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夺珠:对赌树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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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谛将小葫芦的酒倾倒干净,开口端正放在地面之上。将自己的大葫芦抱过,一样拨去藤塞,嘴对嘴对着地上的小葫芦将酒灌去。
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树精彭侯恍然一下站在了九月红红的高粱地中,无边的高粱香、花香、草香、粮食香如麻花一样拧在一起,象两股重重的绳子一下牵进它的鼻孔,拴住它的五脏六肺,令它由内片片飞化,飞舞在漫天酒香之中。
“好酒!”同时嗅到酒香的湖底苍头翁快乐地在水中翻个跟头,险些没有直接跳到岸上,抱住葫芦嘴对嘴狂饮。
“你这葫芦里装得是什么酒?”彭侯禁不住问。
“淄川的高粱,趵突泉的水,祖传的酿法,一百年的地藏——百年状元酒。”陈谛告诉他,心中却是奇怪,地面上这小小的葫芦怎么就灌不满呢,比它大几十倍的大葫芦内的酒已经倒了快一半。
看出他的疑问,彭侯黯然告诉他:“你那葫芦虽然个大能值千金,却还是地界生长;我这葫芦虽小,但是蓬莱仙家产物,却是个真正的宝贝。任你一盏也好,一壶也好,一缸也好,多少酒水也统统能够装下。假若你拿得起,这一湖仙湖水也可尽数倒进其中。”
陈谛心惊,不想这貌不惊人的紫色小葫芦原来有这般神奇,果然,自己的大葫芦里酒水已全部倒尽,看那地上紫葫芦里的酒水离壶还差半个公分。
彭侯默然看着陈谛将小葫芦盖上,猛然又抬头,对着陈谛说:“我再与你赌一局。”
陈谛问:“你还有什么可赌之物?”
彭侯狠一狠心,从怀中摸出一个半透明的水晶小瓶,送到陈谛面前:“此瓶之内,装的是百年樟树精油,若你再赢,便可拿去。”
陈谛好奇地问:“这樟树精油又有何妙用?”
彭侯哼了一声,对陈谛的无知颇看不起:“这百年樟树精油,滴半滴洒在地上,百米之内蚊蝇绝迹;涂一滴抹于身上,上山入林毒虫远去百瘴不侵;即便遇到百年老蛇千年老龟,若洒半瓶出去,一样能使它们手软脚麻,一时半日动弹不得。”
陈谛啧啧称奇,问:“那你要什么,又如何赌?”
“我若赢,我只要回我的葫芦,当然里面的酒你不能再倒回去。——我与你赌:片刻之后无风树自摇动,从此棵大树枝头落下九十九片樟叶,落于湖面排成一个福字。”
陈谛心中吃惊,口上爽快应到:“好,我与你赌。”
彭侯盘腿坐于方石之上,双手抱于腹前,双目闭上,口中念念有词。此时正值中午一点,太阳偏挂在头上正中,湖面银光闪烁却是微风少波。陈谛抬头望树,只有顶边几片细叶微微轻摇,若要树动叶落却是绝无可能。
但是老樟树真的不可思议地动了!主干如人腰轻轻开始扭动,顶上枝叶已然哗哗作响,垂于湖上的樟树叶一片一片纷纷落下。而四周的其它花草树木却仍是纹风未动。
树叶一片一片飘落在湖面,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片片排列,很快一个“礻”便出现在湖面,一两秒后,数片叶子又在右边摆出一个“一”横。
陈谛心中叫急,这下可能真的输了。
彭侯坐于石上,双目虽闭心中却是无比透亮,运转心意摇动树枝,将掉下树叶一片片按笔划落在湖面,大约一分钟左右,已将九十九片樟叶摆成了一个大大福字。
彭侯睁开双眼,将双腿从石上放下,冲陈谛道:“你输了,葫芦与酒都归我。”
陈谛叹一口气,再问:“你可是说用九十九片树叶排一福字?”
彭侯点头:“少一片树叶,少一笔笔划,就算我输。”
陈谛再叹一口气,用手一指湖面,对彭侯说:“那你真的输了,将百年樟油拿来吧。”
这绝不可能!彭侯回头向湖面望去,波光粼粼湖面上多出一个字来,正是福字的样子——却在最上面少了一个点和一道横!数一数,只有九十一片树叶!福不出头不算福。
自己果然输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彭侯实在参不通其中的原因。
其实,就是彭侯闭目将福字排完之时,几只乌龟从水下冒出,象蚕吃桑叶一样将福字上面的一点与一横快速地吃掉,随即又消失在银光反射的水下。不用说,正是苍头翁的杰作。
彭侯沮丧无言,默默将樟树精油瓶子交与陈谛。却猜想不出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到底以哪种手段赢了自己。
“我们可再赌最后一局。这一次我赌:片刻之后无风水起,会有九十九只乌龟从水下冒出来,在湖面上排成一个大大的寿字。若做不到,这紫金葫芦连同葫芦里的酒都是你的。”陈谛将樟油水晶瓶收好,大声再对彭侯说。
那个打死彭侯也不信,以自己数百年修为功力,方能摇动自家树叶,用神力在湖面排字。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又如何能吹动水面,唤来近百只乌龟,就是仙湖湖神用乌龟排出字来也须大费一番功夫。

好厢水底,苍公翁听见陈谛的提议,忙不迭急吹龟类集结哨,同时肚中止不住的长串恶骂。
“好,我赌。——只是我再没有什么值钱的可赌之物了。”彭侯看一眼草地上的渔竿和鱼篓。
“我不要你拿东西来赌,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陈谛对他说。
“好,我答应你。”彭侯当即应下,不及多想,他又能提出什么要求呢,无非再讨要几件宝贝吧。何况,老彭根本不信这个毛头小伙子能用九十九只乌龟排出一个寿字来。
陈谛向前迈出两步,站至湖边,闭目面湖,双手对着水面煞有其事又是指点又是划圈,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太阳照,湖水白,九十九只乌龟快出来,大大的寿字好好排。”其实陈谛也是心中没底,不知道水下苍头翁能否这么快召集到九十九乌龟,乌龟们又是否听话。但刚才既然彭侯用了九十九片树叶排福字,那么陈谛就不能在气势上输它。
波光映日,湖水平静,仙湖如常无任何异样。彭侯急绷的嘴角终于稍稍放松,心爱的葫芦终于又赢了出来,还稍带回一葫芦好酒。
“哗啦,哗啦。”从细微到隆响,平静的水面突然也如烧开的锅水一样滚动起来,一只拳头大青色的小乌龟探出了头,旋即摊开四爪平浮在湖面上一动不动。紧跟在它的身后,又一只乌龟露出了头,“哗啦哗啦哗啦~”一只又一只,一只又一只,紧急相连的浮排在水面上。一横一横又一横,一撇一横再竖勾,最后,第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只乌龟冒出来,头尾相连在中间结成一个了大圆点。——正是一个三米见方的寿字!虽然笔划不甚平整,更谈不上什么书法艺术,但无疑明明白白是个寿字,而且不多不少正好用了九十九只乌龟!
树精彭侯面色青白,几无血色,口中喃喃道:“罢了,罢了,我又输了。你有什么要求吧?”
陈谛挥一下手,冲湖面乌龟道了声:“散了罢,谢了!”全体乌龟如蒙赦令,一下乱了队形,纷纷争先恐后坠入水中,瞬间湖面上只留下一个圈圈扩散的大大的涟漪。
陈谛返身拿起地上紫金葫芦送到彭侯手中,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樟油我先用下稍后归还,这葫芦与酒现在就还给你吧。”
彭侯手接葫芦不明所以,不由口中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谛说:“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借您树中贵道一用。”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彭侯顿时又脸上失色,失色叫道:“这个万万不可!”
陈谛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的请求可是你方才答应过的。——另外告诉你,我实为一虔诚在家居士,金银财宝无所贪求,只想一睹仙湖寺方丈所说的五行神物汩珠的真面目。”
彭侯不语,心下暗自盘算,这汩珠消息既是方丈说与他,想来两人也有极大交情。曾经也有过高僧居士由方丈海法所领,经树道进入水宫的。只不过,却没有一个前来的。于是口中说道:“彭侯守道多年,向来尊循规矩,凡人欲进此道,须海法方丈亲自带领;神界要用此道,须城隍以上级别符印公文。否则彭侯万万不敢破例,烦请居士见谅,改作其它要求,彭侯一定尽力满足。”
陈谛笑道:“说得好,向来尊循规矩,万万不敢破例,只不知上月福建漳洲过来的树精,是从哪里进入的水宫?前年罗浮山神,没有公文又如何入得?再大前年,凤凰山老狐一家……”
彭侯变色急瞅左右,打住陈谛再说:“休要再说,我让你进去便是了。”
陈谛心中暗自佩服这十多年来,土地神孙可君的缜密心思与细致准备。
彭侯将酒葫芦在腰间绑好,一边收拾雨具一边说着:“如果你没有别的关系,既便我借道给你没有用的,下一关湖神就会将你挡回来,你怎样进去便会怎样出来。莫怪老彭告之不详。”
陈谛举手谢过:“前面即便有千关万难,陈谋也当尽力而过,绝不会空手而返。”
彭侯正欲带他走,却又停下脚步,问:“方才你以何法术连赢数场,如能解开疑惑,老彭不胜感谢。”
陈谛摊手笑道:“陈谋一介凡夫,有何法术神通,不过朋友帮忙罢了。”说着,冲湖面拍一拍手,大声唤了声苍头翁。
苍头翁慢慢从水下浮上,缓缓走上岸来,脱下龟壳缩成小孩巴掌大小交予陈谛,一边冲彭侯做了个鬼脸道:“饶你老树精七百载修行,还是着了我不足三百年小龟的道。”
彭侯这才明白一切是龟精作怪,遂叹口气,无话可说,领着陈谛直向大樟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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