然这般善待于我,其间只怕是别有用意,最好早些离开此地。”也不待二婢回房,大步出室而去。
这是座筑建宏伟的大宅院,重楼叠阁,极尽堂皇,高光大步而行,穿过庭院,也无人阻拦于他。出得大门,只见碧波荡漾,垂柳飘风,眼前是一片湖水。
回头望去,只见一座高大的门楼上,横着一张匾额,写着:“七泽第一家”五个大金字,当下默记了四周景物,辨识了一下方向,直奔岳阳而去。
左少白和黄荣,正等焦急万状,急见高光无恙归来,心头大喜,黄荣急步迎了上去,握着高光一支手,道:“高兄弟,你没有事么?”
高光道:“有劳两位兄长挂怀,小弟这一日夜中,虽然是惊风骇浪,但总算幸得无恙。”
黄荣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一日夜没有音讯,急坏了盟主大哥,我们踏遍了岳阳城,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高光道:“小弟这场际遇,如非亲身经历,说来实难叫人相信……”
黄荣道:“遇上了什么事?”
高光道:“似真似幻,友敌莫辨……”当下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左少白凝自沉思了片刻,突然挺身而起,道:“兄弟,你中了人家欲擒故纵之计,咱们得快走!上路。”
高光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他们忽然对我客气起来,原来是要我帮他们带路来了!”
左少白道:“据我昨日所见,这岳阳城中,似在酝酿着一次风暴。”
黄荣接道:“似是有着很多武林人物,正在向此地集中。”
左少白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三人,都缺乏江湖经验,不解险诈,也许早巳在不觉之中,泄露了我身世之秘,这场风暴,或许是咱们引起来的。”
黄荣道:“也许是那‘仇恨之剑’引起……”
左少白道:“咱们三人既无门派,又识人不多,最容易被误会,不论这场风暴是否咱引起,但咱们将为双方认作敌人。”
黄荣道:“大哥高见,但咱们如若想避开这场风暴漩涡,此刻还来得及。”
左少白凝目沉思片刻,坚决说道:“不行,不能避开!”
高光笑道:“对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如是咱们总是逃来避去,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语声甫落,瞥见门口处人影一闪,一个青袍花白长髯的老者,已然停身在木桌之旁。
高光讶然说道:“七泽第一家的庄主……”
黄天奉笑道:“不错,老夫黄天奉,高兄酒意醒了么?”左少白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又矮又瘦的中年人,正是那形意门中高手谭三成。
只听谭三成哈哈一笑,道:“咱们承高兄带路,才找到此地,这番情意,咱们心领了。”
高光气的睑色铁青,霍然站起身来,喝道:“你们用酒灌醉了我……”
左少白一挥手,不让高光再接下去,说道:“两人用尽心机,访查我等下落,不知有何见教?”
黄天奉脸色肃穆,冷冷说道:“老夫先警告诸位一句,这座小店的前后左右,都已被重重包围,如若诸位有逃走之心,那可是自寻烦恼。”
黄荣道:“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为什么要逃走呢?”
黄天奉道:“老夫只不过是提醒诸位一句,如是诸位未存逃走之心,那是最好不过。”
谭正成道:“庄主是何等身份之人,何用和他们罗嗦多言,不如开门见山的问个明白。”
黄天奉点点头,道:“好……”目光一惊左少白等人,道:“三位之中,哪一位是管事的?”
高光一指左少白道:“这位是咱们龙头大哥,他如肯叫咱们束手就缚,我等决不还手,如是他叫割下你们两位的脑袋,两位就是躲到龙宫去,也逃不了!”
黄天奉对左少白一拱手,道:“请教贵姓?”
左少白道:“左少白,有何指教?”
黄天奉道:“左兄可识得老夫吗?”
左少白道:“在下眼拙,不知黄兄身份?”
黄天奉道:“鄂、湘两省和长江中游一带走动的人,不识老夫的倒还很少,看样子左兄是初出江湖了?”
左少白道:“不错,咱们兄弟踏入江湖不久。”
黄天奉呵呵一笑,道:“近年中江湖上才人辈出,水旱两路,都成了豪雄争霸之局,三位如想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定得想上一个出奇办法才行。”
左少白道:“此乃咱们兄弟之事,不劳黄兄操心!”
黄天奉突然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这么看将起来,老夫倒是没有料错……”

突然一伸右手,道:“拿来!”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拿什么来?”
黄天奉道:“‘仇根之剑’,老夫倒要亲自见识一番,看看那仇恨之剑,是否可一样的能**老夫前胸?”
左少白谈谈一笑,道:“阁下找错人了!”
黄天奉冷笑一声,道:“除非能证实你的身份,确和那‘仇恨之剑’无关,否则,只有屈驾几日,老夫查清真象之后再说了。”
左少白道:“不知如何一个屈法?”
黄天奉道:“暂请三位在寒舍住上几日,只要老夫查出那‘仇恨之剑’,确和三位无关,三位就可以随时他往。”
左少白道:“如是老前辈一月查不出‘仇恨之剑’的内情呢?”
谭三成冷漠的接道:“那就屈驾一月。”
左少白道:“依此推论,如是老前辈一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剑’内情,咱们兄弟不就得受屈一年?如是一百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剑’的内情,咱们兄弟就得老死贵府之中了?”
谭三成道:“如是诸位和那‘仇恨之剑’有关,那就有去无回的了!”
左少白两道目光投注到谭三成的睑上,缓缓说道:“阁下之言,是何用心?”
谭三成道:“哼哼,在下之意,简明的很,如是三位和那仇恨之剑’有关,现在还有一个机会!”
左少白接道:“什么机会?”
谭三成道:“动手的机会?”
左少白道:“是了,两位之意,是要咱们兄弟束手就缚,听凭处置。”
谭三成道:“如是三位不肯,还有一条抗拒之路可走。”
第十一章相煎何太急
左少白被他连番出言相激,不禁心头火起,冷冷说道:“不论咱们兄弟和那‘仇恨之剑’,是否有关,只凭阁下这股狂傲之气,就难叫人忍受得下。”
谭三成举步一跨,人已进入室中,回目一顾黄天奉道:“黄兄,用不着和他们多费口舌,在下之意。先把他们制服再说。”口中对黄天奉说话,右手五指如钩,已然向左少白腕脉门之上扣去。
左少白不避来势,左手微微一沉,五指齐伸,反扫过去。
谭三成道:“好手法。”右掌一挫收回;左掌却紧随而出,拍向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右手疾翻而上“吞云吐月”,右掌反向谭三成肘间关节插去。
两人电光的交手一瞬,彼此间已尽极变化之能事。谭三成口中咦了一声,向后疾退三步。原来,他招数已经用老。再也无法变化,如不及时而退,势必要吃大亏。
黄天奉已经瞧出对面少年,竟是个身负绝技高手,但心中的怀疑,也愈是加重,暗道:
近年江湖之上,从未听到过,有此年轻高手,看来此人定然和‘仇恨之剑’有关,心念转动,欺身而上,说道:“老夫领教。”右手疾推一掌。
左少白道:“当得奉陪!”左掌斜里削下。
黄天奉冷冷说道:“好一招‘斩脉手’。”
推出的右掌,疾快收回,随着收回的掌势,右脚却突然飞出,踢向左少白膝关节。他收掌出脚,几乎一齐动作,举动迅捷无比。
左少白甚少对敌经验,只防他双手的攻势,不料他飞出一脚踢来,几乎伤在一脚之下,赶忙移形换位,险险把一脚让开。
黄天奉道:“裙裹脚”,踢出时无声无息,原来他生平中最为得意的一大绝技,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伤在这‘裙裹脚’下,自忖一招必中,却不料竟为对方闪避开去,不禁心头微微一震,暗道:“此人小小年纪,如此武功,今日之战,胜败甚难预料了。”
左少白避开一脚之后,心中亦是惊恐不已,暗道:“这一招虽然躲开,但却是侥幸的很,他这飞脚踢来之势,如此迅快,实叫人防不胜防。”
双方都感觉到遇上了难斗的劲敌,不敢再轻易出手,相对而立,凝神戒备。谭三成身经目睹几招搏斗,也收了狂傲之态,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对金轮。
高光怒道:“好哪!要动兵刃么?”伸手取过壁上长剑,扔了过去。
左少白追随姬侗、向敖,习剑练刀,拳掌方面,兼学不多,但他却不知,拳掌之技,已融通于刀、剑术之中,伸手接过长剑,精神突然一震。
谭三成低声说道:“黄兄,亮兵刃吧!这小子武功高强,来路不明,纵非那‘仇恨之剑’的首要主脑,亦必他参与机密的重要人物,不能生擒,亦得置于死地,无论如何,今晚不能放过他们!”
黄天奉眉头一皱,望望左少白手中长剑,道:“老夫已十年未动兵刃了,愿以一双肉掌,接阁下几剑试试。”
左少白道:“那位兄弟先亮兵刃,在下也只好亮剑奉陪了。”
谭三成道:“好!那就由在下先来领教。”双轮一错,揉身而上,左轮一晃,幻起一片轮影,右轮却疾快的点了出来。左少白长剑一绕,洒出一片寒星,逼开双轮,“唰”“唰”
连攻两剑。
须知姬侗那王道九剑,乃剑法中至高无上的奇异之学,剑势一展,立时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澎湃,绵绵不绝,谭三成只攻了一招,第二招还未及出手,已被圈入了一片重重的剑光之中。
一间客房,能有多大地方,两人一动上手,立时占去了大半空隙,闪闪剑光,满室飞旋,室中尽都是森寒的剑气。迫的黄天奉、高光、黄荣,齐齐退到壁角观战。
左少白的剑势,愈来愈见凌厉,谭三成手中金轮,已无反击之能。黄天奉冷眼旁观,越看越是寒心,在不足十合的搏斗之中,左少白最少有两次刺伤谭三成的机会,不知何故,左少白竟然轻轻放过。又斗了数合,左少白剑势突然一圈,封开了谭三成的双轮,剑光一闪,刺向前胸。
黄天奉旁观者清,暗道一声完了,只要左少白剑势一沉,斜里推出,不论谭三成使用何等身法,也是难逃这一剑之危,却不料左少白剑势竟然向上撩去,又放过了谭三成一马。
这一招,明白至极,不但黄天奉看了出来,就是黄荣、高光,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谭三成亦是武林成名人物,左少白数次手下留情,哪还有颜面再打下去,大喝一声:
“住手!”收了金轮,向后退开三步。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怎么不打了?”
谭三成道:“左兄剑术精绝,在下不是敌手,承蒙手下留情,伤我门人之事,就此一笔勾消,咱们后会有期。”
黄天奉自目睹左少白的精奇剑招,用尽心机,也想不出如何去破解方才刺向谭三成的几招剑式,心知自己出手,恐也是徒招羞辱,一时间呆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左少自收了长剑,道:“在下等兄弟三人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过节,或有不知之处,但却和那‘仇恨之剑’确实无关。”
黄天奉看他说的十分诚挚,心中忽然动了怀疑,暗道:“凡为那‘仇恨之剑’所伤之人,大都是一剑致命,深入心脏,但此人明明可把人伤在剑下,却几度手下留情,看来不似穷凶恶极之辈。这其间,只怕真有误会,当下接道:“自从那‘仇恨之剑’,出现于江湖之后,短短数月的功夫,已然传遍了江湖,震动了黑白两道,目下正有着无数武林高手,向此地集中,不论那‘仇恨之剑’的首要人物武功如何高强,机智如何惊人,也是难逃公道,不出三个月,不被生擒,亦将被杀!”
左少白道:“一个人能用出这残酷的手段,如非天生恶性,必将别有隐情,诸位既是要管此事,希望能先查个明白,不可冤枉好人!”
黄天奉暗暗忖道:“眼下情形,不利于我,如若再停留下去,他或将改变主意。”
心念转动,沉声说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转身向外行去。
高光大声喝道:“站住!”大步跟了走去。
黄天奉陡然回过身子道、“高兄还有什么指教?”
高光道:“你们平白无故把我抓了去,又追踪我来此地,闹了半夭,说走就想走么?”
黄天奉道:“如以高兄之见呢?”
高光道:“留下点什么再走!”
黄天奉道:“好!老夫就领教高兄的武功……”高光被黄天奉拿话一挤,无法下台,只好答道:“那是最好不过。”说话之间。人已攻出一拳。
黄天奉一招“拒虎门外”,封开了高光的掌势,右掌连续拍出两掌。
突然间,寒光一闪,左少白手中长剑,斜里伸出,手腕微微一摇,幻起了两朵剑花,迫退两人,说道:“这位黄兄要找那‘仇恨之剑’,咱们既和‘仇恨之剑’无关,自不用再打下去了。”
黄天奉道:“在下相信左兄就是。”转身出室而去。
黄荣眼看那黄天奉背影消失不见,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心地仁慈,明明几次可把那谭三成伤在剑下,但都手下留情……”
高光接道:“这两个人可恶至极,无缘无故,把我捉了去,该给他受点教训才对,尤其是那姓谭的,这般轻轻易易的放了他们,岂不太过便宜两人了?”
左少白茫然道:“我哪里手下留情?”
黄荣微微一笑,道:“我等亲眼看见,大哥也不必太过谦逊了?”
左少白摇头说道:“我按照剑路施展,哪里剑下留情了?”
高光道:“明明有一招,可把那谭三成伤在剑下,若非如此。那姓谭的岂肯认输?”
黄荣道:“龙头大哥这份气度,实叫我等佩服的很,动手相搏之中,仍是不肯随便伤人。”
左少白心知难以解说清楚,索性不再答话。高光突然想起放在那关王爷的兵刃,说道:
“听那黄天奉的口气,正有着不少武林高手,齐来岳阳,咱们只怕难免受人误会,有得几场架打,得早些设法把兵刃取回来才是。”
左少白点头道:“好!那女子既是不肯派人送来兵刃,咱们只有自已去了取了。”
黄荣道:“咱们连日跋涉,该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不迟。”
左少白缓缓把长剑还入鞘中,道:“高兄弟最是辛苦,还望好好休息一会。”
高光道:“我很好,不劳大哥挂心。”
左少白道:“此番再去关王庙,只帕是难免得有几场恶战,还望两位兄弟多多保重。”
两人应了一声,各自选了一处坐位,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起来。直到四更左右,左少白才挺身而起,取了些散碎银子,放在桌子,叫醒了黄荣、高光,低声说道:“天下群豪,都把咱们和那‘仇恨之剑’连在一起,在未确实找出那‘仇恨之剑’的真凭实据之前,只怕咱们很少有解说的机会。谭三成虽是败在我的创下,但他仍是误认我们和‘仇恨之剑’有关,临去之际的两句话,已隐隐指说我是主持那‘仇恨之剑’的首脑人物。”
黄荣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大哥说的是,看来这些误会,已不是口舌所能解释的了。”
左少白道:“误会咱们的,并非是一二江湖人物。影响所及,整个武林同道,都将和咱们为敌作对,唉!我害怕泄露出身世之密,用心也就在未查明真象之前,不愿和天下武林作对,想不到这番心机,竟又是白费,为了那神秘莫测、诡奇、飘忽,但却与咱们不相关连的‘仇恨之剑’,竟又把咱们牵入了天下皆敌的是非漩涡之中。”
高光道:“大哥不用生气,天下有这么多糊涂之人,大哥又何苦多存那恻隐之心。”
左少白道:“不论一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敢唯吾独尊,傲视天下无敌……”
他不容两人接口,又道:“因此,要使两位兄弟,多多辛苦一些。”
黄荣道:“大哥叫咱们赴汤蹈火,也是该万死不辞,如何说得‘辛苦’二字?”
左少白道:“从此之后,咱们兄弟,不能再在客栈之中落足。”
高光道:“为什么?”
左少白道:“因为客栈之中,耳目混杂,其间必有武林之人物派的眼线,咱们如果住在客栈中,行踪自是难免暴露。”
高光道:“不住客栈,要住哪里?”
左少白道:“风餐露宿,隐密行踪,不让他们寻得一点线索,因此,要辛苦两位兄弟了!”
高光笑道:“夜宿荒郊,日隐密林,那才是好玩的很!”
左少白收起长剑,道:“趁天色未明,咱们赶往关王庙去吧!”
三人略一收拾,推开后窗,借朦胧夜色掩护,施展开轻功提纵身法,直奔关王庙而去。
短短数里行程,片刻已到。夜色中,只见那绵连的房屋,幢幢黑影,不见一点灯火,沉寂中一片阴森之气。
黄荣低声说道:“这关王庙中,到处布有机关,大哥、三弟,请小心一些,咱们不要再中了圈套。”
左少白道:“彼此保持一些距离,也好相互救应。”
高光道:“大哥不可轻身涉险,小弟应先带路。”纵身一跃,掠过围墙,略一接力,重又腾身而起,落在一座屋面之上。左少白、黄荣紧接高光之后,飞跃而起,跃上屋面。
黄荣为人十分细心,仔细的检视了屋面一阵,道:“小弟曾听人言,屋面有一种滚瓦的布置。”
左少白流目四顾一眼,低声说道:“夜色沉沉,万籁俱寂,这样大的关王庙,咱们要如何寻找?”
高光道:“小弟倒有一策。”
黄荣道:“三弟有何高见?”
高光道:“咱们在暗中摸索,随时有中伏之险,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把他们惊动起来,讨取兵刃?”
左少白道:“如是别无善策,只有凭武功硬要兵刃了。”
黄荣道:“据小弟观察所得,这关王庙中,形势似是十分复杂……”
一语未完,突听暗影之中,响起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看来不想堂堂正正的讨取兵刃,也是不行了。”当下高光说道:
“请上覆贵庙主持,就说讨取兵刃的依约而至。”
暗影中传过来语声,道:“三位如是无意暗中行事。那就请稍候片刻。”
左少白道:“我等时间有限,不能多候,有劳兄台费心,快些通报一声!”
险森森的关王庙,又恢了沉寂,既不闻人答话,也未听步履之声,不知那人是否已去通报?又等了一盏热茶工夫,仍是不见动静。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