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金针妙手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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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纯粹的武力不可能达到这一步,而且他不是修真者。那么,是药物,还是阵法?他擅长的领域正在于此,极有可能是这样。若是如此,解铃还需系铃人,其它人贸然破解变量太大,绝不能拿小狐的安危去冒险!
一想到谢小意,一股怒意立即从胸中蹿起。看他所为,分明早就知道自己与白狐的关系,却仍能应对得那样滴水不漏!
慢悠悠地逛上酒楼……
用极细的毛笔神情专注地画阵法……
闭着眼睛一分一秒地计算热水与茶粒交融的时间……
废墟般的房间里,轻摇折扇,语笑自若……
开心地咬着苹果……
靠!回想多少次,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自己如此信任于他,他的心机却仍可以深沉到这种地步。这个人,虽不是修真者,却绝对是个可怕的敌人!
敌人?敌人?
谁知道,不能熄止的怒火背后,是不是,有几分不能与人言说的失望……
忽然,苏晚重急速运转的大脑猛地停了下来。
夜,极静,连窗外风从叶间行过的声音,长叶轻轻划着细木窗槅的声音都如在耳边,几乎盖过了木门一分一分被缓缓推开的声息。
苏晚重轻轻一拉被子,遮住了右手泛起的淡淡绿光。绿光没处,五条极细极细的长枝向木门缠去,悄无声息地候在了门缝旁。强腐蚀性的树汁在暗夜中闪着幽蓝的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门停了下来。
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叹道:“如果看到是我进来你会怎样?让它们动手么?”
谢小意!
苏晚重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五条毒蛇陡向前一扑,顿了数秒,却终于没有再向前进。绿光一闪,苏晚重坐了起来,右手紧紧抓着床沿,捏得指节发白,臂上青筋如一条青蚓蜿蜒进袖管深处。
门开了。
有那么几秒,苏晚重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施施然走进屋里的少女湖绿长袍水一般曳地,一根乌木簪轻巧地挽起满头青丝,几缕黑发垂下平添几许写意态度,与如画眉眼显得无比相宜。她随手把一只青布口袋扔到床边,拾起桌上滚落的苹果轻轻一抛,接在手上,清脆地咬了一口,才回眸一笑,道:“给过你机会了哦,现在再想杀我,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苏晚重怔了三秒,终于回过神来。他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冷冷道:“妖女,你还想干什么!”
谢小意抬了抬下巴,挑衅地看着他道:“有求于人的时候,礼貌些比较好。”
“谁有求于你了!”苏晚重不知哪里来的恼火,一下跳了起来,恨恨低头盯着她,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立,即,给,我,出,去!”
一根冰凉的手指忽然按在了苏晚重右胸第三根肋骨下。谢小意抬头一笑,狠狠一指戳了下去!顿时,一种万箭攒心的剧痛“轰”一下从那触手冰凉处炸开来,苏晚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不等他反应过来,后心一凉,火灼般的痛感霎时间蔓延全身。他一把抓住窗栏,抬起头刚要怒骂,左腰又被轻轻一碰,这次全身内脏似被一种巨力狠狠绞了一下,他朝后一仰就直直倒在了床上。
屋内静了一秒。
“砰!”苏晚重狮子一般从床上跳了下来,绿光一闪,令箭飞刀直射而出!“唔……”谢小意闷哼一声,捂着左肩倒退一步,鲜血一丝丝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糟了,她不是修真者!只是凡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真元满蕴的一刀?苏晚重满面怒容尚未褪去,心中却已升起一丝悔意,因为清清楚楚地看到,即使是在这样没有灯光的夜里,她的面色也已苍白得可怕。
谢小意紧紧咬着嘴唇,伸手拾起了那个被扔在床边的青布口袋。“扑扑”两声,微光连闪,两枚金针已刺进了左肩的刀痕旁。血顿时止住了,但湖绿丝缎上那块暗黑色的血痕却依然触目惊心。
“所以,”谢小意拉过一个凳子坐下,将青布袋放到膝上,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淡道:“第一,以后不许那么叫我;第二,你现在总该知道,你伤得有多重。身体超负荷运转时会产生名为‘封骨’的毒素,使人身体酸软无力。少量封骨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就会被清除;但若是像你这样乱来,封骨大量淤积在‘木关’‘侧台’‘毕尺’三个**道附近,情形就严重得多了。不过还好,这种症状并不难治。”

说话间,十根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金针已整整齐齐摆在床沿上。谢小意随手将左肩上的两枚金针也拔了下来,在火苗上略一灼烧,咬了一口苹果,道:“那么,脱吧。”
什么?!!!
刚刚听得有几分道理的苏晚重一听此言险些又跳起来。“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他一脸诡异地看向谢小意。整理好针具的谢小意抬头一看,见苏晚重仍然维持原状,不禁颇恼,低声道:“让你脱衣服,没听到么?隔着一层布,我不能担保金针的准确性。哪怕只偏一毫,也有可能引乱你的真气。走火入魔可一点都不好玩。”
苏晚重和她对视三秒,忽然叹了口气,站起来理好衣服,道:“我不治了。”
“那你从明天早上起就不用想动弹了。”一声脆响,苹果核被准确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苏晚重又站住了。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激烈地火并着,终于——
他的手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心中前所未有地恶狠狠地想着,反正我一男的,我怕个屁……
但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爽呢……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一局貌似又是自己惨败吧……
罢,罢,罢,此间事一了,治好小狐,立即远离这个妖女,一辈子都不要再碰到她才好!
“扑”一声钝响,最后一根金针也插到了苏晚重背上。这十二根金针全部准确刺落竟用了许久,明显谢小意做起来已颇为吃力,再不似从前那般挥洒自如。但只要一认准位置,手出如风,针落无影,却仍是不打丝毫折扣的完美动作。
水蓝丝帕轻轻擦掉了额上汗水,谢小意略略松了口气,转动着刚刚插落的那枚金针,道:“将封骨全部用针清除我还做不到,辅之以药物效率会高很多。只是专门到这种程度的药丸,我也只带了一颗。”纤指上蓝戒一闪,一粒小小的白丸出现在她掌心。不等她反应过来,苏晚重已伸过一只手轻巧地捏起那粒丸药,就要扔到嘴里。
“这么吃没有效果的哦。”谢小意小心地将一只木瓶中的青蓝液体一滴滴地倒进瓷杯中,专注地盯着杯中份量,头都没抬伸手又将丸药拿了回来。终于,她收回木瓶,将白丸抛进杯中,杯里立即传出“嘶嘶”声响。待一切平静后,谢小意递上那个所盛液体已变成亮粉色的瓷杯,道:“喝了它,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晚重看着这杯液体,感觉它与药相比,明显和毒药的亲缘关系更近。但一秒钟后,这毒药的亲戚还是很利索地进到了苏晚重胃里。
没有任何异样嘛……
似是看出了苏晚重所想,谢小意笑一笑,道:“用明显的身体感受来显示药物效果是药师技术不合格的表现,那只会造成无谓的浪费和难以预料的副作用。以后,药性太猛的丹药还是少用的好。”她轻快地收好东西,站起身拉开木门。
“就走了?”刚披上衣服的苏晚重见状不由问道。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万分。果然,谢小意顿了顿,嫣然回头道:“怎么,舍不得了么?”
“才没有!”三个字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就从嘴里冲了出来。话未说完,一只冰凉的手背已碰到了他滚热的脸颊。谢小意点点头:“嗯,看来被我猜着了。”说话间忽然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轻轻道:“只要你像今晚这样乖乖的,千眼自然会没事的哦。”她轻笑一声,未等苏晚重反应过来,已飘然起身,木门无声地关在了身后。
明月悄悄移上了中天,几缕月光沉静地从窗槅中流下。清辉斑驳。
但是此刻,某个人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该死,的,妖女!”
咬牙切齿,也没用了。她确是清清楚楚地说过——
“给过你机会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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