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却是没想到众学子会提出如此，当下楞了一楞，说道：“这……这怕是不大好吧？”
“老王可是信不过我等？”学子们气恼道，读书人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被人怀疑不讲信用，可不是小事。
“不敢不敢！只是这样岂不耽误各位的学业？还是请诸位稍待个两日，如何？”王修虽然也着急，却不想让众人进店里来誊抄书稿——哪儿有地方给这些学子们呢？带回去抄？想都别想，他知道，只要拿出去一份，别等自己印了，至少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是人手一份。
“哼！好了不起么？大不了咱以后都不来买，看你印出来卖给谁去！”有人气不过，口不择言道。
王修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众学子也无人附和，那人尴尬道：“老王，咱都是常来的，断不会坏了你的生意，看在往日情分上，就让我们先睹为快了吧！”
“是啊是啊！该多少钱一文都不少你的，我……我抄十份，不，二十份！可好？”有个面上长痦子的学子恳求道。
王修正在为难，却见李湛远远的过来，忙排开众人，将李湛迎了进来。李湛刚走到门口，见书肆门边上围着许多学生，还有些豪门家丁拢成几堆，个个愁容满面的，便疑惑的问道：“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王修苦笑道：“好我的李郎君，还不是因为你写的慢了些，这些人就吵嚷不休，定要进店里来誊抄书稿。说是帮我，其实还不是想先看后文。”
李湛站住脚，笑道：“近来有些事情忙了些，倒让王兄受累了。”
王修摆手道：“无妨，无妨，只是眼下这些人……”
“既然是因为咱们的原因，就让他们互相传抄吧。”李湛见王修面露为难之色，便接着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王修摇头道：“怕是没有地方给他们传抄咧。”
李湛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就给他们几份拿回去罢了，这一期损失点没什么，我那润笔也不用算了。”他看看门口聚拢的人群，低声说道：“其实也不会损失太多吧。”
王修见李湛如此说，便不再坚持，转身对门外的学子们说道：“诸位！请公推出三五人来取了书稿，回去自己誊抄吧，请恕本店狭小没有地方供各位摆放笔墨。”
那群学子一下便炸了窝，个个自荐，这个说自己笔头快，那个说自己工整，也有人挤过来一把拉着王修的袖子说道：“老王，咱都是老熟客了，便先给我一份。”王修苦笑道：“便只有三四份多出来，其他的都要让匠人们刻板的。”
好容易推出来四个学生，就要领进去取书稿，旁边十几二十个家丁打扮的人却又不愿意了，有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吼道：“你这老王也太不地道了，凭什么只给他们，让俺们两手空空的回去！”
“哎呀老程，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王修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会抄书了？”
那壮汉蛮横道：“俺是不会，也不耐烦抄劳什子书，今日你不给俺，俺回去可不好交差的，且不说废话，拿来！”说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摊在王修面前，五指戟张，看上去倒像是是要扇个大耳刮子似的。
“程哥且慢。”壮汉身旁一个清秀后生拉着他的手，对王修说道：“他自不会，我却是会的，老王不是不知道吧？”
王修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可不是，这一向没见到你，倒是忘记了。”他转身吩咐伙计取来一份自己店里先生誊抄的书稿，递给这清秀小厮，低声说道：“几位府里的就劳烦珂哥儿一并抄去了。”
被他唤作珂哥儿的小厮微微一笑，说道：“这还用说。”他抬起头，细长的双眼打量了一下站在店中四处找书的李湛，问道：“那一位却是面生的生，我看他和老王如此亲近，怕是早都看过书稿了吧？怪不得也不着急。”
王修嘿然一笑，低声说道：“珂哥儿却不知道，这……”他回头看看李湛，见李湛背着自己，似乎找到本什么书正在翻看，便又接着说道：“这《笑傲江湖》便是出自他的手笔，还有前面那本《侠客行》也是！”
“哦？原来他就是西门官人？”珂哥儿再看向李湛的眼神里，便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玩味，只是老程却等不及，拉起他催促道：“好哥儿，快去找地方誊抄一份来，再晚些回去，怕是要吃鞭子咧。”
王修连忙让道：“如此便请到里面，旁人还是先在外面候着吧。”话虽如此，还是让进来七八个家丁。他们如众星拱月般围着珂哥儿进了内院，那珂哥儿路过李湛身边时，不由自主的又打量了李湛两眼。不过李湛看书看得入神，倒没有发觉。
打发走学子，旁的人便也散了，李湛挑出来几本书和几幅卷轴，让顺儿拿着，自己走过来对王修说道：“最近买了处院子，想添置些书籍附庸风雅，这些拢共多少文钱，你一并算了从润笔里扣吧。”
王修摆手道：“李郎乔迁之喜还未曾恭贺，区区几本书籍算得了什么。”
李湛正色道：“咱们朋友归朋友，别说我还没搬家呢，便是搬家了，请王兄去草舍喝几杯酒，那时你就是抬一尊金牛来，也是咱的交情，可这生意呢也要归生意不是？该多少钱你从润笔中扣除便是了，这样才能长久，王兄以为如何？”
王修无奈道：“道理我是说不过李郎的，不过……”他看看李湛，开玩笑道：“你可别想着我会抬一尊金牛，就为了贺你乔迁之喜！”
“哈哈……”李湛笑了笑，问道：“刚才进内院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头，值得王兄你这么上心的？”
王修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对李湛说道：“都是各府里出来的……那个老程，便是卢国公府里二公子的亲随，而那个珂哥儿，是王府里头的。”至于是哪个王府，他却没有说，这也给了李湛不小的遐想空间——不过也只是稍微遐想了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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