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住所仍在那朝鲜参商的房子里，孙祖寿临走时曾让我搬到总兵府去，我以朝廷未认可为由推辞了，其实我满喜欢参商的房子，只是日间有些事务在总兵府处理。
程本直的确是个人才，我只把沙盘连比带画的给他一说，仅两天的功夫就完成了辽东的沙盘模型，说实话，虽然我已经学会了识图，但没有长期训练的人，看到地图上那些河流、山川、道路的标志时根本就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加之当时的地图精度的又差，看起来糊里糊涂的，无法做到战区地图了然于胸。最初听报告什么在某地发现什么之类的情报时，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概念，自然就想到了沙盘，这样一来就直观多了。
现在我和程本直、谢尚政和霍无疾站在沙盘前，听张如龙报告军情，看来让他做侦察是对的，算来日本人到达皮岛附近就在这两天，但满清在北宁和平辽两地还是围而不攻就有些奇怪了，皇太极究竟有什么图谋？
我的历史知识在改变了的历史面前，是没有什么帮助了，而这个时代的情报工作受通讯手段的限制，所能提供的情报非常有限，要做一个好的指挥者，料敌就是最重要的素质，因为料敌是你作出决策的基础。在没有领军之前，并不觉得这有多困难，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一定不错，都会在看历史的时候想：如果是我，就不会这样糊涂了……这不过是长期做事后诸葛亮式的评论者而产生的错觉罢了，等真正把上万人的命运交道你手上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料敌在先是多么的困难！
这皇太极一班人搞的什么明堂？这么大的手笔，日本人也给他们拉下了水，但到了现在又按兵不动，我原先估计的皇太极会全力进攻督师在平辽的部队，因为此时辽东已经没有了机动部队，这样锦州的万余人马、宁远的一万五千兵马和山海关的三万人马都仅够守城，倘若救援，且不说城防顿时薄弱，就有限的部队，又是野战，敌众我寡，胜算几无啊。如此明显的棋不走，不正常啊，不正常的背后，一定是有更大的图谋。
这种等着别人出棋的时候是最痛苦的，你自己的实力已不如对方，除非对方对方出昏招，否则你将难以招架，现在他半天不走，反复考虑，时间越久，对方出昏招的可能就越小，极有可能下一步走出的是一步绝杀……
昨天，这种沉闷的局面终于被打破：派出的探马有一人没有回来！失踪的探马是在锦州的东北方向，当夜我即下令加强防范，今日张如龙亲自去侦察，果然发现满清大队人马，向锦州方向而来，午时开始渡大凌河，因其防范森严，无法知道其准确数量，并且不打旗号，不知领兵者为何人，估计其总兵力当在万人以上。奇怪的是，满鞑子此次行军较往常缓慢，前锋在接近双羊时开始扎营，并且防范极为严密，斥候（满清的侦察兵）较往常为多，活动范围也更大，的确无法探到更多的消息。
双羊在锦州东北10里，按照鞑子习惯，前锋部队应该在今日到达锦州，后续部队亦会于夜间陆续到达，然后于明日围城，后日开始攻城。
此次有违常规，到叫人颇为头痛，真是来者不善啊！
几乎可以断定的是这支部队是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所率领的中军，那么人数应该是三万，这三万人马就想来攻打锦州？我把我的疑问提了出来，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咳！”程本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着沙盘，字斟句酌的分析道：“鞑子攻城向无胜绩，往常宁远大捷、宁锦大捷，都是举全国之力，但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现在以三万人马来攻打锦州，的确值得考虑。”他也有同样的疑问。
“现在其前锋在双羊扎营，既可以攻打锦州，又可以攻打宁远，若其攻城，应当首选锦州，因为宁远防守较之锦州只强不弱，因此，就有另外一种可能。”程本直抬头看我一眼，继续说：“我军目前分驻各处，倚城而守，互不相顾。守城者，粮草药矢为第一要务，倘若缺乏，虽城高志坚亦不可守，以此观之，关外诸城之中，北宁、锦州均广有储备，平辽虽然储备有限，但有海运接济，不致匮乏，而宁远虽关外粮饷转运之枢纽，但以海外小岛为基，实际储备本就不多，督师与祖总兵两军所带不少，朝廷所欠粮饷的空缺大多在宁远一地，若其围城打援，必是攻其必救，待其援兵，野战歼之，能援宁远者，只我锦州与山海关两地，山海关为京师前哨，虽为督师节制，但朝廷必不允分兵，锦州守城都捉襟见肘，即使全力援助，不过杯水车薪，若鞑子真用此计，则宁远断难坚守，宁远一失，则辽东危矣！”
程本直一席话，直说得我心里发毛，我的确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其实此次辽东危局，根源就在我的平辽之策，所谓绕道蒙古，毕竟是尚未发生之事，说了也无人信，看来贪功误国的罪名我是背定了，崇祯杀臣属可是出了名的啊，并且动不动就是凌迟，这凌迟可是要挨千刀的，所谓挨千刀，就是受刑之人在千刀之后才死，当年督师就是受此刑，还没到刑场，受到蛊惑的百姓就扑上去撕咬，胸腹撕碎，可见内脏……
“为今之计。”程本直显然注意到我走神了，声音提高了一些，并停顿了一下：“是阻止其绕过锦州进攻宁远，使其计谋无法得逞，形成对持，以待朝廷援军。”
我看到谢尚政、霍无疾均频频点头，知道他们也认同程本直的想法，便不再问他们。
将敌人阻滞在锦州一线，的确是唯一的变被动为主动的办法，但要调动敌人，可就难啦，这满鞑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大厅中一时谁也不说话，都在心里盘算着，气氛有些紧张。
“哦，大人，还有一事，本职今日侦察鞑子行踪，见有百姓打扮的人进入鞑子的前锋营，从路径看是从锦州去的，本职怀疑是城中奸细。”张如龙可能是想冲淡一下紧张的气氛。
“奸细？”我好像有了一点眉目了！
“那你估计锦州现在还有奸细吗？”我需要得到答案。
“一定有，本职将严密清查，将其一网打尽。”张如龙有些亏歉的说。因为反间谍是我交给探马营的任务之一。
“不，先让他们多活几天，我还要他们立功呢！”我有了主意，口气也轻松起来。
“大人有何妙计？”程本直等急切的催促到。
“只是有一些想法，还不是很完善，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成与不成，请各位帮忙斟酌。”我笑了一笑，谦虚是美德，其实我心里清楚，这绝对是好计，不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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