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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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老虎灶”早晨冲开水的人一下增加十几名教师在同一时间去,使原本很拥挤的状况更加拥挤。天堂的“老虎灶”一般除了供应周围居民开水外,还兼营小茶馆,里面放了五六张桌子。茶客有近二十人,都是周围的老年人。他们天刚蒙蒙亮就来了。先是洗洗脸漱漱口然后泡上一壶茶,天南地北的胡吹乱说一通。稍有一点钱的老人会买上一块光烧饼夹根油条啃啃,大多数的茶客只是以茶充饥。里间还有一间浴室,放着三个木澡盆,每到下午就有人来洗澡,尤其到了夏天每天都有二三十人在这里洗澡,因为它多种经营,所以冲开水往往要等候。
教师们在等候的时候,一般只带耳朵不插嘴的。一则他们囿在学校里看不到听不到什么,二则他们怕祸从口出,加上他们还有点清高,不想去打破人以群分的界线。在这里站得时间长了不免心里有怨气,但也无可奈何。这天“老虎灶”的柴火被雨淋潮了,火一直烧不旺,水一直烧不开,教师们一看表离上课只有刻把钟了,个个都急了,都要拎了空瓶往回赶。“老虎灶”的老板看到这种情形就说,你们把水瓶放在这里,等你们公勤员来冲开水时请他带回去,反正你们要到吃过中饭才用开水呢,也不急。“
教师们个个直摇手直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不去惹脑张校长吗?
老板说:“你们不肯也不要紧,我帮你们送到学校传达室就是了,你们自己抽空到传达室去拿。”教师觉得这个办法好,就赶回学校上课了。
从此以后就成了习惯,教师们早晨把热水瓶送到“老虎灶”就回学校,由老板冲好开水后送到传达室。这样老板也高兴,他说我虽然多送了一趟,可大家不挤在一起了,拉开了我供开水的时间,我可以对茶客多冲几回水,茶客很满意,教师们不要站在那里等候了也很高兴。
不久,校长张梅林知道了这件事,就紧急找副校长吴九声商量如何开导这些好逸恶劳的教师,认为不给他们点惩戒措施,他们的劳动观念永远不能提高,对劳动人民永远不能靠拢,对自己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就永远脱不了胎换不了骨,就会潜移默化的危害学生,这个影响可大了。
吴九声虽然已当了副校长,但对他的特务嫌疑,现在是“在职审查”,当了副校长也只管教学,其它一切均无权过问。可张梅林知道吴九声的问题最多只能这样挂着了,要落实他是隐藏在党内的特务是不可能的,而否定他和特务嫌疑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对吴九声的态度留了后路。有些事情会个别的去征求吴九声的意见。吴九声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所以总会采取敷衍搪塞,不是说你定吧就是说我吃不准。这次打开水的事,吴九声觉得张梅林真是小题大做无事生非,就劝他说:“张校长,我看还是叫公勤员替他们代劳一下吧,一则使他们觉得校长关切他们,二则我们两人的开水也是公勤员代劳的吗!”
张梅林原来只是想在吴九声那里走个过场。他就能在这些教师面前说这是我和吴副校长商量后定的。可这次却碰了吴九声的软钉子,使他有点措手不及,他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党对教师是很照顾真关心的,他们有些人的工资比我们还多,现在最要关心的是政治上的关心,让他们尽早刈掉拖在后面的那条长长的资产阶级尾巴,至少让他们把这条尾巴夹得紧一点,免得露出来被人踩住了。”

“是呀,是呀,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看要怎么做好就怎么做。”吴九声说。
“再说,我们要公勤员送开水,这是政治待遇么。在待遇问题上要承认差别,绝对的平均主义是要不得的。现在市里领导上下班都配了小汽车,我们就不能去攀比,吴副校长你说对吗?”张梅林说。
“你说得对,送开水这件事看起来是小事,经你这么一提醒也真有些学问在里面。我说你应该把道理讲给他们听。通过对事物的剖析,是最能提高人的政治觉悟的。实践出真知么!”吴九声说。
张梅林对吴九声的赞美还是有点知其内涵的,但他仍然笑容可掬地说:“吴副校长的褒奖是否有点过头了?使我受宠若惊呀!”
“哪里,哪里。不过头,不过头。”吴九声说着就走开了。
从此,冲开水的事还恢复老师自己去跑腿。
严佩华刚把作业批改结束,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教材,准备做套广播操后去班上授课。高三班的盛云英拉长了脸眼眶里含着泪水直闯了进来,喊了声严老师,眼泪就滚落下来。
严佩华按了按她的肩膀劝她说,盛云英同学不要哭,有什么事慢慢对老师讲。
盛云英一面抽泣一面说:“婚姻法实行后对我们家庭产生重大影响……”
严佩华看了一下手表,离上课时间只有五分钟了,她没等盛云英把话继续讲下去,掏出了一块手帕说:“盛云英同学我马上要到你班上去上课了,有什么事放学后再讲吧。”把手帕送到了盛云英面前说:“你把眼泪擦擦,要高高兴兴去上课,不要想这些伤心事,否则会影响听课的。”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向教室。
放学后严佩华主动把盛云英带进了办公室。
盛云英说:“严老师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在旧社会的时候娶了三房妻子,现在二房的陆惠英犯了神经病已回娘家多时了。剩下我母亲和大房的查秋屏。婚姻法公布后父亲为这事整日发愁,天天和她们两人商量,要她们中自己退出一个。我妈妈愿意退出,可是父亲又不准妈妈把我带走,说陆惠英已经带走一个,再带走一个怎么行?而妈妈呢非要带我,我也愿意。妈妈走了,我留下来算什么?”
严佩华疑惑地问:“盛云英同学,这件事老师能帮你什么忙呢?我只能告诉你,你父亲虽然离了婚,你和父母的关系还是父母关系,况且你自己有选择哪一方一起生活的权利呀!”
盛云英说:“昨天晚上我父亲答应让我跟母亲走,但是他又说拿不出生活费,我妈妈没有职业,生活没有着落。我们急死了。妈妈要我找严老师请高书记做个决定。”
“喔,是这样,但据我所知,这种事是民政科管,找老高是没用的,他不能做这个主。而且我从来不过问老高工作上的事。”严佩华说。
盛云英说:“严老师,我妈妈的意思是她要自力更生,找一份工作自己赚工资,靠别人养活终不是长远之计,何况父亲又是那个样子了。”
严佩华说:“你妈妈的意思要老高帮她安排一份工作?盛云英同学,我不能帮你们去找老高,我不喜欢这样做,老高也不赞成我干预他的工作,老师只能请你原谅了。”(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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