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天会，公司大会，部门中会，下来小组再开总结小会。
樊清问陈谛：“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
“注意到了，蒸蒸上升新气象。”
“切，少唱赞歌了。我又不是人事部长——我发现公司的人可以分成两类。”
“哦，两哪类？”
“开会坐前排的，是食肉动物；坐后排的，是食草动物。”樊清点着头肯定地说。
“这么说来，你就是一只纯洁小白兔了。今天我都坐哪儿来着？”
“你呀，大会坐后排，中会坐中排，小会坐前排。所以你是一个杂食动物，顶多欺负一下蚱蜢蛐蛐蝈蝈小蟋蟀什么的。”樊清对自己的推论颇为得意。
“蚱蜢、蛐蛐、蝈蝈、小蟋蟀有什么区别么？”
“在你眼里当然没区别了，都是将够塞牙缝的一块小肉丝。”
陈谛拍一下桌子：“你有这八卦精神，研究一下中国神仙多好。昨天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当然完成了，”樊清交给陈谛一张书单，“后面打勾的都是网上有电子版的。”
书单上写着近二十本书目：《封神榜》、《西游记》、《山海经》、《太平广记》、《中国古代神话》、《上古神话演义》、《中国神话大辞典》……
“还要再加一些佛教、道教、西方和印度神话的书，下午我给你被充一个50本书的书目，你和我都要在一个月之内将这50本书翻一遍，每一本书都要列出体系大纲，之后我们再交流讨论。”陈谛边看书目边说。
樊清嘴和眼睛都变圆了：“老大，这是50本书，不是50册动漫！还要每本写大纲，我不是兔子也不是神仙哎。”
“从现在起，你就要象兔子一样跑得快，象黄牛一样踏实认真，象猫狗一样机敏判断，因为，我们是在和神仙打交道。”陈谛没什么地表情地发布命令。
“陈谛，你只是一个小组长哎！”樊清从椅子上跳下来抗议。
“所以我才以小组长的身份命令你！”陈谛继续正经地说。
“不理你了，一点都不好玩。”樊清气得拿起桌上小茶杯转身就走。
“我们是做游戏，不是来玩游戏的。——今天你必须将《封神榜》重读一遍，明天下班之前交出它的结构大纲。”陈谛在后面继续补充。
樊清转过身对陈谛做了一个她认为最可怕的鬼脸：“陈谛，我恨你！”
他相信樊清能做到的，这个机灵的丫头，开始多给些压力对她没坏处。
除了要完成和樊清同样的任务，陈谛还要负责小组整体的规划、工期进程和最后总结。当你玩一款游戏感到复杂和疲累的时候，想一想吧，设计这款游戏的人们当时所面对的，可能是你十倍百倍的复杂无头绪、疲累无奈甚至无聊。
但是消费者你是上帝，他是工作者。市场就是这样，它不承认辛苦，不相信眼泪，它只认同结果。
几年后震撼面世的惊人繁复庞大的《娑婆世界》，现在就由他们一个字一个字，一段话一本书，一个念头一点想法，一天讨论一本总结这样一点点构建起来的。
坐在电脑前的陈谛心很静，无声地滚动鼠标，他喜欢这个工作，感觉平静又踏实。
直到前台小姐打进电话叫他：“陈谛，前台有人找。”
两天没露面的路天出现了，陈谛上来先给了他一拳教训。
“一言难尽，兄弟这两天能活下来都不错了。”路天坐在沙发上二世为人的样子。
“凌晨收到我短信了吗？”陈谛先问这个问题。
“原来是你发的，靠，害得老子当场早泄。三点钟，我还以为阴曹地府发来的呢，全是乱码，来电显示都是乱的。”
“乱码？那你也该按回复键回一个啊？”如果路天当时回了，自己在土地公署里能收到么。
“那可是要花一毛钱，咱现在不是没钱么。”路天死狗一样将全身摊开在沙发上。
正在给他端水的陈谛过去给他一脚：“你没钱，看你这双新袜子就是好几十！”
路天笑笑，问：“当时你在哪里？深更半夜发短信。”
陈谛闪烁其词：“夜里醒来想你了。”
“神经，别让前台小姐听见，疑心我们是玻璃。”路天瞟了前台小姐一眼，“你们公司怎么不找个更靓的，也就气质可以。”
“别瞎扯。还有半小时下班，我拿本杂志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我找你有正事，陈谛，拿一万块给我，一千美元也行。”路天的语气好象在说，给我再打一杯水来。
“你那三万多呢，全光了？不会吧，大哥。”陈谛感觉不可思议。
“一万股票，一万期贷，其余是全光了。现在是关键时期，急要炮火全面覆盖，兄弟快提供弹药吧。”路天说得轻松自然。
“没有。路天，那钱我全存了，半年定期。”
“马上取出来，咱不在乎那点利息。——算我借你的行不，肯定还你，下周就还你，周息10厘，不，一毛！怎么样？”路天坐起身请求。
“你越这么说越不给，周息一毛，贩毒也没这么大的利！我不能害你。”
“比贩毒还赚！我要一步跨龙门，兄弟你一定要推我一把！哥哥现在鸿运当头，一般的机遇根本看不上，地产中介店长牛不牛，请我去我都不去！——哎，对了，我要回个电话，黄老板的，中午就该回的。”
路天说着就打了电话，真的谢绝了一个什么黄老板请他当店长的邀请。
路天放下电话冲陈谛眨眨眼：“我没骗你吧，全是真枪实弹，你回头上网查查卓远集团，有十几个公司营业额二三百亿的那个，老板姓卓。兄弟我什么都不瞒你，这次哥们上的就是卓董事长的千金、独生女！别瞪眼，我路天不是眼里只有钱的人，相信我的品味。那女孩要是丑八怪，给一百亿我都不追，追了也硬不起来啊。——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精致的女孩，就好象，就好象芭比娃娃一样！所以我这次不挑了，不花心了，就她了，一次性终极解决！想想吧，有朝一日我掌管了卓远，能亏了好兄弟你么，十几个公司你看上哪个进哪个，进去就是最高级，没看上的也不要紧，你不是喜欢搞网游么，砸一个亿给你开发，不够再说话！我一个亿都给你了，你现在借我一千美元还犹豫什么？你这个到底讲不讲良心？”
路天结束长篇大论，发现陈谛没有吱声，这是从未有过现象，十几年两人在用钱花钱上从来没有过多磨唧过，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路天有点急躁了：“赶紧拿卡吧，要不是今明两天股市期市歇市套不了现，我才不会跑到这里拉着脸求你呢，算我借你的还不行，拿你一万，周一我还你二万！给个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陈谛说：“不行。”
路天站起来瞪圆了眼：“你不是开玩笑吧？关键时刻你从来没有掉过链子，我俩从来都是无条件互相支持的，包括跟东北帮干架，给黄牛党抢票，还有那次在爬泰山痛捧小痞子。”
“因为那时我们至少都有理，但这次，不行。路天，你照照镜子，看一看你的脸，被**烧成什么样子，还先不谈你的手段。”
“别扯那么多虚头巴脑，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往道德扯好不好。我告诉你陈谛，这个世界只认实力和结果，没人在乎你手段、过程和良心。福特镇压罢工，洛克菲勒黑心卖国债，杜邦大发战争财，又怎么样？到了晚年大把钱一捐，立地成佛成慈善家了，个人铜像立得满地都是，成了人人崇拜的伟人，是不是这么回事？别奢谈什么手段，哪个成功者的手上是干净的？老英海盗起家，大英博物馆里全是别人家的东西，你去讨呀，人家现在一脸绅士理都不理你个小蹩三。老美现在牛逼吧，天下第一，世界警察，当初还不是痛杀印弟安人，抢了人家的地儿，贩了几百万黑奴隶了一百多年，现在发了成上流社会了，就他妈讲人权说道德了，你说虚伪不虚伪？至少我路天还堂堂正正说什么做什么！”
路天真的有点急了，但是陈谛这次下定了决心：“你错了，道德从来就是约束自己而不是评价别人的。这一次，我不会支持你。”
路天脸色真的变了，阴沉如暴雨前的晦空。“陈谛，你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自己是处男，就见不得别人玩大姑娘。要是这样你早说，凡你看上的，路天绝对让给优先。”
“路天！”陈谛打断他的话，正色说：“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一点不了解我。”
“我理解不了！”路天大吼一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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