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婳，立这么久，想什么心事呢？”孔曼从自己的房间走过来，问一动不动站在大飘窗前的表妹。
卓婳盯着窗外楼下的大花园说：“我在想，刚才还好晴，怎么一下就下这么大雨呢？”
孔曼坐到她后面的小兔木椅上，随意地说：“下再大的雨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会出去。”
“哎呀，我真的有事要出去。”卓婳仿佛刚想起某件事的样子。
孔曼觉得好笑，一边摆弄着指甲一边说道：“没用的，不行！今天姨妈特别交待我一个任务，就是监督你不让你出去。要知道，这个监督任务的报酬是很高的，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我会给你双倍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卓婳马上对她说。
孔曼托起脑袋想：“这样啊，让我想一想，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啊，就把那个路天给我吧。”
“表姐，换一个吧，哪个都行。”卓婳小猫一样靠到孔曼身边坐下。
“你终于肯叫我表姐了。——我就要路天，深钏就那个傻小子还有点趣。”孔曼把卓婳推开摆足了姿态。
“可是，他又不是一件东西，又不是我的，怎么给你呀？”卓婳开始反驳。
“哼哼，是谁，下午忍不住给我炫耀，说某人已被彻底征服，完全听从党指挥来着？”孔曼睇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看，是你被反征服了吧？”
卓婳脸红了一下，旋即挺起胸膛嘴硬道：“不可能，我卓婳纵横情场二十年，只有我伤人，没有人伤我，那个傻小子，哼，你喜欢就给你好了。”
“我才不要呢，你自己留着当个宝吧。——反正今晚不准你出去就是了。”孔曼站起来，自己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社区夜色。
卓婳似乎听出一点味道，从桌子上跳起来，再扑到孔曼身边扶住使劲摇：“姐姐，你看路天这个人怎么样呢？”
“你不是说了他一下午好么？现在想起听听姐姐的意见了。”
“嗯，太想太想了。”卓婳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这样啊，那好吧，谁让我是你姐姐呢，——我会给你提交一个关于路某人的完整的调查报告，不过事先说明，调查费用你可要报销噢。”
“毋问题，多少钱你说就是。——不过你怎么调查啊？”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孔曼冲她笑了笑，卖了个关子，然后伸了个懒腰，大声说：“我想要冲凉了，如果有人给我准备好玫瑰花瓣和印度香料，我会考虑泡一个时间长长的盆浴。不过，你可要乖乖呆在房间里噢。”
卓婳马上兴奋说：“姐姐你真好！我这就给你拿，还有深海海泥和香熏泡泡浴任你选择。我会乖乖呆在这里的。”
孔曼点点头，一边走向大浴室坦然接受卓婳热心提供的服务，一边提醒一句：“反正你下了二楼，也跑不出去一楼，老王在下面看电视呢。”
这套座落在银域名都高档社区里240平方米的复式房是专为卓婳购买的，因为她喜欢推窗就能看见有红树林和飞鸟的海面，孔曼来了两人就一起在这里住。这里的空气显然比卓董卓太住的天鹅别墅更清新更自由一些。
老王平时睡在一楼客房，现在正在一楼厅内一边慢慢饮着大红袍茶，一边看着中央八台的京剧专场。
几乎听不到的细微脚步声，从身后的楼梯一点点移到了大门口。
“站住。”老王这时才关小了电视音量，转过了身：“小姐，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
卓婳只好站住，佯起笑脸说：“王叔，厨房里还有半瓶二十年的茅台酒，我去给你拿。”
“你王叔除了逢年过节平常从来不沾酒，小姐心意领了，上楼去吧。”
“我要出去买东西。”卓婳变脸嚷道。
“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去买。”老王一点不着急。
“卫生巾啊！”
“好象你上周在山姆会员店刚刚买过，当时你采购了很多东西。”
“老王，你……太过份了！我就要出去出去，我要去会所健身。”卓婳气急败坏。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老王不急不躁。
“我－不－要－你－陪——！”卓婳冲着他耳朵叫。
“我耳不背，你叫再高声也没有用的。你可以命令你爸，但只有董事长才能命令我。”老王穿衣换鞋。
没有办法，卓婳不叫了，悻悻地让老王打开门锁，气鼓鼓冲了出去，老王关好门不声不响紧跟在后面。
路天从车上下来走到银域名都大门时，雨正渐渐收停，衣服只湿了一点。两个戴贝雷帽的警卫一脸原则地不让他入内。
正好这时卓婳打来电话，让他直接去社区会所健身房等她，又将电话转给门卫，门卫核对后放行。
花园洋房，喷泉雕塑，鲜花草木开列道边，银域的环境显然比冈夏好了无数个等级，只是路天没有心思品味欣赏，心里交错着羡慕与鄙视、兴奋与痛楚的混合。卓婳要他戴上耳机随时听她电话，他照办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命令过他。
卓婳感到这一切再自然不过。在这个高档社区里，她犹如一只漂亮的蝴蝶在熟悉的花园里穿梭，只可恨曾有模范士兵称号的老王怎么甩也甩不掉。
卓婳飘进了会所健身房，老王坐在门外的实木坐椅上。他了解很清楚，这个健身房只有这一个出口。
卓婳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路天，稳稳地坐满一张小皮椅上，两只有力的手壁抱在一起，神情冷峻的望着窗外，酷得犹如下面花园角落的思想者铜像。每次望到他，卓婳的心脏都如遭遇电磁干扰一样禁不住扑通扑通一阵慌跳。她轻轻坐到他的对面。看到他的头发湿透，衣领也有一层潮意，禁不住心里又有一点内疚，一点心痛，谁想到放下电话就会下雨呢。想到这么酷的男人二话不说顶雷冒雨赶到这里与自己会面，又难免有一丝得意，一份感动。
“路天。”她小心地叫他。
路天转过脸，好象刚刚看到她，盯着她说：“你现在比早晨更加新鲜。”
卓婳脸有些发烫，她最受不了在正大郑重的场合里听到这些无聊泛黄的无赖话。她清一下嗓子仰起脖子：“路天，我叫你来，其实是有个消息想告诉你，”
“是想好了决定嫁给我吗？”路天不动声色。（有什么消息不能在电话里说。）
“呸，你太过份了，”卓婳不能再忍受了，“想要我嫁给你，首先，你要向我求婚，要玫瑰花海，要满天星光，要单腿脆地，要真心诚意，我才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这关你通过了，才能向我要求订婚，要有盛大仪式，要有玻璃杯山，要最美的白裙，要最好的戒指，要你最动听地表白，我才会再次认真考虑；如果这一关又过了，然后才……反正还早着呢，路漫漫其修远，如果你真有这个愿望，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哦。”
路天差点没晕死过去，乡下娶个媳妇不就送车彩礼杀头猪么，怎么娶个千金小姐就这么复杂呢，到时不都在男人身下一样求饶么。呵呵，女孩子愿意做梦就让她做吧，反正现实和梦恐怕是两码事。想到这里，路天露出笑脸说：“先说你的消息吧，我愿意一程程走，不过我这个人，特别善长开飞车走捷径的。”
“我告诉你，后天，我就20岁了，我想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晚会。”
“恭喜，你终于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就我们两人吗？”
“可能就我们俩，也可能很多，我还没有定呢。”
“那就我们两人好了，否则怎么给你实质性的欢乐呢，上下左右随你怎么玩。”
“路天！请你正经一点。”卓婳喝住他，蹙起眉头有点不高兴了：“路天，说实话，最初和你在一起是好玩，也很开心，但是现在，我不想玩了。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也不知道你想不想认真。”
路天不再嘻皮笑脸，是有点过了，何必再折腾这个布娃娃一样的女孩子呢。他也认真说：“好。等你电话，我一定来。”
卓婳笑了：“好。我马上要走了，老王还在外面等呢，如果他再告状的话，我妈就不会让我在外面住了。”说完，用手摸一下路天的西服，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到他面前：“衣服都湿了，楼下有家专卖店，买套换上吧。这是我的一张零用卡，密码就是我的生日。你一定什么都没有带。再见。”
卓婳站起来向门口走，心里想着他一定会把自己叫住，但路天始终没有作声。她想起一个女作家的话：分别很久你再回头，如果他一直还在注视你，那么无论你怎么走都走不出他的心。
虽然分手才几秒，走出才十几步，卓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见路天正以一种她没见过的认真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道目光象夏日阳光一样将自己的后背烧得灼热，将自己的心脏烧得柔软而狂乱，将自己的鼻尖烧得微微有点发酸。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时的分离都变得无法忍受？卓婳问自己。这种久违的感觉还是在遥远的初三下学期，班上那个帅帅的男孩留学新西兰之时，曾经出现过，并且那时她一个人痛痛快快哭了一个下午。后来，再以后，只不过都是游戏和玩而已。
卓婳推开厚厚的木门，不作声大步地走出来。老王丢下报纸，随后不作声跟上。
卓婳没有乘电梯，默默地快速地踩着一阶阶楼梯，从八楼走到七楼，从七楼走到六楼，从六楼走到五楼……
你走得再快，还能甩掉我不成。老王对这套小孩子把戏从来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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