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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俊杰今天回来很晚。他走进房看到严佩华巳经睡了，侧着身在看书，就说，今天和蒋玉敏研究粮食的问题，还真有点棘手，回来晚了。严佩华并没有答理他，继续看她的书。高俊杰就换了个话题问：“你今天到爹妈处，知道小花回去没有？”
严佩华说：“你这是明知故问！这一切都不是你安排好的吗？”
高俊杰说：“她那天走我真不知道，我只催她早点回去。其实一个农村妇女带惯了孩子，留下来独自走舍不得，我也不好意思催，这你可以理解我的难处吧！”
严佩华说：“我说老高呀，我并没反对小孩留下来读书，我也并不知道小孩要留下来。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理解不理解，你这话好象我要反对把你的孩子留下读书似的。我早就说过了，你的前妻你的孩子的事，都由你自己处理，我不干涉，你也不需征求我什么，好吗？”
高俊杰说：“我正想告诉你这件事，前天开会回来，粮食问题很棘手，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和你商量。”
严佩华说：“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现在再说一遍，不必！”
高俊杰象是很高兴又象是无可奈何地说：“谢谢，我明要下乡去。现在粮食政策有重大变化，中央巳做出决定，实行由国家统一收购由国家统一销售。规定农民种多少地，就一定要卖给政府多少粮。城镇的居民按年龄工种每月定量供应米面，所有的粮食买卖一律归国有粮食公司管。我要和蒋玉敏下乡去，与各乡党委确定每个乡明年要上缴的粮食任务；今后蒋玉敏的粮食公司改为粮食局，粮食的购销任务统由地方党委和政府负贡，粮食局只是业务单位，我的担子可重呀！”
严佩华把手上看的书放下坐了起来说，“这是为什么？你们过去在动员农民时说，搞了互助组、农业社，农民走上了集体道路，就共同富裕了；集体增产了，粮食就从根本上解决了么？现在又要搞什么统购统销，吃饭都没有自由啦？”
高俊杰觉得自己的妻子真幼稚可笑。也难怪呀，她脑子里想的是美好的前景，只是学生的功课，社会的一切真实情况，都是我们这班人在不同场合信誓旦旦说的和报上登的，但他无心向她解释清楚，只是说：“那是理想，那是要争取的目标，离实际远着呢！”
严佩华说：“喔，我现在知道了，你们是把理想当作现在能达到的目标去宣传给大家听的。那我就不讲了。”
高俊杰一面用膀子去搂严佩华一面在她耳边说，我是想告诉你，我明天要和蒋玉敏下乡去呢，要好几天不回象呢，说着就动手去解她的内衣了。
天刚亮，严佩华就早奶起身了，她今天要早一点到学校去。她在星期六到天堂去之前还有十来本学生作业没有批改结束，她得在上课之前把这几本作业批改好。她想到这些作业，心里的烦恼好象飘无踪影了。她很满意自己选择来当老师。开始来上课时心里还忐忑不安，怕耽误了学生，做一个误人子弟的老师。经过这多年的实践，说明自己能当一名合格的教师。她所教的课程学生的成绩相当出色，不仅学校领导和市教育局满意，学生和他们的家长也很满意。开始有些学生和家长有些排斥她，认为这些官太太在政府机关混不下去了，挑个轻松的单位，有星期天有寒暑假多舒适，总怕不认真教学生，耽误了学生的学业，就连学校管教育的领导也有些顾虑，但又顾及高俊杰的面子，当面不好说什么。现在口气完全变了，有的说，严老师正因为是高书记的爱人，所以工作特别认真。有人说，这个严老师不象是书记的爱人，没有娇气，没有架子，真是个好老师。甚至还有些教师在校长面前建议把她提个副校长或教导主任，对学校肯定有帮助。
严佩华刚踏进校门，迎面碰到了李广和拎了两个热水瓶外出打开水。严佩华忍了一下终于说：“李老师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临海——大学的李广和吗？
李广和微微一笑说：“怎么叫是吗？当然是的。我已经到这里快一年了，我也早已知道你也是——大学的学生叫严佩华，只因为你现在是书记的爱人，你看到我象是过去不认识的，所以我并不想高攀！”
严佩华很高兴地说：“李老师，你比过去胖多了，我根本不敢想象你就是——大学的那个李广和，我只觉得你太象李广和了。只是想白色恐怖中厮杀过来的地下党员、系里的领导，怎么能跑到这个地方来屈就呢？
李广和说：“你真是难得糊涂，还是装糊涂来奚落我，还是真不知情？我在你们这个鬼地方土改时，据说是犯了错误，被贬来的，你不知道？可能吗？”
“我是听说过，也怀疑过你就是我的同学，但你看见我时好象不认识，我就不敢认了。而且你的事情只是听到点流言蜚语，不知真情。加上我在这里的生活很简单，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除和学生交流以外，我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也不愿意去关心任何人的任何事。我觉得现在的人际关系有点扭曲，不介入是上策。过去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现在觉得静默是强者。李老师，我还有些作业需要在上课前赶出来，我先走了。”
李广和并没有再和她讲什么，独自拎了两个水瓶走出了校门。
在“老虎灶”前等候冲开水的教师有六七位，都是住校的老师，在等待着店主把水烧开。他们每天早晨都到这里打两瓶水，留着中午回房休息时喝点茶，以及晚上和早晨盥洗之用。在上班时，教师办公室是由公勤员负责打水的。本来教师宿舍的个人两瓶水，也是由公勤员代劳的。去年张梅林当了校长以后，取消了教师的这种“特权”。张梅林在教师会上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现在的知识分子，包括教师在内，是从属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范畴，怎么能够再去剥削属于工人阶级范畴的公勤员的劳动呢，况且教师在新社会再不能过着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逸恶劳的生活了。以后，你们教师自用的开水，就由你们自食其力了。不要再去剥削工人的劳动了。（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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