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9、20、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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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眼看交粮的日子快到了,但全镇的收购量还不足六百担,日本人火了,钱寅生急了,把他们一个个找去,要他们保证如期把粮食交出,这些老板个个不出声,一直熬到半夜还没下文。钱寅生说:“你们不答应如期交粮不要想出这个门。”大家说:“粮食在农民手上,他不来卖我们哪来的粮?”快到天亮时,钱寅生眼看也逼不出个明堂来,就说:“再放宽五天期限,你们可以下乡去收,收到了粮皇军负责护送回镇。当然你们下乡勾结‘江抗’,‘忠救’,皇军就要你们脑袋的。”
李长庆回家把情况告诉了母亲后说:“我们一百五十担粮食不交是过不了关了,能让我们下乡去可能还是可以的,”
他母亲说:“这样也好,你可以到王巷、张庄两个乡走一趟,那边我们的佃户多,交租的日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还没有一个人来交。你顺便到佃户家跑跑,催他们也把租交了。你回来时留一个人在那里把这件事办好!”
李长庆说:“收的租粮最好就地存放,运来了就不好办。”
母亲说:“这个你随机应变吧!”
农村大户人家的存粮还比较多,他们不敢运到镇上去卖,怕得罪“江抗”、“忠救”,怕露富引来乡下多如牛毛的土匪抢劫,还怕运粮出去路上遇到保安队、鬼子兵粮被没收还能搭上性命,所以李长庆到那里就地收购粮食还比较顺利,三天时间他收了二百多担稻谷,也跑了大部分佃户的家,都答应把田租交清。
他回家后把一百二十担粮食送到了东洋株式会社,总算松了口气,准备到黄山山里把家眷接回来,然后再去王巷、张巷再收购些粮食,把田租也收上来。这次盛浩根是到的卢村、胥村两个乡。在胥村还比较顺利,收购了五百担稻谷,他刚到卢村就被忠救军的丁团长“请”了去。丁团长板着脸说:“今后不准给日本人收购粮食,我们听说李长庆已经给了东洋株式会社一百二十担的粮食很恼火,你回去告诉他,再送就送走他。”李长庆一听真是吓得灵魂出了窍。忙说:“浩根兄,哪叫我们怎么办?不给日本人吧,日本人要你的脑袋;给了日本人,忠救军又要枪毙你。反正我们只有陪上一条命了!“
“长庆兄,我也同丁团长说了,我们也不能把一家老小搬到太湖来住,而且还要我们每个月资助忠救军,不做生意那来的钱,我说丁团长总要指明一条路走走啊!“
“哪丁团长怎么说的?”李长庆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别地的米行老板与忠救军商定了一个办法,向日军交粮的那天要事先通知忠救军,否则以资敌论处!”盛浩根接着又说:“丁团长要我和你两家也这么做,你认真的想想,能不能这么做?我在那里已经答应了,否则不放我回来。”
李长庆说:“不答应行吗?肯定不行,这事要被日本人、钱寅生他们知道了,脑袋恐怕还是要搬家的。”
盛浩根说:“在这里只是我们两家这么做,其它十家丁团长另行安排。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李长庆心里清楚,忠救军是一伙地痞流氓,欺压老百姓有一等本事,要和日本人对抗还没有这个胆量,丁伯威的恫吓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依旧亲自到乡下收粮收租,日本人规定他的粮食收购计划总能完成七八成,很受日本军方的称赞,因此他得到了一张日本人的通行证,遇到日本人,保安队的检查,只要出示这张通行证就能顺利放行。
有晚,李长庆风尘仆仆的刚从乡下回家,**还没有落座,母亲就喊他进房。母亲以责怪的口吻说:“兵荒马乱的世界,叫你不要到乡下多跑,你就是不听,一去就是三四天,家里老的老少的少,真急刹人的。”
“不到乡下去,乡下人又怕到镇上来,这个生意怎么做呀!”
“日本人逼着开门,就只能开门应付应付,能做多就多做点,做不到多就少做,乡下人不肯来卖粮,总办不了你的正罪吧!“
“每个月向日本人缴的粮是少不了的。“
“长庆呀!每个月百来担粮现在门面上还是有的,不要再下去了,怪怕人的。”
“妈,你有所不知呀,我在乡下每个月三四趟能收千把担粮,就在当地卖给米行,也存了千把担,赚头还是不少呀!”李长庆接着又说:“妈,再说我顺便又把佃户找一找,把租米催催,今年的租已经收了**成了,不到乡下去催,这种乱世年头,他们是一粒米也不肯交的。”
“乡下这么乱,你一个人去做娘实在放心不下,你带几个伙计一道去,有什么事也有个人带个口信呀!”
“妈,这你就不懂了,伙计去了人多嘴什,难免不露出点马脚来,我一个月能收千把担,日本人能让你吗?再说,我有日本人通行证,到乡下找乡镇上化一点钱,请他们派几个保安队,安全的很!”
“我说这种世道,保命要紧,多嫌几个少嫌几个随它去吧。”
“妈,古人说乱世出英雄,过去只是听说书人说说的,现在碰到了乱世,只要你有本事也就能多赚钱。太平年间有十元钱赚就有十一个人想去争去抢,现在十元钱还在那里,八个人不敢去赚了,你胆大有本事这个十元钱就归你的了。我现在就是要趁着别人不敢去赚的时候把这个钱赚回来。”
“长庆呀!九九归一,你在外面我心里总是怕,你父亲又去世早,我再受不得惊吓了,你自己明白就是了。”李长庆从母亲房里出来刚到客厅,盛浩根登门来访了。盛浩根双手一拱,说:“多次聚会都没有看到老兄,说是你到乡下收粮了,店里伙计看见你回来了,特地来看望老兄,伯母身体可好?”
李长庆也拱了一拱手说:“多谢仁兄,家母身体还算可以,毕竟年龄逐渐大了,身心大不如以前了。”
盛浩根刚落坐就说:“我三泰米行树大招风,不到年把被敲去几百两黄货,比遭几场抢劫还要凶;日本人每个月要我收缴的粮食,实际上只能收到一半也不到,你老兄越受到称赞我们的日子就越难过,眼看这个月又到期了,想向老兄临时借一点把这个关搪过去,给钱也行,今后还粮也行,请老兄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
“老兄这么说不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吗?我有个儿子在外面你不是不知道,我哪能象你能硬顶硬扛吗!我一个月跑几趟乡下,要冒多大的风险,才勉强只能交七八成,真难煞人哉!”李长庆知道,他乡下去收粮收租的事盛浩根不会不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当然要探明他清楚到什么程度?再来应付。
盛浩根说:“长庆仁兄,我们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也是几十年的同行;人说同行是冤家,我们从来不是冤家,一直和和气气相处,交情还是蛮好的;同日本人还能来硬的?不要命啦!我这个月还缺三百担粮,变不出来呀!”
“浩根老兄。不要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听说你同马锦涛关系还不错,这个人在日本人面前是红人,能不能请他疏通疏通?”
“空口说白话的事找这种人白费事,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日本人那里少不了,还要增加他一份,打仗把人心都打歪了。”盛浩根紧接着说:“我本来也不想为难仁兄的,前天乡下来个朋友,说起交日本军粮的困难,他要我到乡下去收,价钱稍多一点还是收得到的,他还告诉我,你就是在那里收的粮,还寄存在那里呢,所以老了脸向你开这个口,把这个月搪塞过去,我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李长庆从盛浩根的说话中知道他对乡下的情况已经大体有数,不得不表示态度了,就说:“在乡下张仁处我存放着一百五十担,准备收不到时临时应付的,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先拿去应付应付不过我劝你还是要到乡下去走走。乡下粮食还是有的,你怕到乡下去被忠救军为难,镇上没粮日本人能放过你?忠救军总比日本人好对付吧!”
正说着镇长钱寅生带了两个人匆匆的走进来,一路走一路拉高了嗓门说:“浩根兄,真是难找呀!日本人坐在镇上要你去,到处找不到你,急死人了,再找不到你日本人要通缉了。”
“钱镇长,什么事呀!”盛浩根听了他的话,头上都急出了汗,赶忙问。
“什么事你会心中无数?这个月的粮你一百担还未交足,前后已欠交了八百多担,怎么搞的,你不能这么玩日本人呀!”钱寅生接着又说:“不是我在他们面前又说好话又作揖,他们早就上门请你去了。现在倒好,日本人要我担保,在七天之内把这个月的粮交足,否则连我也要联坐了,老弟不能害我吧!”
“钱镇长不是不清楚,镇上现在收不到粮呀,这么下去,迟早逃不过日本人这个关,镇长要把实情向日本人禀报呀!”
李长庆也趁机说:“镇长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向日本人禀报,乡下人不敢上镇上卖粮,否则游击队要找他们,就是游击队不找,保安队到处是检查卡子,也很难过,鸟过要掉身毛,人过要掉层皮。他们这边还不肯少一粒粮,叫我们怎么办?”
“长庆老弟的日子据我所知要比浩根好得多吧,再要诉苦,叫我在日本人面前不能容身了。两位老弟不知我的苦,人家看我像模像样的,在日本人面前就是个小兵我也只能听使唤。日本人的事不能不办,镇上老百姓也要照顾,真是两头难呀!这些苦经不谈了,浩根老弟你要表个态啊,到底怎么办?”
“镇长,不瞒你说,行里真是一粒粮也没有了,怎么办呢?就来找长庆兄想办法。镇长既然为我也担怎么大的风险,七天内足额交齐有难度,尽量先交一百五十担。我有个要求,把粮从乡下运上来还要请镇长关照。”
“我看这个月的粮你一定如数交去吧,陈欠再逐步交,这事还需日本人点头,我真难!”
“一百五十担一定交,其它只能争取了,请镇长无论如何在日本人那里通融通融。”
“总之一句话,你不能害我,只要日本人点头,我这边好说。”钱寅生既无可奈何又丢了一句话,意思盛浩根自然明白,盛浩根赶紧说:“镇长这边只要不是粮,其它总是可以办的。”
钱寅生走后,盛浩根说:“长庆老兄,一百五十担我只能求你先帮救个急了,我已经斗胆答应了钱寅生。”
李长庆说:“刚才我就怕你说是向我借的粮,钱寅生知道了,我又没好果子吃了。”
“我哪能这么呆,这种人吃死人都不吐骨头。”
“浩根兄,这样下去我们是不堪重负,总有一天要出事,得赶快想个主意才好啊。”
“我们都在人家的手掌心里,只能是太湖里的萝卜,洗一段吃一段吧。”
盛浩根回到家里把去运粮的事安排后,就到大老婆查秋屏的房里来,他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种酸甜苦辣的滋味一齐袭上了心头,生这个孩子不晓得对我盛家是祸还是福,盛家的财产象流水一样的向外淌,象这样的流法还能支撑得住吗?还能有多少时日呢?真象李长庆所说得赶快拿主意啊。
查秋屏看他呆呆的对着她的肚子在沉思,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想到没有孩子的女人,不管你多有钱,在别人面前总不是那么风光。她也想到马锦涛的邂逅,身心是愉快的,多么想经常与他厮守在一起,也感到那种偷偷摸摸的羞于见人的,就连生一个孩子也不能说出真正的父亲是谁,也有苦味。他太企盼自己有个孩子了,但现在又怕在他面前提起孩子,她需要知道他想什么。她推了一推他:“喂,你呆想啥吗?”
盛浩根先是一怔,然后叹了口气说:“心烦的事实在太多了。今朝钱寅生来催粮,限七天要交齐,亏得李长庆肯先借给我一百五十担,否则今天就回不来了,长此下去,只能进日本人的牢监了。”
“都把你们抓进了监牢,他们去向谁要粮?日本人还能做这种呆事!”
“杀个鸡,吓吓猴还是会的吧!”
“我们是大户,镇上十成占了六成,能把你当鸡?”
“小户把价格抬高一点收得到,他们数量少,欠的也少;象李长庆到乡下去收粮,他还在乡下存了粮呢,这次就是他帮的忙,否则这关难过。”
“既然这样难,我们可以去找找马锦涛想想办法。”
“马锦涛是找不起的,他也只是个拉皮条的,而且他自己还在替日本人收购粮食赚日本人的钱,据说,李长庆在乡下收的粮不少就是卖给他的,不然他能拿到日本人的通行证?”(19)
20
盛浩根的两个小老婆一直在黄山的山里,陆惠英自从与房东阿狗在林中干了那事以后,陆惠英象是焕发出了那已丧失的朝气,她不再嫉妒小翠为盛浩根养了个女儿,她也不去讥笑查秋屏与别人搞大了肚子还自鸣得意.她放下了少奶奶的架子有时还帮房东老太做些杂事,有时还逗小翠的女儿玩耍,只要有需要她就约阿狗到林中去干那事.果林中本来有间小屋是果熟时期阿狗看果园睡的,后来陆惠英把里面整理得清清爽爽,作为与阿狗幽会的”宫殿”。阿狗与陆惠英正如狼似虎的年华,几乎每天在这里干那事,很快被小翠发觉了.有一次他们两人正在小屋内干得很来劲的时候,小翠突然推门进去了,笑嘻嘻的说:”你们把这里当成了极乐世界?”小屋里并没有棉被之类可以遮盖的物品,陆惠英涨红了脸不开口。阿狗急了:“小翠少奶奶,是我拉她的,你千万不要告诉老爷。”
“不,不,阿狗,惠英,我是随便走走,听到小屋有声响,随便看看的,你们玩。”随手把门带上回家去了。陆惠英当然不敢久留,穿好衣服回家坐在床上低头不语。小翠走过来推了推她:“二姐不要这样么,洗洗脸,快吃晚饭了。”
“小翠,你看我怎么办?”陆惠英轻轻地说。
“什么怎么办?你还想同阿狗过一辈子?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小翠回答说。
“万一那个晓得了怎么办?”陆惠英疑惑地两眼盯着小翠说。
“二姐你放心,我在怡春院多少年看到这些事太多了,妈妈从来不准我们多嘴多舌的。我怕你万一肚子里有了怎么办?哪就不好瞒啦。”
“小翠。做女人难尤其是做象盛浩根的女人更难。想那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我拣肥挑瘦,最后年龄大了,落得做二房;后来你来了,变成了皇宫里的妃子,要等皇帝翻牌子才能过女人的生活。真是难熬啊!”陆惠英感慨地说着。
“二姐,现在难熬也好,不难熬也好,要紧的当心肚子。你不象大姐,她常同浩根在一起,肚子里的种不管是那个的,浩根只能闭住了眼睛认,你已经几个月没同浩根在一起了,是吧!”小翠说。
“小翠,我好糊涂,我这个月已过了七八天。你这么一提,我心就悬起来了。”陆惠英有点惊慌地说。
“二姐,我看你明天就回家去。本来我想回去买点布替小囡再做点棉衣,在山里天太冷,带的棉衣不够,顺便问问浩根我们啥时能回去?现在你明天替我回去一趟。不达目的你千万不能回来啊。懂吧!”
陆惠英默然地点了一下头。小翠离去了。她仍沉重地坐在那里,她恐慌,她正如小翠所说要补救;在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领悟要做一个过正常生活的女人是与世俗的距离是多么遥远,为什么男人的“人”与女人的“人”有那么大的差别,哪个“人”才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人”呢?她太不愿意向现实低头,但她必须向现实屈服。陆惠英回到家里,盛浩根很高兴,说本来就准备接你们回来了,明天派人去把小翠接回来,你也不再回山里了。

陆惠英说:“这样不好,在山里住了几个月,很麻烦人家的,回去带点年货送送人,打个招呼。”盛浩根觉得也在理说:“那你住二天就再回去,带点钱去回个情,顺便把小翠带回来。”她听了这话,心里很矛盾。回家是肯定的了,这就意味着那种纯真无邪的生活从此消失了,枯燥烦闷的日子要返回了。神奇美妙将永远隐藏在苦涩甜蜜的回忆里。
她与盛浩根同住了三天后回到了黄山的小屋。她感到很轻松,飘飘的,原来的担心和苦恼消失了。她告诉小翠,盛浩根要她们在一二天内把东西整理好,在三天之内派人来把她们接回去。她把带来的一些红枣白糖之类的礼品分送给了周围的邻居,送了六十元大洋给阿狗的妈妈。晚饭以后她轻轻的到小翠房里。小翠急不可耐地问:“回去怎么样?”“谢谢你的关照,该做的都做了。”
“哦,我看不一定,还有你该做的没做呢!”小翠很调皮的样子说。
陆惠英听了很茫然:“那是什么呀!”
小翠说:“马上要回去了,难道不想向阿狗交代交代吗?”
陆惠英立刻脸红了起来,说:“我就来同你商量的。现在我就想找阿狗到房里去把一些事情谈清楚,你能成全我们吗?‘
小翠说:“好吧,好吧,我放你们一马。“
陆惠英今晚俨然象一个善于管束丈夫的妻子那样,在阿狗母亲的面前把阿狗喊进了房里。阿狗已经从母亲的嘴里知道了陆惠英他们要回去的消息。他到了陆惠英的房里,木纳纳的站在那里,象马戏团里被驯服的老虎等待主人发布指令再表演。陆惠英也凝视着他,从头看到脚,一个很魁捂的汉子,堂堂正正黑呼呼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动情了,他们过去虽然有无数次的幽会,都是在紧张慌乱和黑暗里,愉快而匆忙,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一眼,她只是为了自己强烈的**而需要他,在不断追求“欲”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点点的情,淡淡的,虚幻的;现在她要离开他了,又要回到一个窒息的世界里,她的“情”忽然膨胀了起来,她没有象过去幽会时那种一见面就拥在一起脱衣解带,而是久久的凝视着他那厚直的体态和气质,她从扩展了的情中渗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爱”,她需要他,她必须与他保持着某种联系。她猛然想起了自己的肚子,很可能要逐渐隆起的肚子。她伸手把阿狗拉到身边。很奇怪的是阿狗也不再那样粗鲁,在林间小屋时只要陆惠英伸手一拉他,他就似饿虎扑羊的抱住陆惠英。这次他乖乖的走近陆惠英,轻声地问:“听娘说你马上要走了!”
陆惠英轻轻地说:“你知道了?”
阿狗问:“你还会回来吗?”
陆惠英说:“说不定。”她伸手抓了阿狗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问:“你摸摸有什么不同吗?”
阿狗用劲在她肚子上揉了揉说:“摸不出什么不一样,还是软绵绵的。”
陆惠英嗔怪地说:“你真笨,我可能怀了你的种了!”她不想埋藏这个秘密,她要让这个孩子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座“鹊桥”。
阿狗似喜似惊地说:“那怎么办?”
“你是想要还是心里怕?”陆惠英看他那种神情有点失望。
“当然要,我怕你回去后不好办,给姓盛的知道了不要打死你!”他看到这里女人偷汉被丈夫发觉后总会挨一顿毒打的,所以也很担心。
“我也一定要这个孩子。但是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认这个孩子。他的爹只能是盛浩根,你只能暗地里做爹,偷偷的做爹,不喊你爹的爹,不然的话你就做不成爹。”
“这就难为你啦!”
阿狗说着转身向外走,对陆惠英说:“我要去告诉娘!”
陆惠英喊住了阿狗说:“你做什么?是不是怀孕现在还不能定,就是是的也不能告诉你娘,老太婆嘴快,多嘴多舌泄露出来了那不是自找苦吃!”
他们开始还默默地站着,暗淡的煤油灯光被窗缝里的风吹得闪闪欲灭。跳呀跳的灯光煽起了他们心中的**,他们需要珍重现实世界短促的刹那,陆惠英把灯吹灭了拥着阿狗走向那张会吱吱呀呀作响的床,为行将离别互赠着火辣的礼品。
陆惠英回天堂不多久,就被黄医师证实是怀了孕。盛浩根默不作声,他怎么装也装不出一副笑容来。多年来他做梦也想生些子女,盛家几代传到他这一代必须要兴旺起来,俗说“凡事不出三代”,在他这一代应该轮转了,但事与愿违,不但不转好,几乎要断了香火,娶小翠生了个女儿,只是安慰老祖宗,打肿脸充胖子而已,谁想到大房二房接连怀了孕,外人还以为转机了,我只是哑巴吃黄连,苦果往肚子里吞,一旦他们肚子里蹦出来,他们的心就散了,盛家也将家产旁落。他想到这里混身起鸡皮疙瘩,连打了几个寒噤。决不能把这层纸捅破,而只能更把它裹紧。他豁然开朗了,立即装出了一副笑容,把三个老婆都喊到了身边,说:“有人说我家祖上发了横财,必然祸及后代;原来我还担心是否应在我身上,绝了盛家的香火,现在小翠有了女儿,秋屏,惠英肚子里都有了,说明我们盛家祖上是积了德的。我们要珍惜,希望你们三位继续和睦相处,俗话家和万事兴。”三人都点头称是。(20)
21
强天琪的江南忠救军是网罗的一批**败退的散兵游勇,地痞流氓,窃贼强盗组成的,只有丁伯威率领的几百人是整建制编入的。他们受过正规训练,与强天琪搜罗来的其它队伍经常发生摩擦,而强天琪对他们又另眼相看,拉拢他,惧怕他,处处限制他,促使他想寻找机会把队伍拉出去自立山头。
丁伯威原部队的军长姚秉坤率部退到湖南以后投降了日军,被委任为江苏保安司令,他上任后立即把丁伯威找去,把队伍拉了出来,任命他为天堂市保安司令。
他把队伍从太湖**来去天堂市的途中在太湖镇停留了半天。盛浩根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急得象火锅上的蚂蚁,在房里转来转去,怕丁伯威调转枪口不认人,查秋屏在旁提醒盛浩根,既然他们能投靠日本人也一定能拜倒在钞票面前,无非又要化点钱,在这种时势,有钱大户以钱消灾是难免的了.查秋屏说:“趁他在太湖镇停留先去拜访他,打个招呼,给句话,使他放个心。”盛浩根觉得她想的在理,就要查秋屏准备点礼品一起去拜访丁伯威。
盛浩根还未出门,镇长钱寅生派人通知盛浩根即刻到石家饭店替丁司令接风。由于丁司令夫人也从临海赶来了。请盛浩根也把夫人带去作陪。
在石家饭店的宴会规模不算大,日军驻太湖镇的分队长,丁伯威部排以上军官,地方士绅及夫人,摆了六桌酒席。镇长钱寅生说:“今天我们欢迎丁伯威先生荣任天堂市保安司令,是我们的福气。丁司令是我们的老朋友,一定会特别关照我们;丁司令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只要招呼一下,我们定会全力以赴。”丁伯威说:“丁某今天赴任路过贵宝地,承各位盛情款待,丁某表示深切的谢意;丁某前年落魄途径贵宝地时,各位也曾给予支持。虽情形不同,但丁某也是铭记各位的。我希望各位从今以后,要协助政府与友帮一起共建大东亚共荣圈。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对丁伯威的这番讲话很出士绅们的意料,他们听了这个话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报以热烈的掌声。查秋屏被安排在丁伯威妻子吴瑶琴的旁边。她们边吃边谈,谈得很投机。吴瑶琴告诉查秋屏,丁伯威是她叔父介绍给当时的团长后来的军长姚秉坤当团部书记员,逐步提升当到团长。吴瑶琴是姚秉坤的姨侄女,由姚秉坤牵线使他们从同学发展成了伴侣。吴瑶琴告诉她,她丈夫很书生气,也很讲义气,孝顺父母,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可以找她。查秋屏说:“我们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就怕世道乱,请瑶琴姐多关照。”接着又说:“我年纪轻,没见过世面,冒昧想认你做个干姐姐,不晓得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哪里哪里,你真抬举我了,我们丁司令一向不许我在外面交际的,不过象你是大户人家,你家先生同丁司令也有很多交往,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你抬举我做干姐姐,今后一切要靠妹妹关照了。”
“姐姐折煞我了,我们一切要仰仗姐姐和丁司令呢!”
查秋屏说着把手指上那枚有一克拉重的钻戒拿了下来说:“我也不另选日子去登门认亲了,就在这个热闹场面上认你这个姐姐,这棵钻戒是前年请人在临海老城隍庙买的,是正宗的南非钻石。”她一面说着一面拉吴瑶琴的手把戒指戴了上去,接着说:“一点小意思,姐姐不要见笑!”
“太重的礼,太重的礼!真难为你了。”吴瑶琴接受她的礼物后随即跑到她丈夫身边一番耳语,丁伯威面露笑容,站起来拍了两下手掌说:“诸位,今天兄弟路过这里承各位盛情款待,而且我的太太又与盛浩根先生的太太查秋屏认了干姐妹,真是太兴奋了。”所有参加宴会的人一齐站起来鼓掌。丁伯威手抱着拳说:“谢谢各位的祝贺,今后我太太肯定要常来这块宝地,请各位特别关照!”
“在丁司令荣任天堂保安司令的大喜日子时,我们更竭诚的欢迎丁夫人认查秋屏女士为干妹,从此,我们太湖镇可以在丁司令的庇护下安居乐业,共同建设王道乐土。”镇长钱寅生随即站起来后高高举起酒杯;接着面对丁伯威说:“我们共同干了此杯。”
他随即又跑到吴瑶琴和查秋屏面前碰杯干杯,又跑到盛浩根面前说:“老兄高瞻远瞩,夫人精明能干,小弟佩服,祝贺你马到成功!”
“多谢多谢!小弟有不到之处,还望镇长海涵。”盛浩根说完话仰脖子把满杯酒倒下了喉咙,他听了钱寅生的话,觉得酸溜溜的,嫉妒的味道十分浓烈。他也有点埋怨查秋屏太迅雷不及耳,使他措手不及。他倒满杯中酒,走到丁伯威身边说:“内子办事一向快捷,今天比较仓促,来日待司令在天堂安顿停当后定到府上拜访,接夫人到寒舍多住几天,请司令包涵。”
“我们两位夫人已经认了干姐妹,就不必拘礼了,待等天堂住下来后一定请你们去住些日子!”
宴会结束后,丁伯威就到天堂赴任了。
蒋阿大自从参加丁伯威的部队后不愁吃,不愁穿,从糠萝里跳到了米萝里,什么苦事抢着干,什么难事拼命干,对太湖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很快被丁伯威选在身边当勤务兵,他机警灵活,很讨丁伯威欢喜,这次丁伯威到天堂任保安司令时许诺他待部队扩编后当中尉副连长兼排长。到天堂以后,他同姚秉坤商量后认为太湖镇是通向太湖的要冲,粮食的集散地,也比较富裕,必须重点驻防,就调集了一个营的部队驻扎在太湖镇,所谓一个营实际上只有一百五十多人,除营部外每个连只有四十人。三个连分驻在三处,营部和一个连驻扎在西街的胥口,到太湖去的咽喉;一个连在西街中段,如有什么特殊情况,可迅速支援营部,另外一个连驻在斜桥,可以封锁河的通道。这个连未派连长,由副连长兼一排排长蒋阿大代理。他把连部就设在自己的豆腐坊里,他想房子虽然破旧还总是自己的家,作了连部以后地方上一定会帮他维修的,一举两得。
连队安扎停当后,蒋阿大就去找镇长钱寅生。钱寅生也因蒋阿大驻扎本镇有点心烦,真是中国的地盘虽大,冤家可路窄,本来想通过整肃蒋阿二来显示一点镇政府的成绩,却相反引来了这个蒋阿大。
蒋阿大也早就听说蒋阿二的情况,在来之前求助丁伯威:“丁司令,我有个弟弟蒋阿二只是个帮工,钱寅生却把我的家作为**的联络点,逼逃了我的妻子,吓跑了我的弟弟,请司令替我作主。”
丁伯威在这个自认为亲信面前不掩饰地说:“这个钱寅生真不是个东西,前次我到太湖镇时他躲了起来,但现在我们立足未定,他又代表地方政府,目前不便我出面,你尽管找他,到时我帮你讲话。”
蒋阿大拍拍自己的腰杆,好似一块钢板,他满脸春风得意趾高气扬对钱寅生说话单刀直入。一见钱寅生面就说:“钱镇长,我的父母官,我问你要人来了。我家小兔子被你抓来后至今没有回家,请镇长高抬贵手把她交回给我,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一定管教,请镇长放心。”
钱寅生一听觉得此人部队蹲的时间不长,坏水增长不少,原来只打算给点小油水就可以了,现在要刮目相看认真对待了。他笑嘻嘻的说:“蒋代连长言重了,我们帮日本皇军办事总要听他们的话吧!日本人叫我把小兔子找来问问情况我只能照办,谁知她一点不知道,所以不到半小时她就回去了。怎么找我要人?她到那里去了?蒋代连长呀,我们要精城团结合作共事呀!你说对不对!”
“小兔子被镇保安队抓去后一直没回去呀!”
“不对吧!是我亲自叫她回去的,是什么人在搬弄是非?我可以向蒋代连长保证,小兔子绝对是回家了。”
“所有街坊都说被你们找去后从没有见过她,请问镇长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我那里知道呢!顺便告诉蒋代连长,蒋阿二帮江南抗日义勇军运输药品,是临海日本驻军特高总部抓到的,但蒋阿二潜逃了,现在日本人还没有彻销要逮捕他的指令。如果蒋代连长有他的消息,请通知一下我们,也好向日本人交差呀!”钱寅生得意洋洋的说。
“嘿!”蒋阿大转身气咻咻的走了。
钱寅生当晚在石家饭店办了一桌酒,为正副营长和参谋长接风。今晚作陪的只有钱寅生一人,宴席开始后钱寅生每人送了一样礼物;黄金二两。钱寅生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给三位零化用的,望三位不嫌弃。”
营长王伯先略为谦虚了一下说:”镇长费心了.”
钱寅生接着说:”三位请见谅,今天我遇见了一个难题想禀报一下。贵部代连长蒋阿大今早来找我,向我要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是弟媳妇小兔子。他的弟弟是帮江南抗日义勇军在临海偷运药品,被日军特高截获,但蒋阿二潜逃,皇军命令我们追捕并逮捕他家人查询,我们把小兔子找来后她一点不说,我们就把她放了。现在蒋代连长向我们来要人。我估计小兔子肯定到蒋阿二那里去了,蒋阿二可是江南抗日义勇军的人。想必蒋代连长受人挑拨,他不知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为日本人办事,兄弟情深是值得称赞的,但得罪了日本人,危害地方治安就不好办啦!三位说是吧!”
钱寅生话音刚落下,就姗姗走进来四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为首的门帘一揪就娇滴滴的说:“喔唷唷,多美妙的夜晚,四位怎么能没人陪伴呢,镇长特地安排我们来助助兴,说着就在每人身旁搬了凳子坐下。
在酒足饭饱以后他们四人各拥着一个女人到钱寅生预先订好的房间里翻云复雨去了。
三天后,丁伯盛把蒋阿大找去,吩咐他说:“你家里的事暂时先搁一搁,你要先在那里站住脚以后再说。”(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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