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靠在墙角打盹，大门响了。
是赵指挥和赵秘书和丁洁——公社妇联干事。
“申老师一直没醒吗？”
“刚才醒了，睡着了。”
“好人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刘指挥刚才又来电话了，很不放心申老师，县里已经接管这个冤案了，现在已经定性是冤案了，等一会申老师醒来后你要如实传达这件事情，现在是口头传达，将来还要开大会正式给申老师平凡，你一定要照顾好她，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有一点差错我拿你是问，现在申老师不便回学校住了，今晚在你们家住，明天工作组来了就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和赵秘书轮流照顾申老师，丁洁陪着申老师，晚上你们可以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吃，列入食堂开支，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工作组来之前要保证申老师的绝对安全，明白了吗？”
赵秘书和丁洁都点了一下头。
“是。”
我尾随赵秘书、丁洁送赵指挥上车。
“申老师上面有人啊！好像是白城隔着地区直接给县里来的指示，好像是风向变了，不让学生帮助老师了——学生咋能帮老师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估计这番运动该结束了，刚才刘指挥给赵指挥打的电话，没让李指挥接电话，这回看来李指挥是呆不下去了，申老师游街县里对外说不知道——我怀疑——后台再硬也不能这么整啊？有明文规定游街必须县里批准，何况申老师是老师，是国家干部，还是元甲大学毕业地——家天下绝对不行。”
我给他又倒了一杯水。
“赵指挥要扶正那咱们日子就都好过了，好赖他不骂人啊！毕竟是大学毕业，有文化，文明，讲理，那可就都解放了。
“从宏观上说，这次自清自查完全根除了资产阶级意识和资产阶级习气，该收拾的人也都收拾了，已经收到了这个效果，不能没完没了，再不就换个名字，再来场运动。
“小唐你说下一场运动能针对什么？”
“我可不知道。”
“我觉得你还行，不是木头疙瘩，岁数不大，心眼不少，眼睛里还有点事，品质还过得去——你看丁大勇，就知道吃，就知道睡——好像要重新化成分了，正一级一级传达呢，不再追究历史问题，不再追究血缘和亲友的表现，个人是个人了，主要看现在的表现，要这么的话我觉得你当个秘书没问题，就不用的当通讯员了，你当通讯员有点委屈，这个很明显，有的秘书还不如你呢，自己话都说不明白还能给领导写材料？那不是自欺欺人吗？你说就像李指挥这样的，明显申老师没问题，也批同意，也跟着掺乎，这次明显是胡扯！歪曲！迫害！我记得例会上赵指挥都说了，游街要慎重，‘施肥’更要慎重，不像批评两句——怎么样？县里要来工作组了吧？这些年实际桃花挺太平，就李指挥来了运动就多了，再就是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校长，我一看她就不烦别人，脖子成天梗梗着，也不知道和谁运气，听说她在县里就不是块好饼，狗肚鸡肠地，成天净事，整个一个事B！我他妈就是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我就把她调兽医站去，让那些种马种驴侍候她！前两天就因为我媳妇穿双红袜子说我媳妇，我媳妇就辩解了两句，她就来神了，整个地理历史组马上开会，批判我媳妇剥削阶级生活情趣！你说我老丈人祖宗八代是贫农，你能批出个啥来？有的老师正上课呢也叫唤人家，还挺会用词：正人先正己！她净正别人了，从来没正过自己，就因为一双红袜子！整地鸡飞狗跳，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样人你说也能当校长！真没治；太压抑，有时候我真想给县里写封署名检举信，一想自己的路还长，最好不敢这样事，好像咱们政治上不成熟似的，哎呀！上哪说理去？”
我的头自然垂下了。
“你困了？你困了你就睡，你也在东屋睡吧——我们说话别影响到你们，你后半夜，我和丁洁值白班，这毕竟是你们家。”
素来沉默寡言的丁洁出去了。
太舒服了——躺下后，我感觉反正我是提前解放了。
我没有工夫细想风言***中赵秘书和丁洁的事情，也没功夫细想我和申老师在一个炕上这么近距离地共渡时光对她对我的将来有什么寓意，我太困了，刚才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唐红虎双眉紧锁的满是青春痘的脸，和赵秘书在人前修养生息、在人后纵横捭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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