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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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他娘的黄啊……”
周仓喃喃地感叹道。
眼前一望无际的沙地,几乎要连到天边般广阔。目力所及,没有一颗树木,至多只是在沙地中偶尔长出几棵粗短壮实的灌木而已。疾风卷起黄沙与尘土,在离地数尺甚至数丈之处弥漫出一股股黄色的尘烟。
“西凉多沙,适宜耕种的土地不多,大部分,都是如你现在所见的沙地。所以虽说地域广大,但人口却不多。况且……还有那些羌人的袭扰……虽然是一州之地,但与中原的豫州冀州那样的大州相比,却是远远不及了。”
项逸叹了口气,对着周仓与怀中的大乔解释道。
离开周仓此前所盘踞的那小山之时,项逸让他留下了那帮兄弟,随自己和大乔一并先行向西北进发。原本以为,只是去与吕布一会,但随后所发生的诸事,却让他在外耽搁了这许久。西平城内的元直,孔明他们,只怕心下已经担心万分了。
还有……还有貂蝉。
念及西平城中那风姿绰约,眉目如画,而与自己相互一见倾心的爱侣,项逸的双眸中滑过了一丝温柔。她此刻,应该也是在家中安静地思念着,期盼着自己的归来吧。
“项逸,你……你在想谁?”
手臂上传来拉扯的感觉,项逸低下头,才看见怀中的大乔正转头仰着脸,一边扯着自己的袖子,一边满脸好奇地问道。
“想……”项逸顿时头疼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对大乔解释。此前似乎倒没有对大乔说过,自己已有了貂蝉。而怀中这性子古怪的小妮子,此刻若是知道了这一点,不知会不会又开始闹个不停?
离西平已经不远了,可不能再闹出什么麻烦出来……项逸暗暗叹着气,若是大乔真的闹将起来,那实在是个相当头疼的问题。
“没什么……”项逸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脱离了与大乔的对视,轻声道:“到了西凉,你就知道了。”
“是……喜欢的人么?你在想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大乔却不管不顾,依旧用小手摇晃着项逸的袖子,执拗地问道。一张俏脸上,却看不出是否有哭闹的前兆。
“嗯……”项逸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大乔若是再开始挣扎,又或是哭闹,该怎么对付。
“嗯……我就知道,你那么好,一定不会到现在身边还没有女孩子的!”出乎项逸意料之外的是,大乔竟然咬着嘴唇笑了笑,随后又转过了头去,竟没有出现如他此前所担心的局面。
“难道……真的变得听话了?或者,她对我的感觉并不是我此前所担心的那样?”项逸心头顿时如释重负,暗暗舒了口气,庆幸自己不必再去烦恼该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小妮子。
周仓却好像没有听见项逸与大乔的对话,又或者是听见了,却根本没有在意,只是不断地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啊啊呀呀地感叹着西凉大地上,他此前从未见过的壮阔景色。
“快点走吧,这种沙地,要看有的是时间。”
项逸对驻足不前,瞪大了眼睛的周仓唤了一声,却发现他依旧直愣愣地望着远方,没有挪步的意思。
“怎么了?还不动身?”项逸提高了音量又叫了周仓一声,他才慢慢转过头来,一脸狐疑地望着项逸:“西凉这里,都是这么凉快的么?”
“凉?现在可正是暑中,怎么会凉?等等……”
项逸信口答道,但话音刚落,自己却也蹙起了眉头来。
似乎……的确有一些不对劲。
西凉地处西北,本就是苦寒之地。虽说如此,但现在正是暑天,又是正午时分,按理应该也是酷热难当才是。但现下三人的额头,却没有一粒汗珠。
“我……得到西凉也不过数月,却是没有经历过这里的夏天,或许,便是要比中原凉上一些吧……”项逸皱起眉头思忖了半晌道:“且不管这些,还是尽速回到西平再说好了。”
“嗯……”周仓也不再多想,收回了目光,继续扛着背后的霸王,紧随在项逸的马后,向着西北疾奔起来。远远看去,一人一马,在荒芜的沙地之上高速行进,却始终未曾拉开距离,端的是有些离奇。
“有古怪。”
又行了不多远,项逸骤然勒下马来停住,摇了摇头道。越是向前行,周遭的气温竟然越发地冷了起来,虽然并不至于令人无法忍受,但项逸却隐隐感到,这其中必定有着些什么缘由。
身前大乔,也将小小的娇躯向着项逸怀里又钻了钻,轻声道:“项逸……我……我有点冷……”
“老子就说嘛!”周仓搓了搓手,也停下了脚步,嚷道:“就算是西北,这天气也有点太过离谱了。简直都已经到了秋天一样。喂,我说,该不会是……”
说着,周仓略略缩了一下脖子,警惕地四周望了望:“这里……该不会是闹鬼吧?”
“胡说什么!”项逸感觉到了怀中的大乔娇躯明显抖了一下,瞪了周仓一眼:“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鬼怪会出没?”
随即,一个念头猛然冒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说是……隐曜的……”
项逸正喃喃自语着,前方一道闪烁晶莹的光芒刺入了他的眼帘,令得他的双瞳不由自主地一阵收缩起来。
“那是……什么?”
项逸一愣神,随即眯缝起双眼,向着光线传来的地方凝神望去。那里,应该是有着些什么反光之物,或许是因为方才头顶太阳的些许移动,才使得光线的角度恰好刺入他的眼帘。而现下再望去,却无法再看到方才那般刺目的光芒。但极尽目力,依旧能望见些许星星点点的晶光在那一处闪烁着。
“周仓,你……看见了么?”
项逸转头望向周仓,指着方才光线传来的方向问道。
“啥?看到啥了?”周仓一脸茫然地望着项逸,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没有么?无论如何,去看看吧,跟上我。”自己坐在马背之上,才能恰巧处在了方才那道光线之上吧。而周仓立着的高度,自然比不上自己。不过若是再行进一些……
项逸无意义地摇了摇头,策马向着光线传来之处驰去。周仓抓了抓脑袋,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看见了!娘的,那里……那里是些什么啊!”跟着项逸向前奔驰了不多远,周仓一边迈着大步,一边高叫了起来:“娘的,难道有人堆了一大摊金子在地上么!亮成这个样子……喂,那要真是一堆金子,那我们可就发了啊,哇哈哈,以后老子再也用不着当山贼打劫了!”
“你现在就已经不是山贼了!”项逸哼了一声道。随着距离的接近,前方方才只是偶然看见的那一缕晶光已经变得越发清晰,而周遭的热度,也比方才更升高了些许。
“呃……忘了忘了,不小心给忘了,嘿嘿……”周仓嘿嘿笑着抓了抓脑袋,脚下如飞般地大步踏向前方:“不管怎么样,赶快过去看看再说嘛,要真是……真是金子的话……”
“谁会没事扔一堆金子在地上?再说,那光芒也不像是黄金的光芒……”项逸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心中越发感到了奇怪。
………………………………
“羌人……?这里怎么会有羌人?”
项逸抱着大乔翻下马,随后缓步走向前方,望着身前那奇诡莫名的景象,心下越发地迷惑不解起来。
明明身处广袤的西凉沙地之上,但项逸此刻身前,却是一大片湿润的沙地,因为水浸的原因,显得比周围的颜色深上了许多。而沙地上,则是百余具羌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身上,依然有着残留未化的冰屑。其中尤为显眼的十余具,甚至被整个冰封在了冰块之中。尽管阳光依然猛烈,但却未曾将冻住他们的冰块化尽,依然如琥珀中的昆虫一般留在其中。
而无论是倒在地上的,又或是被冰封在冰块之中的羌人尸体,他们的身上都并无伤痕,只是满面惊骇与恐惧的表情,令项逸只望了一眼,便为之深深震撼。冰块中的尸首依旧还保持着被冰封之前的动作,却并非举刀厮杀,而是双手抱紧了身体或脑袋,或蹲或蜷。尽管已然死去,但依旧显现出生前在寒风中挣扎动作的迹象。
“开什么玩笑!这……这帮人怎么会……在这里冻死的?难道真的……真的……是鬼么?”周仓扭动了两下身子,不自然地开口问道。广阔的沙地上,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任何厮杀的痕迹留下,这一百多个羌人,竟然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力量夺走了性命。
此前所看见的晶光,此刻却让周仓大大地失望了。发出晶光的并非黄金,而是那些冰封在羌人身体上的冰块,反射出的日光。
项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周仓,只是皱着眉头暗暗思忖着。
是……甘宁么?自己所见过的人中,只有他才有着操纵冰与水的能力。不过……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项逸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来。
“不?什么不?”
周仓迷茫地望着项逸,抓了抓脑袋。
“不是鬼,是人。虽然我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出的举动……”
“别胡扯了!”周仓瞪圆了双眼大叫起来:“你见过什么人可以把那么大堆的冰块运到这里来的!现在……现在可是太阳烘烘的大夏天啊!这……这明明就是鬼怪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嘛!”
项逸冲他摆了摆手,双眉紧锁,脑海中转个不停。
甘宁虽然可以制造出冰刃,但从他的透露和自己的分析来看,他的能力只不过是操纵水本身,令得它们凝结为冰而已。而且他的攻击方式,也只是以凝结出的冰刃,对敌人进行斩击而已。
而面前的这些羌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更没有搏斗过的痕迹。看样子,竟然是被活生生冻死在这里的。
所以,杀掉他们的人,应该是一个与甘宁拥有近似但又不相同的能力的家伙吧……
“看样子……应该是新的隐曜出现了啊……”项逸望着面前横七竖八散乱地倒在地上的羌人尸体,喃喃低语道。而周仓则抓着脑袋,一脸迷茫地望着项逸,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上路吧,继续向西。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应该在路上就可以见到了吧……”
项逸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翻身上马,冲周仓偏了偏脑袋,策马继续向前驰去。
“……人?开什么玩笑?”
周仓张大了嘴巴,在原地愣了片刻,赶紧撒开双腿,紧紧追着项逸而去。
……………………
怀着心头难解的疑惑,项逸继续又行了不多时,终于看见了他正在追寻的目标。隐隐绰绰的一行人马出现在了前方,正向着西平的方向缓缓前进着。队列中不仅有人有马,甚至还有十余辆马车在粼粼前行。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是一支军队,倒更像一队商旅。
“就……就是那些家伙,把之前的蛮子给杀掉的?他们真的……是人?”周仓同样也看见了前方的队列,忍不住转脸向着项逸问道。

“嗯……追上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项逸皱着眉头仔细地望着前方,催马加速,直直冲向那队人马。
乌骓长嘶一声,奔驰得更为迅速,四蹄扬起的沙粒,在身后拉出了一道尘烟,笼罩在其中的周仓猝不及防之下,呛得大咳不止。而项逸心急之下,却顾不得管他,只是直指那队人马而去。
直到这时,他才初次驾驭着乌骓到了最高的速度。如疾风般的黑影划过大地,箭一般射向那一队人马。随着距离的拉近,项逸所看到的情形也越发清晰。
队列约莫只有七八十人,而骑着马的还不到半数,在周围拱卫着十余辆大车缓缓前行着。那数十个骑手身上均负着兵刃,作武士打扮,但却没有任何旗帜或是记号,标示出他们属于哪一股势力。而另外半数步行的成员,则似乎只是普通的役工而已。
大部分的马车,都只是最普通的运输马车,其上罩着大幅的帆布,不知道其中究竟装载着什么。而唯独处于队列最中心拱卫位置的那一辆,却比余者大上了一倍,方正宽大的车厢看上去结实牢固,窗口被厚厚的幕帘遮盖着,看不清其中情形。
听见身后马蹄声传来之时,车旁的骑马武士便已纷纷回头望去,但看见项逸只是一骑前来,身前还抱着个年轻女孩,便没有做出什么紧张的举动,只是队形略略收紧了一些,以带着警惕的目光望着项逸。
“好马!”
那辆居中的马车中,传出了一个惊叹的男子声音,音色略略有些沙哑,但听在项逸耳中却并不显得如何刺耳,反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看着项逸直直驰来,并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马车周围的护卫纷纷扬手止住了车队的前进,虽然没有抽出兵刃,但已分出了两人策马迎向了项逸。
“止步!”
那两名护卫抬起手掌,冲着项逸轻叱了一声,目光中虽然没有太多的敌意,但却透露出一股不信任的警惕来。
尚不明对方的身份,项逸并不打算先下便起冲突,还是依言勒下马,停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一行人。队列中的武士所携带的都是刀剑一类的短兵与盾牌,并没有长矛一类的长柄兵刃,身上的护甲也不过是普通的皮甲而已。但每一个人却都是满面彪悍,身形健硕,互相之间的站位距离,也都隐隐有着互相支援之势。项逸看得出,若是自己此刻骤然暴起突袭,这数十名武士马上便会分开队列,半数紧紧守住中央的马车,半数向着自己包抄合击而来。
“身份!”
看见项逸依言勒马,那两名护卫的眼神和缓了一些,但依旧拦着项逸的去路,简短喝道。
“你们又是什么身份?”听见那两名护卫不客气的口气,项逸皱了皱眉头,冷声道。
“用不着你管!若是无关路人,自行绕过车队赶路便是,但不得接近车队百丈!”
“不得接近车队百丈?若是接近了,那便如何?”
项逸冷哼一声,带着挑衅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护卫。
“格杀,勿论!”
那两名护卫也齐齐冷笑了一声,缓缓自腰间抽出了兵刃,还以同样挑衅的目光。
“格杀勿论?”
项逸仰面向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在西凉的土地上杀人,是不是应该先问过西凉的主人呢?”
“我们杀人,只需要问过我们的主人。”
两名护卫的眼神中寒意更甚,死死盯着项逸。尽管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怀中还抱着个年轻女孩,看上去并不像有什么威胁的样子。但身后马车中,坐着的那个人的重要性,使得他们绝不敢冒上任何的风险。只要他敢显露出一丝的攻击意图,一定要马上让他血溅当场。
“收刀,放他过来。”
队列中央的马车内,再一次传出那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平淡,但却又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那两名护卫闻言稍稍愕然片刻,便齐刷刷收刀还鞘,拨马回头,再不望身后的项逸一眼。
“阁下的来意是……”项逸正略略讶异于马车中那人御下之严时,便听见马车内那男子的声音隔着对自己道。
“之前的那些羌人,是你们杀的?”
见车中的人似乎没有下车露面的意思,项逸微微皱眉,沉声道。
“没错。怎么,难道还会有人打算为那些羌人报仇么?”车中的男子轻轻笑了两声,像是猜出了项逸不满的缘由,继续道:“实在抱歉,我……身体有些毛病,见不得风。西凉风沙太大,不能下车相见,还望阁下不要介意了。”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西凉的羌人势力向来强盛,时常四出劫掠,阁下杀了方才那一批羌人,想来应该也是遭到他们的攻击,自然无可厚非。不过……那些羌人的死状有些奇怪,所以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那样……”项逸听见车内那男子说话颇为客气,也和声应答道。
“呵呵……”车内的男子笑了两声,没有回答项逸的问题,却反问道:“那么阁下看来,他们是怎么丧命的呢?”
项逸微微皱眉道:“那些羌人像是……被生生冻死的一般。不过,此刻正是盛夏百余羌人连人带马被生生冻死,那也有些太奇怪了。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
未待项逸说完,车厢内的男子又笑了两声,打断了项逸的恶化,淡淡道:“当然,自有我的法子。不过阁下与我素昧平生,似乎我并没有理由,向阁下一一解释吧?”
项逸语声为之一窒,的确,如车内男子所言,他杀了劫掠他车队的羌人,是他自己的事。虽然并未向自己讳言,但似乎也没有对自己解释清楚的必要。
“不过……”车内男子轻轻咳了两声,又继续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自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说明白点吧,什么叫愿意不愿意?”
项逸脑中已经模糊地有了一些预感,但还未能清晰地抓住车内男子话中的深意,干脆直接开口问道。
“呵呵……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一个商人。对于商人的原则来说,无论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反而言之,无论我提供什么,都是要在得到了对等回报的前提之下的。”
车内男子淡淡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想要知道我是怎么杀了那群羌人的话,你也应该付出一些什么吧?”
“付出?”项逸面色古怪地望着面前的大车半晌,随后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一个出众的商人啊!好吧……答应不答应另说,你可以先告诉我,为了知道你杀掉那些羌人的法子,我应该付出什么呢?或者……再直接一点吧,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我,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公平的商人。我所要的,绝不会是超出我提供的商品价值以外的东西。”车内男子的话声充满了自信:“我……很喜欢你的马。虽然我家中的马厩里,有着数十头的良驹,但却还没有一匹比得上你胯下这匹。所以……我想要它。”
项逸再度不屑地笑了起来,但还未及开口,车内的男子又以他悠然自得的声音抢先开口道:“当然,对于我们双方所提供的交换物价值而言,这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并不是仅仅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你的马。我家中的良驹,你可以任选一匹,作为。而那个秘密,便算是两匹马之间的差额好了。”
“这……就是你家的良驹?”
项逸放声大笑,伸出手指着车队中骑士胯下与车前的马匹:“如果说你用来交换乌骓的,就是这些马的话,那么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商人,你实在是太精明了!”
“当然不是。能骑着这般好马的人,自然也是懂马之人。”
车内男子轻轻笑了两声,随后车帘被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自其中伸出了一只手来。
一只颀长白皙,但骨节突出的手。手上并没有什么肉,几乎仅仅是表皮包着骨架而已,但却并不给人以枯干无力的感觉,相反,却坚实而稳定。看得出,它的主人也是一个极富决断的家伙。
手中握着的,是一枚玉玦,美润丰泽,雕饰着饕餮之纹。
尽管车中男子依然被挡在车帘之后,但他竟然好似能够将项逸看得一清二楚般,手轻轻一扬,便将玉玦准确地抛向了项逸。
“饕餮纹?以你商人的身份,倒是很配这家伙的贪婪之性呢。”项逸一扬手自空中接住抛来的玉玦,笑道:“不过,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信物。我现下有事去往西平,一月之后,你持着这枚玉玦去河内的任意一家商铺,便可以找得到我,到时,自有人带你去取马。”车内男子抛出了玉玦之后,便缩回了手,似乎真的一丝风也不敢多吹一般,只自车内传出他的声音。
“任意一家商铺?这是什么意思?”项逸将玉玦在手中随意地抛上抛下,玩味地打量了一会,开口问道。
“意思就是……无论酒楼,当铺,铁匠铺,车马行,甚至是……妓院,只要你亮出这枚玉玦,都会有人带着你来见我。”
车内的男子口气虽平淡,但却令项逸心中一竦。听他的口气,竟似河内城中所有的生意,都在他一人掌中一般。
“看不出,你的生意竟然做得那么大啊……”项逸笑了笑,却又将玉玦抛向了车窗之中:“不过……我也要去西平,而且只怕我的事,比你还要更多一些,想来是没有那份闲工夫去找你取马了。况且……”
项逸拍了拍胯下乌骓的脑袋:“我很喜欢它,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用它来交换什么东西的。虽然我对你很有兴趣,但……只能说抱歉了!”
“是么?那也没有关系。”那男子在车中接住了玉佩,声音中却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意,依然如此前般淡然:“天下没有强逼的买卖,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求。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作罢吧。阁下若还有事,那便先请了。日后若有机会,或许还会相见。”
“好吧。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日后一定还会相见的。”项逸笑了笑,转头看见周仓早已赶了上来,此刻正扛着霸王,跟在他身后,与车内男子的护卫神色不善地互相打量着。
“走了,周仓!”项逸向着他招了招手,向着西平的方向继续前行而去。
“好马……真是好马……”
望着项逸远去时马蹄扬起的尘烟,车厢内再度传出了一声感叹,随后,又化作了一身叹息。
“只是……纵使我搜集了再多的良驹,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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