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李湛就看出来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那少女虽也笑吟吟的看着，目光却不是只落在那华服少年身上，且眼底藏着一抹浅浅的不屑，似乎看不上这几个禁军少年的球技，李湛也未多想，站在人群中略看了片刻，便与顺儿离开了。
进了书路园，李湛意外的看到徐敏竟然在书楼上，大冷的天，却只在铜盆里烧了薄薄一层炭，诺大的阁楼之上，寒气逼人。
“怎么也不多烧些炭？”李湛微微皱眉问道，语气中如果说带着些责备，倒不如说是关切多一些。
徐敏略有些局促的说道：“今日本不该来的……只是家里无事，便想过来看看，偏又找到本书，所以就……”似乎还在为自己烧了不应该烧的炭而愧疚，眼光撇向那个铜盆。李湛叹口气，吩咐顺儿下楼去多取些炭来。自己走到书案前坐下，见徐敏还站在原地，便招手道：“过来坐下罢，给你们放假本是想着让你们能多在家中休息几天……不过你既然来了，也该把这阁楼上弄得热火些。再冻坏了身子，我这里一堆事，丢给谁去？”
徐敏闻言却低头说道：“李郎照拂之意，欢奴如何不知，只是我年未及冠，才疏学浅，怕不堪重任呢。”
李湛失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你真的就这么没有自信？还是我看走了眼？”
徐敏抬头，正碰上李湛的目光，眼神缩了缩，又迎了上来，对李湛说道：“以后这书园开起来，怕来的人杂，若是欺我年少，也没什么，就怕这样人多了，对书园不利。欢奴是想，李郎可否请个稳重些的人来主事，便不会有这样事情了，至于欢奴，能在园中时常读书，已是非常满足了。”
李湛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徐敏略显稚气的脸庞，笑了笑，说道：“什么叫稳重些的人？年长就稳重了么？未必如此吧。再者说，你还未做，心里便有了怯意，行事不免束手束脚，叫旁人如何服你？何况外间的事情，自然有我去打理，你只需管好园内诸事便是了……不对，你小子是不是想偷懒啊？成天钻到小书房里自个看书？”
后面这句话，当然是在和徐敏开玩笑，徐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挠着后脑勺说道：“原先……还真是这么想的。”说完抬起头，神色中有了几分严肃，看见李湛歪着头笑，有些冲动的说道：“李郎可知道欢奴为何退了官学，又为何不参加二月间的春试？”
李湛想了想，摇头道：“这是你的事，无须特意告诉我。”徐敏一怔，点了点头，也便不说了。
顺儿将原先那个铜盆里添满了木炭，又另提了个泥炭炉子置于书案前，李湛见炉子里炭火正旺，便俯身凑过去烤手，一边对徐敏说道：“再过些日子，我怕是不能常来了，此间种种，你自己能决定的事，便做主去做，想来也没什么太多烦心的事情。左右不过是个供人借阅书籍的园子，还能有什么难的。”
徐敏听了，只是点头，不过神色间渐渐的自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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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过后，跟着便是上元节，少不得吃元宵，看灯市，正月十四这天是“试灯”，到了十五这天才是“正灯”，连着取消三日宵禁，倒让许多人乐得通宵游玩。李湛虽然也颇有兴致，可是怕紫茵熬夜伤身，就近去了西市赏玩一番，便回府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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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尚书右仆射书房内。门外侍立的书童悄悄回头侧耳偷听，其实不用竖起耳朵，屋子里的声音也足以让外面听到了。
“公既无心传授，何必用这些虚言敷衍？”侯君集压抑许久的怒气此刻一经宣泄，便有些不受控制了。刚才他提了个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李靖并没有给他讲解其中微妙之处，只是泛泛而言，侯君集见李靖如此，便有了几分火气，再往下听，李靖仍是讲一些用兵的大道理，侯君集越发按耐不住，便怒气冲冲的起身说道：“公授兵法于我，乃是圣上旨意，今公既不尽心，可请圣上裁断！”
说完，侯君集便撩起朝服，转身大踏步的走了。门外小厮避让不及，被他撞倒在地，侯君集本想停下脚步，想了想一顿足，径自去了。
李靖却面色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李湛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低头做整理书稿状。
过了良久，李靖才微微一叹，似是对李湛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老夫久欲致仕，奈何圣上屡次不准，今此也许能遂了老夫的心愿，也未可知。”
李湛默默无语，心中暗道，李靖总不是因为想退休才故意如此吧？不过想想以李靖为人，应该不会，但是为什么——李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吃惊不已——还是李靖早就察觉出侯君集此人蓄有谋反之意，因此才不肯在兵法上尽心传授？
一念至此，李湛再看向李靖的眼神里，便多了分探寻的意思，不过李靖微微眯着双眼，倒没有注意到李湛。他自书案之后起身，扶着竹杖缓缓踱步，似在思虑什么，过了片刻，对李湛说道：“此间事了，若存何去何从，可曾想过？”
李湛说道：“愿在间网一事略尽绵薄之力。”李靖听后点了点头，却是没说什么。稍顷，中宫前来宣李靖入太极殿面圣，李靖扶着竹杖从容而去。
至于李靖和侯君集如何在太宗面前分辨，李湛无从得知，但是没过多久，李靖便上书请辞，太宗让岑文本转达旨意，很是褒扬了一番，之后特颁下诏书，加授特进，赐物千段，尚乘马两匹。如足疾稍好一些，每二三天可到中书、门下平章政事。不久，又特赐李靖一条灵寿杖，以帮助他疗养足疾。
不管怎么说，尚书右仆射的官职李靖是固辞了。而李湛，则回到了秘书省。对此，同为著作佐郎的朱雪遥，少不了又窜到李湛面前冷嘲热讽，结果被李湛反唇相讥，灰溜溜的见了李湛便低头匆匆而过。
然而到了二月底，李湛却没有等来调入礼部的敕令，而是被任命为东宫太子洗马，虽说同时授了从五品的朝请大夫，可这个任命让李湛很是闷闷不乐了一阵。
太子洗马，掌东宫书籍——李湛有时自嘲的想，看来到唐朝，自己和书籍真是结下不解之缘了。然而东宫，是那么好呆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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