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爱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鸡鸣三声,新的一天便开始了。
淼睁开眼睛,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以不吵醒身边人的动作穿好
衣服,开始她今天的工作。如今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刚推开门,只
觉得刺骨的寒风从衣服的各个缝隙钻了进来,淼揪紧衣领,防止冷风
有隙可钻,她挑起门边的扁担,蹑手蹑脚的出了小院。
水挑回来,淼就要烧水,这是她们一天要用的水,既然整个张府
对小院都漠不关心,那她们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正用扇子扇着
炉火,身后脚步声响起,淼猛地回过头去,看着她,道:“你怎么这
么早就起了,不多睡会儿,你要多休息,这样孩子才能好。快点回去
,天太冷,别冻着了。”
杜鹃却不好意思的道:“你每天早起,把我干的活都干了,我真
的很过意不去啊。我来烧水吧,你进屋歇会儿,被窝还是暖的,你再
躺会儿。”
淼不满的站了起来,指指她,道:“要我说多少遍嘛,你对我说
话不用这么客客气气的。既然你不把我当丫头,我也不把你当姨太太
,这是咱们说好了的,可有字据为证。我就不信改不了你这逆来顺受
的性子。快点,进屋去,躺着休息。”
杜鹃一幅小媳妇样,哀怨的盯着她,却不敢说话。
淼哀叹自己任务艰巨,道:“咱们不是约好了嘛,你在我面前想
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拘束的。快说,你要对我说什么?”
杜鹃低着头,偷瞄着她,才小小声道:“你还不是要我做什么就
得做什么,这不跟她们一样吗?”
淼被她一句话噎住了,无奈的点点头,“对,你说得对。看来问
题还是在我身上了。唉——”
杜鹃急忙道:“你生气了吗?我不是说你不好,真的。”
淼笑着摇摇头,脸颊上的梨窝深深的,握着她的手,道:“我没
生气,真的。你能反驳我,证明有进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
力。加油加油加油!”自己给自己鼓完劲儿,又转头对她说:“我可
是为了你和肚里的宝宝着想,跟那些欺负你的人可不一样。你要让自
己开心起来,这样宝宝才能健康,你要多笑,知道吗?你再这样抑郁
下去,我真怕你哪天会想不开呢?乖啦,算我求你了,到屋里去吧,
你的身子可不能再着凉了。”说着推着杜鹃往屋里走。
杜鹃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好点点头,往屋里走去

淼看着她的背影,复又蹲下,继续扇她的火。这段时间与杜鹃相
处,才知道她是个极善良、极软弱、极胆小的女子,对所有人对她的
欺负和冷嘲热讽,都默默承受,从不反抗,似乎这样苟延残喘的生活
就是她应得的。这让淼一则可怜她,一则又气她。人善被人欺,马善
被人骑,这可是至理名言啊。杜鹃之所以落得这种处境,也是因为她
从没为自己争取过,连一丝丝反抗也没有,就这样逆来顺受的在这个
巴掌大的小院里过日子。
因此,淼制定了一个计划,要让杜鹃摆脱她这逆来顺受的性格,
她们约法三章:在遇到不顺心时,杜鹃必须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
能唯唯诺诺;在她生产前的这段日子,重活一律由淼包办,杜鹃不得
插手;杜鹃要笑,必须时常的笑,即使不开心也要笑。虽然有些苛刻
,但淼也是为了她好,为了能够切实的敦促她,她搬来跟杜鹃一起睡
,时刻盯着她的一言一行,也经常说笑话给她听,让她笑。虽然效果
并不明显,但杜鹃开心的时候多了,这也算是收获了吧!
说是独门独院,一切都由西院管理。而这个小院却像是与世隔绝
了,所有的工作都要她们自己亲自来做,例如洗衣服。大冷天,水冷
得刺骨,淼一般都是上午盛好一盆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等到午后水
不再那么冷才开始洗衣服。
刚吃过午饭,逗着杜鹃说了会儿话,她才来洗衣服。洗衣服太无
聊,她就哼着歌洗。“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
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
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
到老。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
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你还真是逍遥啊!”一个黑影挡在了淼的身前。
淼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笑着站了起来,就扑了过去,笑道
:“你怎么来了?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呢!”
敏笑着接住她,拍拍她的头,道:“你不能出来,我只好进来了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本想让临淄
王代我传口讯,可是他说他与张苒很长时间没联系,也联络不上你,
我只好亲自过来找你了。”
淼松开手,退了一步,打量起她的装束,“你怎么穿成这样?”
敏原地转了一圈,“不好看吗?我倒觉得这身打扮很合时宜啊!
”敏穿的是张府丫头的衣服,看起来平凡无奇,即使走在张府里,也
不会被人察觉到。
淼拉起敏的手,往自己原先的小屋里走,两人同时在里面,显得
相当局促。敏环视四周,心里五味沉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
是跟在张苒身边的嘛,怎么放到这里来了?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淼不在意地笑笑,“在哪儿不是住啊,只要住得开心就行了。我
这是正常调度工作,没什么事的。啊,对了,你跑来着找我,是不是
出了什么事了?”
敏心里压着一件事,经她这一提,便把淼的事抛下了,轻叹一声
,“我有两个消息给你,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先听哪个?”
淼笑着噘噘嘴,道:“你还不知道我,当然是先听好的了。有什
么好事吗?”大眼眨啊眨的,盯着敏。
敏长呼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好消息就是我见到了紫叶
。”
淼张大嘴巴,惊得闭不上嘴了,嘴角缓缓上扬,眼中渐渐有了水
汽,许久,才抓住敏的胳膊,惊叫道:“真的,终于找到紫叶了吗?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四个人终于要团聚了,是吧!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敏却高兴不起来,低下头,不愿看她那高兴激动的神情,只觉得
心里更加难受。淼拽着她又叫又跳,终于注意到敏的表情,心不由自
主地一沉,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敏抬头正视着淼,鼓足勇气道:“我要说得坏的消息就是,她现
在是狄家的小姐,狄蓉,再不是紫叶了。”
淼一时反应不过来,瞪着她,道:“你在说什么啊,紫叶就是紫
叶,怎么会变成别人呢?狄蓉?搞错了吧?”
敏深吸口气,眉头微微皱着,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乍见
她时,我也像你一样高兴,以为我们终于就要团聚了。可是,她根本
就不认得我,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那
种当陌生人看的眼神假不了,我现在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曾
怀疑过,她就是狄蓉,只不过与紫叶长得很像。我便暗地里到狄府去
打探,但狄家的人个个嘴风很紧,我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消息。终于,
我花重金买通了府里的一个急需用钱的赌鬼,他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
息。”敏的眼睛突然变得很明亮,直盯着淼。
淼让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不敢说话,静静
地看着敏。
敏深吸口气,道:“三年前,狄仁杰故去之时,他的曾孙女狄蓉
竟神秘的消失了。那时武则天竟要宣狄蓉进宫,可是急坏了狄家的人
,只能以狄蓉守孝为名搪塞了过去,但是怕武则天再度宣召,便暗地
里打探狄蓉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终于,在武则天返回长安
的前夕,天降一女,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淼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说紫叶掉进了狄府?被留下顶替了狄蓉
,那我呢,我又是怎么回事?”
敏点点头,“这一段,那个赌鬼说得含含糊糊,我觉得很有问题
。如果你的感觉没错,你一直没有放开紫叶的手,那么你和紫叶就是
同时掉进了狄府,只不过你被他们暗地里处置了。”
淼冷冷一笑,道:“为了他们自私的理由,差点就把我给毁了。
不过,我是不是还要庆幸,他们没有杀人灭口,留了我这条小命!哼
——”
敏握住淼的手紧了紧,“的确该庆幸,为了守住秘密,他们有什
么不敢做的呢?狄府上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而知道的嘴也封得很
紧。之所以那个赌鬼会知道,我猜他就是那个把你卖进妓院的人。”
淼闭上眼摇摇头,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真的深陷妓院会是什么样的
,最痛恨做皮肉生意的,如果自己为了连生存,恐怕也会被逼做这种
事的。如今想来真是后怕,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许久,淼才恢复过
来,强自平静地说:“那紫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她把你当陌生人
看,就算狄府的人要她冒充狄蓉,那她也不会不认你呀,你与她相认
,不就可以帮她摆脱狄府的控制了吗?”
敏摇摇头,“我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而紫叶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搞不清楚。如果说她是假装不认识我的话,那她的眼神真的太
逼真了,似乎我与她根本就是陌生人。你没有看到她的眼神,那种让
你忍受不了的眼神。”
淼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声,才道:“我有一个猜测,但我
没有见到她,不敢就此下结论。”
敏盯着她,心里也有一种猜测,只是没有说出口,“你说说看!

淼回忆了一下,才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神农架时,那个野人将
紫叶摔在地上,而紫叶的头就磕在一块石头上,当时就失去了意识,
后来我们被龙卷风卷起时,我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而
她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电视上常常上演‘失忆症’,因为头部受到
剧烈撞击,导致海马体受创,而暂时失去了记忆。”
敏低头沉吟,苦笑道:“我也曾这样怀疑过,她是适宜了,忘记
了过往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你我了。等她醒来时,狄府的人再对
她洗脑,让她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深信不疑,而紫叶向来单纯,不会
对别人设防,也就轻易地相信了,变成了现在的狄蓉。”
淼皱眉道:“如果真的被洗脑了,那么我们说她不是狄蓉,她也
不会相信我们的。这下可就难办了,要怎么做才能刺激她恢复记忆呢
?”
敏摇摇头,她们对失忆的人是仅止于电视作品,而有关的医学知
识却一窍不通,这下可难倒她们了。
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到我去见见
她,给她一些刺激,可能会让她想起些什么,你说对吗?”
敏看着她,叹了口气才道:“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她现在
在宫里,武则天的身边,备受女皇的宠爱。你也知道紫叶的性格,是
可爱型的,如今大方得体,更添了大家闺秀的风范,真是今非昔比了
。连我想跟她单独说句话,都得等到夜深人静,她没有就寝之前。而
皇宫内苑,你又怎能擅入呢?”
“你说什么,紫叶进宫了,她那种单纯的个性怎么在那个勾心斗
角的地方生活?你要保护她啊,即使她现在认不得我们,我们也不能
放弃啊!”淼与紫叶最好,此时听到她也深陷宫闱,担心在所难免,
敏都不能游刃有余,何况对人没有戒心的紫叶呢?
敏也只能点点头,道:“这个你不说,我也会做到的。她是我们
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她有危险的。这个你该相信我!”
淼握着她的手,猛点头,幸好敏在紫叶身边,这让她放心很多。
“你被光担心我们,你自己呢?调到这儿来,是不是你与张苒出
了什么问题?我听李隆基说,张苒这阵子很奇怪,不但总避着他,而

且经常流连烟花,这个你知道吗?”敏来这之前,曾跟李隆基谈过一
会儿,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淼有些负气地说:“他的事再与我无关。他想怎样就怎样,我管
不着,他也不愿意让我管。反正我现在在这儿,眼不见为净,乐得清
闲呢?”
敏看着她,心里却更加得不安了,试探地问:“李隆基让我给你
带句话,我思前想后,还是跟你说了吧!”
淼呵呵一笑,道:“什么话?是不是嫌我这阵子没去吵他,闷得
慌了吧,他那种公子哥啊,就是欠揍!哦,到底是什么话啊?”
敏看着淼的笑脸,心里却跟更加沉重了,低声道:“他说,如果
你在张府呆不下去了,他那里的随时为你敞开大门,即使他过得并不
宽裕,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说完敏就看着淼有什么反应。
淼乐了,道:“没想到他这么有义气,怕我在这受张苒的气。你
告诉他,他的心意我领了,我在这呆惯了,不想去别的地方,而且,
我现在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完成,最起码也要等到我改造任务完成了
,才能离开。”
敏只觉得泄气,这个花猫真是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不
开窍呢?“你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要我到他府里当丫头吗,没事给他解解闷
,逗他开心呗!还有什么意思啊?”淼眨着大眼,一脸天真地道。
敏瞪着她,心里真的很急,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李隆基在历
史上是有名的风流皇帝,虽然他对杨贵妃痴情,可是他对那些花容已
逝的妃子也是绝情绝义的,这个你我都很清楚,而现在他发现了你,
你的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我看得出来,李隆基是喜欢你的,而你的
心意呢,你喜欢他吗?”
“什么?”淼被这个概念打得晕头转向,“怎么可能呢?唐玄宗
怎么会喜欢我,我又没长的倾国倾城,穿上女装都不像女孩子,他怎
么会喜欢我?你想太多了啦!”淼摇头加摆手,大嘴夸张地咧着,梨
窝深深的嵌在脸颊上。
敏却不想她这般轻松,正色道:“我说我也喜欢你呢,你信吗?

淼笑得更夸张了,忙摇头道:“你不会受了刺激就改变性向了吧
?我很正常,我不玩同性恋的,你不要找我啊!我长得又不漂亮,要
找也要找紫叶那样的吧!呵呵——”
敏却笑不出来,“我说的喜欢,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轻松
、自然,不加一丝虚情假意,你展示给我最真实的你,也引发出最真
实的我。见到你笑,就忘了一切烦心的事。你,就是有这种力量。而
皇族生来就要斗,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了,见人说话留三分,几乎
对谁都是有戒心的。而得到一颗赤子之心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你就是
有这颗赤子之心,在争权夺利的背后能给他们最大的安慰,这就是你
吸引他的原因。”
淼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终于抢笑了出来,“我还真不知道
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呢?你真把我说得天花乱坠了,呵呵。不过,我还
是不信,李隆基眼光出奇的高,真正的美女在他眼中都要掂量掂量,
何况我这个傻里傻气,连‘美’一点边儿沾不上的人呢?我在他眼里
,根本就不是女人,你多虑了,绝对不可能。”
敏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知道淼对李隆基没有更深的情谊,虽
然松了口气,但仍是捏着把汗。由她现在对李隆基的认识,李隆基是
个想要什么就一定要等到的非常执着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也
或许,李隆基对淼只是一时觉得有趣,很快就会淡然的,希望如此吧

“侍棋,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杜鹃小小声的敲门声。
敏一惊,低声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先走了,我会再来找
你。我的话你要想想。”说完又看了淼一眼,飞身从小窗出去。
淼急忙将窗户关好,给杜鹃打开门,傻笑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
杜鹃伸头看了看屋内,道:“我看你衣服洗到一半,以为你有什
么事,到你门口,好像听到你跟别人说话——”
“哪有,哪有人啊,!你看,你看,屋里就我一个,我是闷得发
慌了,自己跟自己说话,‘是吗,杜鹃——’你看我学得像不像,呵
呵——走走,我还得洗衣服呢!”淼只觉得脑袋发懵,急忙出去。“
李隆基怎么会喜欢我的呢?真是,地球要顺时针转了!讨厌死了!”
淼低声咒着,急急往前走。
“小心哪——”
“嘭,噼哩啪啦——”先是绊到石头,又踢倒水桶,最后跌进了
木盆里。淼趴在木盆里,只想得到下次一定要把李隆基千刀万剐——
敏出了张府,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为什么自己总有操不完
的心呢?会不会有一天未老先衰呢?抓过一缕头发看着,哪天一夜愁
白发,愁成白发魔女也是有可能的。
“你个疯子,少咒我儿子,你要天打雷劈的。快走开,离我们远
点,快走开——”一个妇人的尖叫引来过路人的注意,而敏也不由自
主地靠了过去。
一个紫衣少女背对着敏,怯生生地道:“你们走这条街,你儿子
一定会被砸死的,会死得很惨呢!”
妇人一把推开女子,厉声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今天怎么这么晦气,遇见一个疯子。你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把
你抓起来,关进监牢。快走开,别挡路!”妇人一把推开少女,牵着
自己的儿子往前走去。
少女仍不放弃,拉住妇人,“我没骗人,真的没骗人,你的儿子
真的会死的,满地的血,好可怕的,你们别走这条街了!”
妇人实在忍无可忍,一个耳刮子甩了过来,将少女打倒在地,“
你再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真是晦气,回去要垮火盆,去去晦气
才行!”那人生怕少女又会纠缠,急忙拉着儿子走开了。
所有人都围着那个紫衣少女,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便纷纷散
去了。敏看那少女站不起来,便走过去,扶了她一把,关心地问:“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少女仰头看了她一眼,竟愣了一下,久久看着她出神。
敏不自在的看看自己,没有不妥的地方,才将少女扶起。说来奇
怪,这少女样貌平凡,尚属清秀,只是那双眼睛像是看透万物般的深
邃,让人觉得不安,却更添敬畏。因为这双眼睛,这少女给人一股妖
媚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敏竟想逃,见她站稳,便转身就走。
突然,不远处一片轰鸣,似乎什么倒塌的声音。顿时整条街沸腾
起来,尖叫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只听有人喊道:“死人了!砸死人
了!”
“房子的一面墙倒了,把个小男孩砸在下面,血肉模糊的,好吓
人啊!”
“听说刚才有个小姑娘说那个孩子要被砸死,没想到真说中了。

“你别吓人,神神叨叨的。”
“不信,那个小姑娘还在那呢!咦,人呢?刚才明明站在这的?
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
敏停下脚步,拉着那个惹祸的女孩子跑了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人
认出她们的吧。刚才也把她吓了一跳,她从不相信世上有人可以预知
未来,什么看相的,都是骗人的,是迷信。可是刚才眼见着她说的话
应验,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怕别人会对她不利,才拉着她跑开了那
个是非之地。如今,她算安全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那少女却拉住她问:“姐姐,为什么要跑,我又没有做错,如果
他们听我的话,就能躲过一劫,他们为什么不听?”
敏竟给她问得说不话来,看着她一脸的理直气壮,反倒自己理屈
了,哪有人会这样大剌剌说别人有难,这不是让别人骂吗?可是这个
少女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竟让她无话可说了。
少女皱着眉头看着敏,又道:“这里的人都好奇怪哦,我们那的
人都争着要听我的话,这的人为什么都不听呢?哥哥说人心险恶,我
怎么就不明白呢?姐姐,你明白吗?”
敏仔细打量着她,总觉得她的言行与正常人有异,从样貌来看,
她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表情和举止却像个小孩子,难道她真的是脑
袋有问题?敏只好耐着性子道:“我也不明白,你回去问问你哥哥,
就会明白的。对了,你家住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吧!”
少女歪头想了想,撅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哥哥说让我在那
等,就和姐姐走开了,我见他们不会来,就去找他们了,可是,还是
找不到。怎么办,我找不到哥哥了,我回不了家了,怎么办?”她拉
着敏的手,惊惶的叫道。
敏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别怕,我带你去找你哥哥。你家在
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刚才你哥哥让你等的地方吗?”
少女歪着头思索,过了会儿才摇摇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敏只觉得捡了块烫手的山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叫什
么名字?他有没有说他要干什么。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找
到哥哥。”
少女笑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光华闪耀,“我叫兼爱,我哥哥
叫天志。哥哥说我的名字是世上最好听的名字呢!他们都叫我小爱—
—可是,我不知道哥哥要干什么,他只是要我等,就和姐姐离开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能守株待兔,只好哄着她沿着街走,
好找兼爱的哥哥。兼爱对什么都好奇,敏只好都买给她才能让她迈地
开步子,一路上兼爱的手里嘴里都塞满了。
兼爱拉着敏的手,笑道:“姐姐对我真好,我真的好喜欢姐姐啊
!姐姐对我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你明年会有血光之灾,身中奇
毒,九死一生。但是,如果你现在马上嫁人,就可以躲过了。”
敏一听,不禁啼笑皆非,自己有血光之灾就要用冲喜化解吗,真
是像江湖术士的说法,敏暗地里猜想兼爱的哥哥也许就是个算命先生

兼爱见她不说话,道:“你不相信吗?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看得
见的。你被人——”
敏急急打断她,笑道:“我信,我怎么会不信呢?我会小心的,
兼爱不要担心了。现在找你哥哥比较总要。”
兼爱撅着嘴看着她,眼角一瞄,指着前面,又叫又跳,“哥哥,
我在这儿,哥哥——”
敏顺着兼爱的手指看过去,一个男人就坐在算命摊后,正在给人
看手相。敏只觉得自己的闲事可以到此为止了,既然兼爱找到了她哥
哥,她就可以消失了,否则又是一番自己要受大灾大难的判语,自己
可受不了。看她高兴得跑过去,终于放下了心,转身走开了。
兼爱蹦蹦跳跳的奔到算命铺旁边的男子身边,男子一袭白衣,黑
发乌黑油亮,秀眉如黛,星眸如辰,脸色同白衣一样的肃静,额头中
央一点天蓝色的痣记,更添妖冶。这个男人拥有一张介之于男和女之
间美貌的脸,让他浑身散发着不一样的邪气的气质。让人不敢久视。
他看着兼爱,冷冷的道:“不是让你等在原地吗?怎么走开了?

兼爱撅着嘴,“你和怡姐姐都走了,我一个人害怕嘛!”
男子旁边的白衣女子与兼爱差不多年纪,看着他冷着张脸,便打
圆场。“别怪小爱了,是我不好,不该离开她的。你别再生气了,小
爱不是回来了吗,别板着脸了。我们回去吧,回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
菜,还不行吗?”
男子的脸色终于稍解,又瞪了兼爱一眼,才举步往前走去。
兼爱一副委屈的模样,挽着女子的手,道:“还是怡姐姐对我最
好了,哥哥总是吓我,我都不敢看哥哥的眼神。啊,姐姐要给我做好
吃的,好不好?”
女子温婉一笑,点点头,拉着兼爱缓步跟上了白衣男子,三人两
白一紫,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