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向 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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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李湛却并无睡意。
之前和紫茵谈了许久,他对于眼下的生活,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官是必须要当下去的,李湛深知,在这样一个官本位的封建时代,只有做官才谈的上地位,更何况紫茵的父亲又是侍郎——他不想让紫茵就这样背着私奔的名声和自己过一辈子,那是对她的不负责任,他要风风光光,明媒正娶的把紫茵抬进家,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在这西域边城过见不得光的日子。
然而谈何容易,先不说如何让那位岑侍郎回心转意,就眼下来说,他该如何做呢?
在和紫茵的谈话中,李湛对于过去的“自己”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自傲,轻狂,待人简慢,有时甚至显得非常无礼——根据紫茵的描述,他是见过未来的岳丈大人的,很不幸,岑侍郎对他的评价不高,或者说,很低。
“简傲无礼,恃才狂放。”这是岑侍郎对李湛评价的原话。好在还有一句,总算让李湛没有彻底绝望,“唯秉性耿直,尚可雕琢。”
就是说,你李湛为人虽然自大傲慢,待人接物又没有礼貌,但总算是个正值的人,雕琢雕琢还是能成器的。
这样的话紫茵从何处听来,对李湛而言并不重要,他有些困惑的是,岑紫茵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不过李湛没有去问紫茵,潜意识里,那是另一个人,而他要让紫茵喜欢的是现在的自己。
喜欢是一回事,怎样解决目前的困难又是一回事。李湛现在发愁的是钱——他很穷。
从八品的兵曹参军年禄二石米,另有职分田三顷,原本是有六顷的,贬官之后收回了一半,不过这些眼下都是指望不上的。
得给紫茵主仆两个寻处院子住下,至于银钱从哪儿出,他暂时还没有想好,总之先起了意才好去做,另就是自己的仕途该如何走了。
前身虽然狂傲,可人家有狂傲的资本,至少还是个以诗赋登科的进士,是才子,而李湛呢?在这个时代,他所拥有的技能和专业知识可谓无用之极,然而李湛并没有急于否定自己。
不能说前世的教育毫无用处,至少他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儿——眼界更宽、思维更有条理,并且对于这个时代有着少许的预知,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学习。
是目的,也是方法,他明白如何去学习,只是稍欠方向而已。他感觉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反倒有些茫然,不知从何入手。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为了能让自己尽早摆脱这个贬官的身份,进而谋得更好的发展。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努力打拼,早日回到长安,给自己和紫茵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李湛在黑暗中瞪了半天眼睛之后得出的长远规划。
第二天一早,李湛就起来了,不是不想在温暖的被窝里多待,尤其是在这春寒料峭的塞外,只是他知道今天一定会很忙碌——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督府内一定急需人手。
自穿越以来,他明显的自律了许多,以前多少有些怕人识破的忧虑,但现在他已经非常自觉的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更何况眼下又有了奋斗的目标。
虽然左肩上还淤青一片,却并不像昨晚那么疼痛了。李湛心里有了盼头,这点小伤带来的痛苦完全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便是他的步履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害得顺儿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李湛没有去见紫茵,只找了驿丞请他照顾紫茵,并拜托他帮忙找处合适的独门院子租赁,那驿丞忙点头应了。
出了驿馆,李湛便带着顺儿直接回了都督府,一路上只见街道两边不少店铺酒肆的大门被砸得破烂,还有些临街的房子被烧成一片瓦砾场,偶有些许青烟冒出。街上行人也不多,便是那些往来的商队都少了。
贺都督却不在府内。前锋游弈使苏文灿对李湛说道:“贺将军前去安抚城北回纥人,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这苏文灿是个三十郎当岁的胖子,腆着大肚腩,圆鼓鼓的脸盘,圆鼓鼓的眼睛,大嘴厚唇,倒好象是个蛤蟆。
李湛问道:“昨夜之事到底详情如何?”
苏文灿嘿然一笑,显然没把昨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几个回纥人受了突厥人的煽动,烧烧老百姓的房子,杀几个平日看不过眼的街坊,又或劫掠些财物……这些小鱼小虾的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倒是都督怕归附来的回纥人多心,大清早的便去了城北。”
李湛看他样子,像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的,也便放了心,自去筹办修筑新城的杂事。
忙忙的到了太阳快落山,李湛才总算得了空,去到驿馆。
没等他进内院,驿丞便迎出来,言道恰就有处院子空了,若是得便,明日就可先去看房。
李湛先喜后忧,喜的是瞌睡遇上枕头,早上提起到晚就有信了,忧的是这钱从哪儿出?

心里这么想着,脸色上便**几分愁绪,不觉就进了内院。
“湛郎可是还觉得疼么?一早就出去,没请个郎中看看?”紫茵甜美的话音轻柔入耳,李湛听了便站住了脚,笑道:“已经不觉得了,哪里就到了要请郎中的地步。”
紫茵认真的看着他,说道:“那么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李湛便将事情直说了,紫茵听后,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茵儿笑什么?”李湛见紫茵笑的奇怪,不由问道。
紫茵先斟了杯茶递与李湛,自己坐好之后,才道:“若是以前,湛郎定然是不肯与我说这些的。”她偷眼看看李湛,见他端着茶杯慢慢喝着,便接着说道:“这件事湛郎就不必忧心了,茵儿……”
她俏皮一笑,“总之湛郎明天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吧。”
李湛放了茶杯,爽朗笑道:“明天你也一起吧。”他现在早已放下了从前的虚荣,踏踏实实的生活才是第一位的,因为他有更长远的目标要去实现。
到了第二天午后,李湛才抽出时间来,和紫茵一起去看了那家院子。
地方在城东,离着都督府不远,左右挨着两家做小买卖的。院子虽只一进,却有两厢房,打扫的也整洁干净,尤其是院内那架葡萄,据主人说到了夏天,在那架子下乘凉最是写意不过。
紫茵也爱这院子格局紧凑,两厢房子也透气清爽,虽说家具略显粗糙,却还是非常满意,李湛见她喜欢,便表示愿意租下,那主人见他爽利,也不虚高价钱,当下便谈妥了。
又拖了一天,李湛才由那驿丞找人做中,签了租房子的文书,把这事情办了,待紫茵和翠竹搬进去后,李湛便准备着上甘露川了。
原本紫茵也要同去,李湛想着自己是去做事,且那边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无,便不同意,紫茵想想也怕给他带去麻烦,便不再提了。
到这一天头上,李湛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就要出发前往甘露川。
天色尚未透亮,寒气沁骨,地上薄薄的一层白霜。
甘露川在伊州西北一百三十余里,而从伊州西行四十里后,便进入了天山山麓,初进山中,只见青石。山道蜿蜒,渐行渐高,又在山中转折起伏,概因此路多是随势而成,人工修筑的痕迹很少。
路边偶尔能看到些坟包,有的有碑,有的只是在土包上放些石头。此外路边不时能看到烧黑的石块,那是埋灶做饭的痕迹吧?
刘闻道早几天就已经带着边军迁户赶去开荒,眼看着农时就要耽搁,迁户们也便没去计较地方远近,只听说甘露川地肥,便吵吵嚷嚷的相跟着去了。
李湛这一行人倒不多,除了顺儿和两火骑兵,另有个杂胡向导叫阿里穆萨的,便只有十余名工匠。
众人都是骑马,加上驼着帐篷杂物的马匹,一行四十多人的队伍,倒也排成了长队。
晌午时分,才渐渐的看到山上有些松树,路边沟壑中生着许多杂草。众人在路边宽敞处用石块搭起灶台,弄了午饭。略休息片刻,便起身继续前行。
下午时,迎面碰上一个商队,和商队迤逦蜿蜒的长队相比,李湛等人的队伍就显得短了许多。
这个商队是粟特人①的,骆驼马匹都驼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双方擦肩而过,谁也没搭理谁。
“粟特人会做买卖,有钱!”阿里穆萨说。
他四十多岁,很精干的样子,骑术颇精。
对于李湛的骑术,他明显瞧不上,不时的加以指点。
李湛勉强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刚穿越来那会,他是在来伊州的路上,当时就是骑马——这种马被西域人称为“走马”,意思是只能走,跑不动的马。
然而即使是走马,在这种山地道路上也让李湛吃够了苦头,好在他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且又是在左边,还不曾碍事。
直到傍晚时分,李湛一行人才到了甘露川,与刘闻道等人会合。
西域地方天黑的快,李湛这批人刚竖起帐篷,天色便一下黑透了。
李湛和刘闻道见了个面,商议好明日先由李湛带人去实地勘踏,待回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不堪,双腿更是圈成了罗圈。
草草吃了晚饭,李湛便去睡觉,这甘露川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也未曾细瞧。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李湛起的有些晚了,只觉睡的十分香甜。
起来之后匆匆吃了半块肉干,喝了些糖茶,哄骗了肚子,李湛便走出帐外。
一出帐,他便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注释——————
①粟特原居地本在葱岭西的河中地区,早在南北朝时期建立了康、安、米、曹、石、何等城邦,汉文载籍谓之昭武九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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