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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林自从李广和走后，就在蒋玉敏的默认下放开手来大干，他下决心禁止渔民下湖捕鱼摸虾半个月，开诉苦会挖苦根，斗地主抓恶霸，把整个乡策动得风起云涌，把原来的那种沉闷局面一扫而空。很快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巳经把每次开会必挨批评的困境，转变成了每次开会必受赞许。
在上级的眼里，这些成绩的取得，自然都记在了蒋玉敏的头上。肯定蒋玉敏在短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土改落后乡改造成了土改先进乡。
蒋玉敏自己并不去争这个功劳，相反，在上级面前都是把成绩说是张梅林的。他这样做本意是实事求是，却收到了意外的赞誉。领导认为他不但工作出色，不仅把一个土改落后乡很快打开了局面，而且能善于团结同志，发挥大家的积极性创造性，是一个有培养前途的基层领导。他从中真正懂得了“歉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的完整含义。不管这个谦虚出于何种动机，而这种动机有的是高尚的，有的是卑鄙的，有的还只是反映了一个实际的状况。争强好胜注定是周围人的众矢之的，因为你强了胜了，就是别人弱了输了，即使这种强和胜都是真实的，也必定会使许多人的非议和不满。
这是一种人们看不见的确确实实存在的潮流。潮流是不可抵抗的，看是无形却有强大的摧毁力和推动力。张梅林在中学当工作组长时没有觉悟到这点，他锋芒毕露，得理不让人，不得理也咄咄逼人，使他只呆了两三个月就下农村来煅练了，在这里他又和李广和针尖对麦芒地斗，虽然领导对他说，你的意见是对的，但方法不行，有好的想法却得不好的结果。要不是李广和自己跑出来走了，他可能还要埋在乡下呢。蒋玉敏来了以后，他觉得蒋玉敏好象有点无所作为的样子，但正因为蒋玉敏无所作为，才能使得自己有所作为，更何况蒋玉敏在领导面前不贪功，一副歉虚的态度，对张梅林也尽讲好话，使他们两人变成了团结协力的典型，受到了多次表扬。张梅林由此也就得到了领导的重视。市委组织部在把吴九声放到太湖中学当副校长的同时，决定将张梅林也调去担任空缺已很久的校长职务。
这个任命也真让组织部费尽了心机。自从殷铁珊离开后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去担任校长。张梅林行政上是工作组的组长，在党内是支部副书记，是地地道道的副职，专管政治方面的事。自从**执政以后，是名正言顺的主张“政治是统帅，是灵魂”，一切业务，不管是经济的司法的文化的教育的都必须服从于政治，服务于政治，而党就是政治的掌门人。管业务么，只要服从党的领导，就让非党人士负责也是可以的，所以教育一直由副校长顾飞在掌管。吴九声去以后，这个格局就会被打破，在现在一个副支书一个副校长的布局下，如果吴九声使一点心机，就有可能把党权业务权都揽到手中。这显然是很危险的。他毕竟是下去接受审查，在没有审查清楚以前，政治权是决不能落入他手中。现在张梅林在土改中取得的成绩所得到的赞誉，使他毫无争议的被选中，“政治业务一肩挑”。
组织部对张梅林的工作交待，是明白的，直率的。组织部长对张梅林说，你的任务主要是两条，一条是，迅速进入角色，把校长和党支部书记的责任负起来，防止吴九声在工作中成为实际上的太湖中学校长和书记。第二条是，协助组织部把吴九声的问题搞清楚。组织部长同时告诫他，吴九声的审查结果有两种可能，既有可能如敌特交待的那样是混进**的国民党特务，那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混进**自然是要从内部破坏**，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所以对吴九声你必须高度关注这一种可能性；当然吴九声也可能被这个特务诬陷的，这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特务企图通过假交待来搞乱我党，以便从乱中打垮我们，这样吴九声就必须承受严峻的考验，而作为组织上也必须准备有这种可能，你也必须高度关注这种可能，这就是辩证法，这就是煅练你斗争的艺术。
张梅林听了这位领导的布置，简直有点晕头转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向高傲的心绪好象突然矮了一大截，但他不能在领导面前显得太不懂领导的交待，这样会影响他的前程；也不能装得很懂，他回去以后要具体落实到对吴九声的审查方面的各个环节。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一定遵照领导的指示办。同时我想再请示一下，对吴九声的审查，我们只是协助组织部，组织部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对吴九声平时的态度是严肃警惕和同志式的，不重用不轻视，是不是？”
“你啊，还是改不掉小知识分子的本性，只要掌握分寸就行，再说得明白点，叫政治上对他要严肃不敌对，教学上还要发挥他长处，懂吧！”
使张梅林始料不及的是，在他刚到太湖中学报到五天，吴九声刚来两天，市委组织部又紧急通知他到组织部去。张梅林在听到这个通知后就幻想多多的，而且又从幻想中产生了激动，他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自己的工作要有变动，而且是向高处走的可能很大。现在事业发展得这么快，几乎天天有新的部门建立，每天都有领导职务空缺，在新区招了这么多青年知识分子入伍，总得有老革命领导他们吧。自己参加革命的时间虽只有三四年，在新区也算是老革命了，自己更大的优势也是知识分子，是年青的老革命；是老革命中的知识分子，更重要的自己还经过新区土改的洗礼，是在土改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干部，所以升职是理所当然的，指日可待的，近在眼前的。他坐班车从太湖到天堂后，他看了一下候车室的时钟，刚好是四点半，按平常的步伐，到组织部已经来不及了，他多么想雇一辆人力车代步，但转念一想，坐人力车会被人说是资产阶级享乐思想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点瑕疵就能断送美好的前程。想到这里他脚底下好似装上了飞轮，顷刻感到象水浒里的神行太保戴宗似的脚底下生风，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只用了五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到组织部部长办公室的时候，气喘咻咻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淌。组织部长很爱护似的倒了一杯开水给他说，年轻干部就是有朝气么。
张梅林感到很亲切，脸上露出了乐滋滋的样子说：“年轻么，多吃点苦多做点事应该的，应该的。”
组织部长说：“小张啊，我们又要加重你的任务啦，你要扛好啊！”
张梅林说：“经验是压出来，成绩也是压出来的，我不怕压重担的。我接到组织部的通知后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决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
组织部长说：“好啊，好啊！情况是这样的，最近又一伙国民党地下军事暴动组织的成员交待吴九声是他们的同伙，解放前夕吴九声还和他们策划过应变事宜。前一时期他们一个小组正在开会时被村干部们发觉后就抓了起来。在村里审问时他们交代了这个情况，后来移交给市公安局后他们反复无常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又否定，所以市委决定要将此节对吴九声进行审查。市公安局认为吴九声参加他们的可能性较大，还可能是个骨干；市委领导认为还要慎重一点，先对吴九声在下面接触，看他有什么交待！现在将这个和吴九声接触的任务交给你，地点放在太湖中学。在此期间，他的教学任务暂时不动，外出活动要严格限制。另外组织部抽调两名同志协助你。三人小组，你为组长。这个任务艰巨啊，对你也是个很好的煅练机会么，要努力加倍努力。”
张梅林开始一愣，觉得自己太有点想入非非，从内心深处对自己发出了一点讥笑，在听了组织部长的讲话以后，他心里沉沉的。这确实是一件艰巨的任务。吴九声不是土改中的地主，额头写明是敌人。对地主什么手段都可用，无人敢和你论是非；对吴九声是审查不是调查，是可以上一点手段的，但只能适可而止，以便在查不出问题时，可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表扬他是经得起考验的，我们当时就没有把你放在敌我矛盾的范围之内。如果过份了，话不但难说，领导还会责怪。（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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