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流水沟的枪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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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冷,皎洁的月光把大地照得雪亮,把机枪架在枯树上的德源,两个眼睛紧张地盯着薛彬和吕三的背影,视线随着他们的跃动在物体的阴影间快速跳动着,憋着的呼吸直到负责突入屋内的他们俩成功潜伏到木屋窗台下的阴影里后才恢复正常,悄悄地在袖子上蹭干手心里惊出的冷汗,心跳稍微放慢了些的他把视线透过准星重新压在了木屋上。(千载中文网www.xiaoshuodaquan.com)
眼前的木屋,是首尾相连建在一起的,数数总共有六栋,和中国北方的很多建筑一样,布局上是暂缺一边的四合院样式,中间向阳的两栋堂屋里住日本人,左右的厢房里分别住着监工和雇佣来的护卫。
薛彬和吕三现在藏身的地方就是日本人所住其中一栋窗台下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喘匀气息的吕三在得到薛彬的示意后,悄悄站起身,伸出用舌头舔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高丽纸糊的窗户上。
“嘭!”伴着声微弱的闷响,窗纸被捅破了一个眼,吕三的眼睛贴在上面瞅了半天后重新蹲下身,伸出手比划了比划。
“里面有五个人?”薛彬看清楚他伸出的手指,一边低声问着,一边从腰上抽出别在皮带上的木柄手榴弹,拧开火盖捏在手里。
“嗯!”吕三点点头,掏出盒子炮在裤腿上一擦,蹭开保险,两个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弓着的身子绷得和上弦的发条一样,就等着他开火的命令。
抬起手给后面做火力支援的德源个要动手了的信号后,薛彬轻咬着下唇,扣着拉火绳的小拇指一扯,一股青烟从木柄里冒出来。
“…三,四,五,…”心里默数到六,他猛地把握在手里的手榴弹从窗子里扔进去,还没来及低头,就听见声闷响,延时耗尽的手榴弹刚落地就爆炸了,强烈的冲击波夹着浓烟撕破头顶上的纸窗喷出来。
“杀啊!”吕三闷吼了声,一脚踹开被炸开的窗叶,纵身跳进屋里。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薛彬稍微愣愣神的时间,就听见屋子里面和放爆竹似的地枪声响起来,担心吕三一个人吃亏,他也跟着跳进去。
屋子里的硝烟还没散尽,月光从破窗子照进来,只能模糊地看见吕三的身影和开火时手枪的枪焰,两只脚刚站稳的他正准备向吕三靠过去,就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连忙扭身侧踹,把睡在窗口位置的鬼子踹飞,举枪正要射时,才看清楚被踹飞的只是半个上身,这个睡在窗子旁边床上的倒霉鬼早就被扔进来的手榴弹炸死了,刚才的**估计是死后肌肉的自然反射,连吸了几口气,眼睛迅速适应室内光线的他扭头环顾,除去踹飞的,脚下的榻榻米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都死了没?只要不能动就成了,还有另一间屋子。”看着最后一个日本人在吕三泼水般的火力下,软软地倒在地上,听见外面已经有动静的薛彬来不及感叹这吕三的杀人功夫,急忙大声喊着:“没干掉就先扔着,再纠缠下去,剩下的鬼子就跑了!”
听见他的喊话,杀红了眼,准备逐个把屋子里的日本人不分死活都再爆次头的吕三总算从仇恨中清醒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弹夹换好,跟在薛彬后面冲出去。
门外左右厢房的灯光已经亮了,被爆炸声惊动的护卫和监工叫嚷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来不及迟疑,薛彬不等吕三跟上,抬脚直接朝第二间日本人住的木屋门踹去。
重重起脚,落脚的感觉却虚得厉害,没有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的薛彬重心一失,整个人撞在扇门板上,“哗啦”一下子摔了进去,身体突然的失控,让他心头一紧,脚下连忙多踩几下,拿着枪的手挥舞着,试图把重心调整回来。紧跟在后面的吕三看见薛彬的样子,连忙纵步上前扯住他的领子,前倾的身体在外力的扯拉下微微往前冲了步,终于重新稳住重心。
“操……”险些出丑的薛彬,嘴里的粗话还没来及骂完,一道雪白的亮光就擦着鼻尖划过,刺骨的寒气逼得他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有人拿刀!”差点被人斩首的薛彬惊出身冷汗来,刚从失衡中站稳的,脚下没有移动空间的他嘴里大声喊:“吕三,快拉着我往后退!”
明白继续站在原地非常危险的吕三,手腕猛拉,把薛彬六十多公斤的身子直接扯到了外面,一击不中,那个拿刀的日本人估计是没注意薛彬他们捏在手里的枪,嘴里怪叫着从门后的黑暗里冲出来。
眼看着锋利的太刀马上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有些手足无措的薛彬终于想起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是同样能要人命的东西,心里骤然平静下来,抬手对准冲过来的日本人就是一梭子,喷涌而出的9MM子弹就像无形的重锤,把日本人向前运动的身体直接撞得后仰,同时不断跳高的枪口,把子弹的弹着点像条直线一样洒在了他的身上,溅起的血花喷了薛彬一脸。
干掉眼前的威胁,薛彬也站稳了脚步,摸了把脸上秽物,经历了刚才的危险,再也不敢乱来的他从腰里抽出弹夹换好后,才和吕三换了个眼色,抬脚踹开剩下虚掩的那扇门。
“勾啪!”清脆的枪声中,两发匆忙中射出的子弹打在墙上溅起耀眼的火星,冲进去的薛彬和吕三稍一低头,抬手就朝开枪的方向几个短点射,伴着沉闷的落地声,一个躲在纸拉门后开枪的日本人砸破纸墙摔在榻榻米上,只剩下个瘦小的人影躲在纸墙后面继续顽抗着。(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这种拿着老旧单发步枪的敌人,只要不是冲出来用刺刀肉搏,在连发的自动手枪面前基本没有什么威胁,扭扭头,薛彬让吕三去处理,自己弯腰捡起先前差点宰了自己的日本太刀,靠在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两边厢房里被爆炸声惊醒的汉奸们兴许刚开始还有几分迟疑,但随即的激烈枪声则明显是自己主子出事情了,急于救主的护卫连衣服都没穿齐,就拿着枪推开房门冲了出来,紧跟着,看见好像就薛彬和吕三两个人影的监工们以为有便宜好占,抓着根鞭子也冲了出来。
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就等他们出来的德源远远地看见他们呢刚冒出点头,手指一扣,就是几个长点射,密集的弹雨瞬间就把跑在前面急于表功的汉奸撂倒三四个后,剩下的人马上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把这些敌人打回去后,德源依然不饶,“哒哒哒”地短点射把两面厢房通往堂屋的路封锁得死死的,缩回去的护卫眼眼瞅着近在咫尺的堂屋,就是没法子冲过去,对这班有奶就是娘的汉奸来说,屋子里日本人比谁都亲,甚至比他们爹妈还要亲,一旦那些日本人出事情,他们面临的就是失业和进宪兵队的下场。

想起日本宪兵队的手段,一帮人的眼睛都绿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救自己主子,但他们平时都是听日本人命令,给人当狗的东西,现在缺了日本人的指挥,没人知道应该做什么,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幸好最后总算有个还算老成,能镇住场面的老护卫站了出来:“诸位兄弟,听我郑大的,枪法好的赶快找地方,把外面的火力先压压,我带几个兄弟过去到对面找那帮监工商量商量。”
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关系好的兄弟从屋子里钻出去,跨过机枪的火线,冲进对门监工住的厢房里:“你们都挤在这里面干什么?出去,往外冲,屋子里的太君都等着我们去救,你们怎么都窝在里面,都给老子往外冲!”
进门后,和郑大一起过去的几个护卫恶狠狠地端着枪逼在那帮监工的脸上,逼着他们跨过火线,冲进堂屋里从薛彬他们手里救日本主子。
“郑大!你这不是逼兄弟们去送死吗?”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还活着的十几个监工脸铁青铁青的,外面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机枪的声音谁都听过,看着外面和泼水一样往外撒着子弹,发现要被自己人逼着送死,被围在中间的监工头目脾气暴怒地质问着。
“什么逼你们送死?没看见我们兄弟都在那干什么?”被称为郑老大的护卫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一把扯过说话监工的脖子,指着对面那些在墙上敲开射击孔的护卫说:“有我们兄弟在前面撑着,你们都冲快点,冲到屋子里面,刚才你们也看见了,里面只有两个人,打死他们就能救太君,这功劳后面论功行赏的话可是大大的奖赏。你们要是不愿意去,我们自己去。”
看见对面屋子里的护卫已经开始从掏出来的射击孔后面和德源对射,几个监工瞅了瞅,感觉这个叫做郑大的家伙说的不错,就点点头,几个人心一横,推开门冲了出去,朝着堂屋涌过去。
本来还躲在树干掩体后和护卫慢慢对射的德源突然看见这么多敌人涌出来,连忙站起身抄起机枪横扫起来,压制火力骤减的护卫在那个叫做郑大的统领下,很快就来了几轮排枪,这些以前或是当过土匪胡子,或是专门当护院的家伙枪法非常不错,密集的火力一下子把德源打得抬不起头,只能躲在掩体后面。
“抓活的啊!”发现机枪火力被完全压制住的监工们,顿时分成了两股,一股冲着堂屋,另一股转头准备去抓德源,毕竟救屋子里日本人的功劳只能少数几个人分,分不到奖赏的其他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再去找份新功劳。
眼瞅着那帮监工要抢走自己的功劳,有些操枪压制德源的护卫不干了,不管那么郑大嘴里喊的,跟着监工后面冲了出来,看着眼前黑压压涌过来的十几个敌人,被火力继续压制在掩体后面的德源试着探了几次头,都被打了回去,无奈之下,就大声喊起来:“师弟,快开火啊!”
趴在后面洼地里的德悟,正拿着支步枪和从窝棚那边过来的两只值夜的护卫对射,听见师兄的喊声,连忙直起掷弹筒,先一发把两个护卫敲回矿石堆后面,紧接着“嘭嘭嘭”一个短连射打出去三发榴弹。
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掉在密集人群的猛烈爆炸的榴弹把那帮急于求功的汉奸打得昏头转向,丢下七八具尸体后,剩下的被吓破胆的几个人惊慌地叫嚷着:“小钢炮!有小钢炮!”重新缩回到两边的厢房里。
被炸懵的几个监工居然慌乱之下,分不清方向,一股脑地涌到堂屋,蹲在屋子里的看情况的薛彬手里的二十响盒子炮枪口一斜,砰砰几个连射就他们像麻袋一样撂倒在门口,瞅了瞅重新变清净的外面,稍微松了口气的他转身看看吕三到底在做什么,半天没听见屋里面没有什么响动,还真有些担心。
绕过纸拉门,他就看见吕三手里握着枪,枪口对准窝在角落里的那个矮个子敌人上下颤抖着,就是开不了枪。想起刚才外面险些被冲破防线的危急情况,薛彬有些恼火地走上前,一把推开他,端起枪口对准残余者。
注意到是薛彬要自己动手的吕三明显松了口气,枪一收转身离开。非常不理解杀人从不眨眼的吕三居然会下不了手,不过就在他转身让开位置的那一刻,薛彬总算看清楚为什么吕三下不了手。
剩下的这个顽抗分子是个日本女人,薛彬和吕三冲进来疾风暴雨般的火力击溃了所有的反抗,这个女人已经吓得连手里的步枪都扔了,嘴里发出不明其意的求饶声,慌乱中挣开的和服里白花花的胸脯耀的薛彬眼睛都有些发干。
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会注意那些东西,薛彬有些发狠地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钻心的刺痛让他顿时清醒过来,心里一横,薛彬眼睛一眯,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猛地往下扣过二道火,清脆的枪声中,手中枪身的微微上跳和喷在脸上的热烫烫的液体让他的心有些闷。
这种感觉并不是什么负罪感,对于薛彬,什么“中国人民是战争的受害者,日本人民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完全是句鬼话,即使这句话是他最尊重的人说出来,他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看看那些日本二战时期杂志上的照片文章,日本普通百姓对侵华战争中日军每一次胜利的痴狂,与其说是受害者,更不如说是帮凶和参与者。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次,当自己要亲手处决一个侵略者的帮凶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战争是残酷的,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里,任何战争都应该让女人走开。
撩起衣裳,擦去溅到枪身上的血迹,薛彬沉着脸走回到窗户边,吕三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东西,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迟疑惹怒了他,有些心虚地问:“杀掉了?”
没有直接回答,薛彬透过窗格上瞧着外面僵持的战局,忽然问:“以前没有杀过女人?”
“嗯,以前每次抓到日本女人,大哥就把她们卖给周围的络子换粮食什么的。”吕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大哥说杀女人不是爷们干的事情,所以刚才我下不了手。”
“不是爷们干的事情?那如果是闯到你家里抢东西帮忙杀人的女人要不要杀?”薛彬被这样幼稚的话给气笑了,带着讥讽的口吻反问了句。
没有期待吕三的回答,早就心里有数的他没在这件事上再计较什么,拔出弹夹,一边补充着子弹,一边思考着怎么打破眼前的这个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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