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愤愤回到冈夏。
肚子很饿，中午和卓婳吃点那点西餐和陈谛吵架的时候都已经消化殆尽了。为什么不多点多吃一点？他敢多点么！六只法国大蜗牛就要三百块，一只蜗牛竟然比一头肥鹅都贵！卓婳还算为他省钱，没点什么极品鱼子酱和努瓦尔穆杰岛土豆什么的，那样的话，路天可能当场就现了。
谁能想到，回来开着名爵轿车在海岸公路肆意拉风的路公子兜里，连区区一百元都凑不齐了。
所以他马上找陈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向来不做计较的陈谛竟然绝口不借！深钏真是一片神地啊，处女变妓女，豪侠变吝客，怎么都会这样呢？路天狠狠对空击了几拳。
一个算卦的此时不识相地凑过来，路天一个直冲拳停在他鼻子尖上：“你就没算到我会给你一拳？哈哈，滚蛋！”
算卦的颇有定力，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不慌不忙用竹帘将路天的大拳头挑开，不愠不怒淡淡地道：“只要公子开心，戏弄本仙倒也无妨；但若无高人指点，公子恐难避血光之灾。”
路天岂能被他吓住：“少来这套！血光之灾？不把我吓住，我会乖乖掏钱送给你？这套大爷见得多了。看你手不残脚不废牙也没掉光，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在这装神弄鬼？赶快在我面前消失，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再不滚把你扭到联防队！”
看来联防队的威力最大，算卦半仙不自主地左右张望一下，如一只嗅到恶狼气味的老鹿一样狼狈逃走了。路天哈哈大笑，这等胆气与伎俩，也敢跑出来混江湖。
那算卦人走到草地深处，方回过头对路天大声补一句：“三日之内无血光，你砸断我铜算子的招牌！只怕公子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路天冲他挥挥拳头，那人不自觉退得更远了。
肚子咕咕叫，路天跨进路边不起眼的一家粉面馆。可惜了自己这一身名牌。
“一碗牛腩面，大碗的。”
小姐过来记单，收钱。递来的账条突然在自己前面停住。
路天抬起头，——“欧阳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打工啊，今天刚上班。——您还要点别的吗？”穿着蓝色围裙工装的欧阳燕，拿着食单平静地对着路天说。
“谢谢，不要了。”嘴里的话好象不是自己说的。怎么感觉一切都反常了呢，到底是他们变了自己变了还是世界变了？
“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欧阳燕返身跟同事和老板说了一下，匆匆跑了出去。
路天猜不出她要干什么。牛腩面很快端上来了，牛腩似乎格外多了两块，路天食不知味地三口两口扒完，没有等欧阳燕，付了钱匆匆出来。
回楼顶小屋么，那个热死人的鬼地方。路天在街头徘徊，他还有别的去处么，无论阳光还是海景，现在哪家他也去不起啊。莎士比亚说，小鸟的翅膀如果绑上了黄金，那它就再也飞不起来了。这句话恐怕只是对鸟说的，路天确切的感受是：人的口袋里只有装了黄金，他才能飞得起来。
“路天。”欧阳燕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面前，“给你。”递过来一个白纸包。
“什么东西？”两天没有见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欧阳燕一下客气了很多。
“你和陈谛借给我的钱啊。先还你一千，剩下三百慢慢还。店里的老板挺好的，先支了我四百块。”欧阳燕说。
“哦，谢谢你。”路天下意识地收下，下意识地说。
“谢我什么呀，该我谢你的。”
“真心要谢人家，就给她一个老公那样的拥抱吧，人家梦里都叫你的名字呢。”火玫瑰里的胖姑娘小燕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路天看着欧阳燕，欧阳燕的双颊日映霞光一样晕红了，站在背景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动不动。
路天突然涌起一股**，控制不住一下把欧阳燕抱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欧阳头顶的发丝拂到他的鼻尖，他感到鼻子和眼睛都有些发酸。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没有**地拥抱一个女人。
欧阳燕挣开他跑掉。“我回店了，你和陈谛要吃面就过来。”
咔嚓、咔嚓。
暗中，一架尼康D80将路天进入冈夏之后的所有主要活动全都照了下来。
“他拥抱的这个小靓女叫欧阳燕，正合粉面馆里的服务员，与他更确定的关系明天就可查出来。——这是他租住的地方，冈夏顶层的一间农民房。——与他握手这个人应该是他的朋友和合租人，在市里某个单位上班。——从现已掌握的情况分析，这个人应该是一个除了身上的名牌就不名一文的——穷光蛋。”
伴随着电脑屏幕上连续播放的幻灯片，“柯西私家侦探事务所”的大侦探柯西，在一边做着相应的说明。
孔曼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肯定他来头不正，但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荒唐和不地道。哈哈哈哈，孔曼现在很想肆意狂笑一个够，他终于落到了自己手掌心，现在就象看一只小蚂蚱一样看他在表演跳跃。哈哈，还有她那个一直骄傲得象一只小天鹅一样的远房表妹，这次一定要将她高昂的脖子彻底打断，让她彻彻底底地丢尽脸面从此在自己面前难以抬头！
路天，我说过的，我会让你感到后悔的，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我就将要你碎尸万段！
这是她本次来深钏度假最有意思的一个收获。
几乎每年，孔曼都要和表妹卓婳见上两次面，或者在上海，或者在深钏，或者在某个著名的旅游地。而每一次见面，都会演变成了两人的角力游戏，孔曼还尤其看重游戏的结果。可惜的是，几乎每一次游戏结束，自己都是第二名。无论评判者是来自长辈、名媛、帅哥还是洋鬼子。
这使孔曼一次又一次憋足更大的气，期待下一回合较量。
卓婳家虽然有钱，但孔曼还真没有放在眼里。这不是说大话，也不是孔曼家里更有钱，而是偶然一次机会，孔曼在门外偷偷听到做高官的父亲，在书房内对弟弟交心谈话，并讲了这样一段话和故事：
赚钱当然是对的，有钱当然是好的，但是在中国，这些还不是第一位的。我们江南这块地上曾经出过了一个富甲天下的大富翁，对，叫沈万三。他非常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呢捐资帮皇帝修了三分之一的南京城，还没有伤筋动骨，真可谓富可敌国了。后来这个沈万三还想再捐钱犒劳军队，你猜结果怎样呢？给他发一个优秀公民奖章？让他当全国人大代表？全错了。当时的皇帝朱元璋勃然大怒，这样骂道：“他沈万三算个什么东西，竟想犒劳天下之军——简直是个乱民！活该推出去宰了。”后来呢，虽然没有被砍头，但是沈万三全家充军云南，财产没收，家破人亡。这个故事说明什么呢？在中国，哪怕再有钱你也是个老百姓——富有，但低贱。而皇帝哪怕化缘也是君主——拮据，却高贵。富与贵的差别就在这里，富，只关钱财；贵，还要看地位、出身和权力。钱，永远斗不过权的。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将来要做什么了。只有选对了路，你将来才能占据势和至高点。
后面的话孔曼没有心思再听了，这些话爸爸从来不给她讲的，与她讲得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正确无比的废话，她知道也认可弟弟在家里地位是高的。但父亲讲的这些话，无意中给她在与表妹的斗争中充加了无穷底气，很多次，在与卓婳的斗嘴争气中，她都险些脱口而出：“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家只是富，我家才是贵！富根本就不是贵的对手！”难道不是这样吗？牟其中、杨斌、仰融、周正毅、袁宝璟，哪个不曾在百家富豪榜上风光过，后来不照样关得关，毙得毙，逃得逃？但这句话最终没敢讲出口，否则即便她赢了辩论也要挨父亲的耳光的，现在两家大人正好的如蜜里调油，岂能允许她如此破坏和谐局面的言论冒出水面。
她说出来的是所想到的第二具杀伤力的话：“别看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你以为真的是你的魅力么，其实人家看中的只是你家的钱。”
卓婳马上去问那个华裔美籍的男朋友：“你更中意我，还是中意我家的钱？”
男朋友用不甚流利的中国话告诉卓婳：“这有什么区别么，我当然都中意了，这根本就是无法割开的整体，用我爸和你爸的话说，我们这是门当户对。当然，如果你……”
卓婳懒得听他再说了，孔曼正在旁边高撇着嘴角看笑话呢，她当即决定与假洋鬼子一刀两断，哪怕父亲帮着说话也不行，坚决把他踢回了大洋彼岸。
这一局算是平局。
只要是女人，无论她多么漂亮，都一样有太多不自信的时候，都需要别人的肯定和男人爱的证明。难道那些人只是爱自己家庭的财富？那自己又值多少钱呢？这是近来最困惑卓婳的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孔曼建议两人以小白领的身份，夜访深钏最有名的一夜情酒吧“我本色”。如果能在里面发现两人公认的魅力帅哥，如果那个帅哥能主动过来与卓婳搭话，那就证明卓婳具有着钱财以外的对男人不可抵挡的诱惑力。
本来卓婳是没有一点机会赢的，因为孔曼下定决心不对酒吧的任何一个男人说一个帅字。嘿嘿，就让卓小姐继续沉溺于她不自信的困惑之中吧。
而该死的路天就在那个晚上出现了，一曲《芭比娃娃》歌毕，第一个尖着嗓子大声叫好的就是孔曼，这实在是她周边类型男人之外的另一个迷人新品。天啊，下了台的路天果然向19号桌走来，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点可能成为芭比娃娃么？事实证明，没有，一点点可能都没有。芭比娃娃是卓婳，自己永远只是做陪衬的雀斑娃娃。
卓婳又赢了，她只能沮丧地承认这一点。随后，她喝了很多酒，路天的故事还算耐听，她对他还有着男女本能的好感。卓婳和路天两情相悦挎着胳膊走了，一对真正的美女帅哥啊，连妒火中烧孤单抱着橡木老人的孔曼都不得不承认。
老王开车把她拉了回去，梦里孔曼哭着喊着再不要来深钏这个鬼地方，并发誓再不与表妹卓婳打什么赌较什么劲了。她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
决定性的转折发生第二天中午粤海餐厅门口。梦醒失意的孔曼被另一个朋友拉去品尝粤式午茶，朋友泊车的时候，孔曼意外看到了传奇流浪王子路天的背影。但虽后发生的事，孔曼做梦都没有想到，没有被认出来是第一记耳光，冷漠厌恶的表情是第二记，当那个她昨夜曾极度痴迷的男人从嘴里蹦出专门针对她的“丑八怪”与“婊子”字眼时，孔曼已在极度耻辱与绝望疯狂的爆炸中死成了无数个碎片。她从来没有如此受伤。
所有最阴暗最恐怖最可怕最残酷的念头象无数群蛇一样从她心底冲上大脑。有一瞬间，她都要拨出号码去哭求老爸动用专政的力量去灭掉那个小子。
长得不美不是我错，羞辱我却是你的死罪。
女人的报复是可怕的，它深刻而持久；而有钱势的女人的报复尤其可怕，因为报复能够即刻实施。
她找来据说是深钏最高效最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将那天晚上手机拍下的路天照片和从卓婳那里拿到的手机号码（那小妮子真是得意地要死呢，再不把她的话当作一回事了），一并交给了大侦探柯西。
貌不惊人的柯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换句话也可以说，是路天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真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多拿出来绝对啪啪暴响的狠料。
孔曼燃起一支摩尔烟，她要好好盘算盘算，要想一想怎么玩，才能这只愚蠢的大狗和骄傲的小白兔一起玩死，玩得更过瘾。
现有的料虽然很猛，但还远远不够。如果你决定要毒死一个人，那么就不要小里小气，砒霜鸩酒鹤顶红断肠草金刚石氰化钾一定要用足料下猛量，让那傻小子人生彻底玩完，让卓大小姐吐血三升永被伤疾。
孔曼笑了，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挥了一下手，大侦探柯西凑了过来。
“继续调查。另外再加一个任务。给我找一个超级漂亮的小姐。”
“漂亮小姐，您要？”柯西打量了孔曼一眼，怎么看也不象拉拉的样子。
“是路天先生要。他不要也要送给他。”
经验丰厚的柯西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随即又提了一个条件：“孔小姐，我们只接受法津允许范围内的调查事务，至于找小姐……”
他不再说了，孔曼已经从坤包里拿出一摞钱摆到了他的IBM电脑键盘上。
“OK，五星级超级漂亮的，保证当事人上钩上床，并由我们全过程纪录。”
“高清晰，无/码的。”
“OK。绝对达到超出日本逼近欧美的专业制作水平。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添加文字解说和提供音乐背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