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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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侧耳听着外面,似乎没什么异常的响动,偶尔间掠过地窖口的微风里,居然还能听到早起山雀的清脆鸣叫声。(千载中文网www.xiaoshuodaquan.com)她有些疑惑地扭过头,看看努力想挤出点笑脸的薛彬,警惕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似乎是相信外面没有鬼子的埋伏了。
看着她没有刚才那么紧张,捏着手榴弹的手也稍微松了松,薛彬提到嗓子眼里的心也总算放回去了些,深吸口气,他正准备继续说服女人放下手榴弹,却看见女人的脸色突然变了:“既然你说你不是汉奸,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村子里的人呐?”
“这个…”薛彬愣住了,刚才听见声音,发觉有幸存者的时候太兴奋了,没有考虑过怎么介绍自己,说明具体的来历,她问的这些,突然间回答不出了。
眼睁睁地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嗡嗡乱响的脑子里还真一下子找不出来个合理的解释了:“胡乱编造个来历?靠!你又不是搞传销骗钱的,以为随口编编,就能骗过别人。只要稍微出点纰漏,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瞅着女人手里攥着的手榴弹,薛彬摇摇头,排除掉顺口编个理由的可能,那么既然骗不过,就照直说吧,告诉女人,我薛彬是从几十年后穿越而来的人。薛彬想到这里,自己头上都冒汗了,这话说出去,先不说她能不能理解穿越是什么意思,就算能理解,估计立马也会把他当成个二百五,而且后面还要解释村子里的老百姓怎么了,要是再告诉她,村子里除了他们再没活人了,估计会被女人以为他是在故意作弄她而被直接干掉。
就在他进退两难,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合适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哒哒声顺着晨风飘进了他的耳朵,他一边努力回忆着以前在哪里听见过这种声音,一边伸手示意因为位置关系似乎没听见响声的女人听外面的。
“什么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噢,对了。”他总算想起来是在哪听过了,这不是小时候常听的马蹄声吗?那时候的自己因为父母工作太忙,而被送到关中老家的祖父母身边,在乡下的农村里一直待到上小学才回到城市里。
在乡下的每天,早晨一帮孩子会赶着自己的牲口出门到附近的荒草地里,直到晚上才回家,家里的意思无非是想给家里省点草料,让牲口蓄点膘。(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可调皮的孩子哪会管那么多,等看不见大人了,就一人一匹,玩起骑术比赛。驴啊,骡子啊,还有黄牛,被抽飞快。可都还是没有顺均家的马快,那时候的那个羡慕啊!
这骑马的人是谁啊?薛彬突然想起来就算是七八十年代的农村里,养的也大多都是驴骡,养马太过耗料,一般家户里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是这三四十年代的偏僻山区里,敢深更半夜骑马四处晃得绝不是普通老百姓。
“土匪?还是鬼子?糟了,外面可是能看见这地窖里漏出去的光线。”想到这里,他连忙纵身把敞开的地窖盖板合上。光顾着担心外面的薛彬没有意识到自己突兀的行动会引起女人什么样的反应。
转过身,却看见她愣了愣,紧接着忽然尖叫着把握着的手榴弹投掷出来。没想到她真会扔出来的薛彬看着在地上咕噜噜乱滚的东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这玩意一旦炸开里面所有的人都要被报销掉。
“操他娘的,反正都是死,就当为人民服务了。”咬咬牙,他心里一横,扑在了手榴弹上。趴在冰冷的地上,薛彬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一天被炸两次。
早上挨了炮弹炸,运气好,没被炸死,可穿越了,还没来得及高兴捡回来条命,现在又要挨手榴弹的炸,幸运女神不是自家养的宠物,会永远都在身边陪着,上次人品好,这次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估计是在劫难逃。
暗骂着死老天的变态,薛彬闭着眼睛等着爆炸,心里面苦的和黄莲一个味了。和上次的瞬间猛烈不同,这次的每一秒都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二十五,二十六…”
一秒一秒地数着逝去的时间,背上的冷汗也是一层层地往外冒,衣服湿的快要拧出水。薛彬越数越觉得不对头,都快半分钟了,手榴弹还没响。
哑弹?心里嘀咕着摸出来,借着火把的光线,才发现原来是女人太紧张,连后盖都没打开就扔出来了,大难不死,不由得他长出口气。有些庆幸地抬头一看,却看见她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一副为什么你没被炸死的怪异表情。(千载中文网www.xiaoshuodaquan.com)
想起这就是害自己差点得心脏病的家伙,薛彬顿时火冒三丈,抓住女人的领口,粗暴地拎过来吼起来:“你丫疯了?想死到外面去死,别拉老子垫背,听见外面什么声音没?这时候骑马逛的不是土匪就是鬼子,想死就去,不想死就给老子乖乖待着,再添乱子,老子就先宰了你,听见没了没有?听见了就点头。”
看着像只小鸡一样被拎在手里,被自己的一通大吼吓得有些呆滞的女人咽了好几口唾沫后,傻傻地点着头,薛彬才想起来她先前的尖叫和自己的吼声是不是传到外面去了。放开吓傻的她,小心地贴耳到地窖的盖板上听听外面的动静,这盖板的隔音效果似乎还不错,听不见外面的蹄声,反之,里面的声音也应该没有传出去多少。不过考虑到外面的篝火和整齐摆在一起的尸体,只要来人不是瞎子,一定会注意到的,那样的话待在这里迟早会暴露的。
“怎么办呐?要不要和她商量下?”眉头皱在一起的薛彬扭头看看女人,她似乎已经回过神了,正偷偷地照顾着伤者,轻手轻脚的样子,生怕引起自己的注意。发现自己正看着她,连忙缩回去,乖乖坐在角落里,两个大眼睛盯着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要不是她坐的地方恰好就是刚才摸出手榴弹的地方,他还真被这被骗过去了。

冷冷地盯着装样子的女人,看她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一二左右,穿着件杂色花夹袄。脸上虽然被锅底灰涂得黑糊糊的,不过从领口漏出的一缕白皙,却泄露了黑灰后的色彩。她一点都不像是山村里寻常人家的姑娘,她的反应和行动举止都不像。还有这地窖里的武器,平常老百姓家里有枪能理解,山里猎户多,用枪不奇怪,但是手榴弹?这里面有太多的诡异,薛彬不能不起点疑心,不过考虑到大敌当前,能多个帮手也好,其他的事情留着后面再说吧。
想了想,斟酌利弊后他把手榴弹扔给女人,说:“以后用手榴弹的时候,先把后盖拧开,把引火绳拉了再扔。”没有理会她诧异的表情,薛彬捡起了在地上的步枪,在他的思维习惯里,相比较起手榴弹,还是枪这东西捏在手里比较放心。
颠颠先试了下分量,这把古董枪比81杠要轻些,大概有一米二三长短,典型的仿毛瑟的回转闭锁后拉式枪机。用手摸着枪上的烤蓝,乌黑发亮的,没有磨损的现象,似乎是把新枪。
借着火光,可以看见枪弹膛上铭文是“九九式”,九九式?这似乎是在那里听说过,心里想着,但手上没有停,仔细检查一遍后,拉拉枪栓,似乎能上下轻微移动,不过感觉很涩,这种情况应该是枪栓机构锈死,端着枪凑到鼻子前闻闻,没有擦过枪油的苦碱味道。
这也难怪会锈死,薛彬轻轻握住拉栓,慢慢前后拉动起来,对付这种锈蚀的机构,要用巧劲才能拉开,像女人刚才那样硬拉死拽,纯属白费力气。随着“哗啦”一声脆响,枪膛里金黄色的弹壳随着枪栓的拉开掉了出来。一颗颗褪掉弹仓里的子弹后,薛彬仔细检查枪膛里面,这膛线很干净,内部镀层没明显磨损。
“既然这么赶紧,那怎么会锈呐?”薛彬若有所思地拔出枪栓,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起来,枪锈似乎主要还是枪栓部分,用手蹭蹭上面的锈迹,这些锈迹好像是因为没有镀层才产生的,相较于其他部件,这枪栓感觉好像就是后期才配上去的劣质品。
抬手看看表,估计来人已经发现篝火和尸体了,现在说不定就在外面。想到这里,薛彬不由得吸了口气,重新把子弹压回弹仓里后,抬起枪口对准了盖板。他的举动也引起了女人的注意,两个大眼睛稍微一转,似乎已经明白什么了,动手拧开了手榴弹的后盖。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窖口的盖板,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空气都好像开始凝固了。两个人的神经绷得紧了又紧,可挡板依然没有动一点点,再也忍不住的薛彬决定还是主动出击,伸手示意女人把火把熄灭后,探身扶住隔板,一寸一寸地慢慢挪开。
人应该就在附近,没有发现预想中身影的薛彬慢慢挪动身体,努力不去发出一点声音地爬出地窖后,趴在倒塌的乱石废墟里观察着周围。借着还在燃烧的篝火,他隐约能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就站在那里,听声音似乎是在吃他下午清理废墟找到的麦子,而它的背上,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俯卧在上面。
他正在观察时,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也爬了出来,笨手笨脚地弄得砖石一阵乱响,生怕被骑在马上的人注意到,薛彬连忙按住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发现马上的骑士依然没有什么异动,还是趴着不动。倒是那匹马转过来,呼哷哷叫了声便转过脑袋继续吃它的东西了。
“是什么人?”看清楚情况的女人悄悄地问道,不确定地摇摇头,看得一头雾水的薛彬示意她在原地待着后端起枪,慢慢走过去。鞋底和土地的沙沙摩擦声依然没有引起骑士的注意,对他的靠近唯一有反应的还是那匹贪吃的马。闪过它飞起的后蹄,绕过去的薛彬一个探手把还骑在上面不动的骑士拉了下来。
“嗵!”重重摔在地上的骑士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死了?借着篝火,薛彬握着枪谨慎地检查起来。这个骑士好像是个日军军官,穿着件佐官的呢料军装的腹部位置上有明显的暗色区域。
扳过脸,抹掉黏在他脸上的尘土,这小子长的还很清秀的,不过年龄似乎有点太小了,只有十岁的样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战帽,内里的蹭布上印着他的资料:“上泉井季?关东军第九独立守备队参谋少佐?”
薛彬有点诧异,在他的印象里,日军佐官应该是幼时电影中那种三十岁上下精瘦精瘦的样子,这么年轻的就是少佐,在日军等级森严的官阶序列里,这家伙的后台一定不是一般的大。摸摸他脖子上的动脉,脉搏很微弱,四肢也有微弱的痉挛,掰开眼睛,瞳孔有些许放大,这家伙好像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解开他的上衣,果然,小腹上有两个枪眼。想起那些从废墟里爬出来被烧焦的尸体,薛彬没有一丝想帮他止血的想法,任由伤口往外渗着血。这么年轻就死掉似乎有些可惜,不过像这种侵略者,还是死得越早越好。
薛彬不无快感地拿起还捏在这个上泉少佐手里的手枪,仔仔细细地把他身上所有能扒下来的东西洗劫干净,反正这小鬼子马上就要见他们的天照大神,留着也没用,就算是贡献出来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事业了。
感觉自己好像是丰收后的老农一样非常满足地把搜刮来的东西披挂在身上,转过身招呼女人过来时,却看见应该待着等信号的女人已经跑出来,跪在村民的遗体前,颤抖的身影似乎要被什么压弯一样跪着,强自压抑的垂泣声弄得他心也沉了下来。忍着鼻端的酸涩,走上前拍拍女人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
就好像被他这句话打开了开关一样,女人被压弯的腰彻底跨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像针一样刺向远方,也刺入了薛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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