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砸银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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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老黄还在愤愤地骂:“这兔崽子——我那个侄子,是个吃么么香,干么么不中的闯祸精,这不,又在联防队里打来电话了,看黄色录相被抓了,要我拿钱去保——这得多少钱啊,就不能让他老叔省点心?——可昨办呢,我还要看工地,——就让小兔崽子蹲一夜班房吧。”
陈谛忙说:“你去保人吧,我帮你看工地——要是信不过,把我的身份证拿去。”
老黄忙道:“信得过,信得过,你这人一看就是面善厚道人。其实这工地有啥偷的,除了那几台掘地机,就是这屋的旧电话和这两个碗了。——我去去就回,半个小时就回来。”
“你放心去吧,12点之前回来就行。”
老黄谢过,找过一件褂子披上,回头再把碗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光,一边唠叨着一边向外走:“也不知这保人得多少钱,超过五十块,就送这小子劳教去,大家都省心。”
工棚外面有一把铁锨,虽然旧了点,也比包里的瑞士军刀好用。
陈谛拿着铁锨跳下工地,地面软软的,有些泥巴沾脚。陈谛快速向开挖的工地西边走去,寻找那辆车头向西的掘土机。
工地四角有四个大灯,在昏黄灯光照耀下,陈谛看见四辆掘土机如奇形的钢铁巨人,静静地停泊在工地中央,整齐地排成一列,车头全部向南!
孙可君明明说过那辆车车头向西的!难道他说错了?更有可能是车子后来重新摆过了。陈谛比划确定了一下车灯的高度,大致在自己腰间位置,提锨继续奔西墙而去。
走到西墙中间点,陈谛比准腰间高度在墙上先铲下一个点,然后就这个点的高度与地面平行,一条线快速向右边铲过去。
“噗、噗、噗、噗……”伴随着轻微的落土声,墙上出现了一长溜浅浅不断的小坑,一直铲到最北头都没有发现异样。陈谛再一路回铲过来,墙上的小坑更深了,但是除了连续的落土声,再没有任何新的情况。
铲回到了中点,陈谛提一提气,接着向左边铲去,时间已过去一刻钟,不知老黄去联防队保人顺不顺利。
墙上的湿土雪花片般落下,陈谛一边铲土一边小心地观察着。
“噗、噗、噗、铛!”同时感觉铁锨好象碰到什么硬东西。陈谛放松力道,小心在刚才发出响声的地方轻刮几下,就着模糊的灯光,发现一片乌黑的缸体从赫黄的土层中赫然出现了!
陈谛顿时振奋精神,沿着这片缸体上下左右轻削泥土,很快,一个两三个蓝球大小的陶瓮的侧面完整地暴露出来,小口大肚的形状犹如画在土墙上的一幅印象派油画。
“一定要找个硬物将瓮击碎!”孙可君这样说。陈谛试了试,发现要将陶瓮完整地从土层里刨出来,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肯定来不及了。心里叹了声可惜,合掌对着陶瓮道了声“对不住了。”四下望了下,将铁锨侧着举起,照准陶瓮的圆圆的鼓肚用力击了下去!
“咣铛!噗、噗!”陶瓮碎了,十几条细长的物体和破碎的陶片一起掉到了地上。
陈谛弯腰查看,细长的物体原来一个个沉甸甸的油纸包包,撕开一个包的几层油纸,圆圆的凉冰的闪着银白色冷光的银元齐齐整排露了出来,一包大约有50块。再看一下瓮内,这样一模一样的包包有将近百个。与陈可君说得丝毫不差!
陈谛身后背包放在地上,将地上的银元包一包一包摞放地包内,正拾起地上最后一包,突然,一片寂静之中,头上方旁边响起了一个瓮声瓮气声音:“别光顾着捡钱,先把我老人家救出去。”
陈谛吓一大跳,下意识四面扫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影!声音似乎来自嵌在墙内的瓮里!
“不要看了,我就在这呢,瓮里。”声音苍老脾气略急,应该比土可君还要老的多,这会是什么呢,它怎么会在瓮里呢?
陈谛虽然满心惊惑,两手却没有停,站起来从开裂的地方掏进瓮里,从中间小心地将银元一包包取出,大约取了二三十个包,一个东西似乎从上面瓮口处落了下来,凉凉地正掉在陈谛的手背上,这次陈谛倒没有过多害怕,伸手将它一起带了出来。

“啊吔,好清新的空气啊!我苍头翁七十二年没有呼吸到这么美妙的空气了!”一个如盘子大小的自称苍头翁的动物爬在陈谛手背欢叫。
陈谛看清楚了,原来苍头翁,竟是一只生着青绿脑袋,背着八卦背壳的乌龟!此时,它两只后腿立在陈谛的手背上,慢慢站立起来,对着晴空新月无限惬意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清风拂我,明月依旧,不知人间,今夕何年?”苍头翁缓缓地大声道,犹如一个仙风道骨的浪漫派诗人,可惜声音只能传出十几米远,可惜现场只有陈谛一个观众。
陈谛小心翼翼地看着它,惟恐手抖一抖,将长寿诗人从手背上摔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我老人家放下来。快把银元收拾干净,然后找盆清水好好给我泡个澡。”苍头翁回头呵斥道。
陈谛赶忙将苍头翁小心地放到地上,揖了一个礼,回头加紧将瓮里的银元一包包拿出。
一刻钟后,终于将全部银元在背包内装好,瓮里地上再检查一遍,除了碎片破瓮再无它物。
“好了,快将我老人家带上走吧。你难道还要在地上绣花不成?该破的总要破的,该丢的总要丢的,别那么婆婆妈妈。——早就该破了,哼哼。”
陈谛将苍头翁放进宽大的外包,拉链只拉了三分之二,回头不忘问一声:“苍翁还舒服吧?”
“舒服谈不上,比瓮里强太多了,那鬼地方真寸步难行,手脚不能动呢。”苍头翁在包里应一声。
陈谛就着缓坡走出工地,远远听见有说话和脚步声传来,急忙三步两步奔到工棚门口,将铁锨放好,跺跺脚走进屋内,刚将包在地上放好,老黄和侄子就走到了大门口。
“你这兔崽子,二十块钱可以买多少鸡蛋,多少挂面,你看那玩艺都挡饥能挡饱,她还能从上面跳下来给你做媳妇?”老黄骂着就进了屋,见了陈谛又笑了一下,“回来晚了点,不过要不是磨到最后一个,再演演戏说没钱,二十块还真救不出人来,那个什么牛队人还真是一个痛快人。——你个兔崽子,还不过来谢放人家,不是人家帮着看工地,我能离身去救人。”
老黄的侄子,一个衬衫和头发一样逢乱的大男孩满心不乐意地朝陈谛点了下头。
陈谛把包背起来,和老黄道别,说要赶火车走了。
“这酒菜你收拾一下都带上,——不要了,咦,这咋好意思呢,小军,快过去送送你哥,看大包怪沉的。”老黄没有注意到,陈谛进来时,他背的大包基本是瘪的。
陈谛连忙谢绝了,大步走了出去,先往北走到钏南大道了,绕一个圈又走进冈夏村。
包真沉。陈谛想起一个故事,一群人夜里在荒地上走,天上一个声音叫:“地上石头多拿一点,地上石头多拿一点。”有的人拿了,有的人没拿,有的人拿得多,有的人拿得少。到了天亮,人们才发现原来夜里从荒地上拿起的石头竟然是玉石玛瑙。拿多的人兴高彩烈,拿少的人垂头丧气,没有拿的人顿足捶胸。
这伙人接着向前走,进入一个沙漠,水喝光了沙漠还没有尽头,大家把身上的东西纷纷丢下,包括捡到的玉石玛瑙,毕竟生命更加重要。待大家走了沙漠的时候,每一个人又都是两手空空。曾经捡到的和丢失的石头或者珍宝都好象一个梦。
那么,那些人捡的、拿的最后丢的,倒底是石头,珍宝,还是什么都不是呢?自己现在沉甸甸背的又是什么呢?
午夜冈夏,雨后凉风从空旷小街的另一端吹来,卷着远方缥缈的音乐和无数人的梦境。
一群人影在从小巷插进小街中间,躲避已经来不及。不怕他们是丐帮,不怕他们是酒鬼,只是他们不是……
“站住!”熟悉的一声粗蛮的断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拦住前面路上的,正是联防队牛队长和他的一帮手下,清理完黄片罚款,正要夜总会通宵狂欢。
陈谛靠墙站住。牛队长凶狠地盯着他身后背的大包:“这么晚么在干什么,把大包拿下来,开包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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