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被太阳暴晒了一天的戈壁此时还没有完全冷却，从山口吹出的凉风让人精神一振，疲惫的身躯也恢复了几分体力，李湛在马背上直了直腰，虽然一路上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可是也没怎么休息，眼下已经能够看到伊州城头上遥遥的火光了，与之对应的是城外更为密集的营火。
阿史那越弥，终归还是亮出了他的利爪和他的野心。
甘露川不是他的目的，夺取伊州，扼制大唐通往西域的咽喉，从而在这里开始他的复国之路，也许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标。
以四百骑对三千骑，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李湛想都不用想，诚然，阿史那越弥的部众也许算不得正规军队，可他李湛和这帮前几天还在农田里侍候庄稼的汉子，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所以李湛没打算正面突击阿史那越弥在城外的营盘——由于没什么辎重，突厥人甚至算不上有什么营盘，他们带着很少的干粮，带着云梯，带着马匹，可就是没有带帐篷和扎营所需要的一切。
他们燃起营火，围拢在火堆边，喝着从城外农户家中搜刮来的烈酒，高声笑闹，仿佛是在开一次露天篝火宴会。
在甘露川遭受的失利并没有让他们气馁，因为在他们的眼前，有着比那座小城多的多的粮食、驮着大宗货物的商队，只要攻下了这座城市，他们将得到更多的财物，更多的女人。
不用去猜，站在城头上的贺平就知道城下突厥人在想什么。他很清楚对方要做什么，如同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是个天生为战争而生的人，然而命运却没有给他一条踏着辉煌胜利成为绝世名将的道路，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太多名将了。
在他身上有一种武人所独有的嗜血气质。虽然这种气质随着东突厥的灭亡，边庭日益太平的环境渐渐的被他隐藏起来，直到阿史那越弥的出现和前伊州都督因急躁冒进而被免职，由他接任伊州都督一职以后，才又逐渐在他体内苏醒，并且日益勃发。
在贺平眼中，战争就是战争，无关对手，也无关目的。
以前他破贼立功后，就会将朝廷赏赐的丝绸布帛放在辕门外。他自己象征性地取一份，其余的都分给将士。因此无论在哪一支军队中，他都深受士卒的爱戴。他们愿意与贺平一道浴血，让他在沙场的血雨腥风中纵情享受杀戮的快感。
很快，他就会再次享受到这种快感，那种将敌人践踏在脚下，用屈辱和失败狠狠打击敌人的快感。
在他的眼前，突厥人散乱的营地简直漏洞百出，甚至他们完全没有什么防御措施，也许是太过信任**的骏马，手中的弯刀和弓箭？
贺平裂开嘴角笑了笑，这不是他和阿史那越弥的第一次交锋，对于这个狡诈的突厥贵族，贺平从来没觉得自己会不是对手。
之前是因为兵力的问题，现在呢？他有了两千多名士兵，而且，是两千名上过战场的老兵，或许他们的体力不再像从前那么充沛，或许他们的训练也比不上府军那么有素，甚至他们中有许多人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武器，但是他们有斗志——他们的田地在这里，他们的家人在城里。
更何况，他们还有久经沙场的经验呢？
站在贺平身边苏文灿也笑了，他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在笑的家伙。和他笑眯眯的表情相比，他身边另一个人的表情可就不那么让人感觉舒服了。
如果李湛此时能够看到这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是杨大眼。
城头的火把照亮了他的脸，那张刀疤脸在火光和黑暗造成的强烈对比中显得更加阴郁，也更加狰狞，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全身仿佛是石头雕刻而成，就那么站在城头的雉堞后，眼望着西面——那里，是甘露川的方向。
他的沉默如同他的固执，而他的固执又加强了他的沉默，仿佛一道无形的冷漠空气将他和众人分隔开来。
然而谁也没有对他这种冷漠或者说沉默，表示过一丝一毫的不满。
四天前，正是他，带来了阿史那越弥将率部来攻打伊州的消息，而不是第二天夜里从甘露川匆匆飞奔而来的信使。
不过与这个消息相比，另一个情报才是至关重要的。
阿史那越弥要在天山中通往甘露川的险要路段设伏。
贺平很清楚在那条路上，遭遇到伏击将是怎样的后果，他庆幸自己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至少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然而阿史那越弥来的太快了，快到贺平几乎以为甘露城已被他攻破，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虽然知道此次阿史那越弥的目的不是劫掠而是攻城，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营帐。
白天的攻城战也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或许是他们远道而来已经疲惫了？经过几轮毫无成效的攻击之后，突厥人选择了退却。
和李湛一样，贺平决定夜袭。他看得出来突厥人士气不够高，这也让他对甘露城的担忧减轻了几分，没有任何一支部队会在胜利后表现得如此萎靡不振。
夜色更浓，突厥人的营火渐渐的稀疏了。
贺平转身走下城头，走过漫道时，他握了握拳，今夜，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胜利，他有这个信心。
城门打开了，马槊斜斜地刺向深沉的夜空，战马不安地踢踏着地面，被马上的骑士轻轻一带缰绳，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清凉的夜风并没有让血管中滚烫的热血冷下来，反倒激发起胸中升腾而起战意，战马开始奔跑，横刀已抽出了刀鞘，铁骑铁蹄铮铮，恶狠狠地踏开了深沉的夜色，已经狂奔到营地前五十步。
这个距离对奔马来说不过咫尺，转瞬就到面前。
冲在最前的，便是贺平。
可是当他冲入突厥人的营地，一丝不详的预感却从心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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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投票和收藏关我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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