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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朋友的341
大厅中端坐着三名男子,一位面色白净,身形俊朗,眉清目秀;一位长须翩翩,小麦肌肤,线条硬朗;最后一位身材微胖,眉眼狭长,衣着款式十分奇特。这都是什么人哪!
进了屋子我就一直不停的左看右看,海格在下面拉我的袖子,才把我唤回了神。“庞兄,宇文贤弟,柴上桑,这是在下的内人。阿罗,这三位是我的朋友,骠骑将军庞晁兄,內吏侍卫宇文庆贤弟,还有来自日出国的商贾柴上雄一。”
“小女子给诸位见礼了。”我款款俯身行礼,心里却在琢磨这几个家伙。对那个大胡子的庞晁没什么感觉,本来觉得挺清秀的年轻人也因为他姓“宇文”而彻底改变印象,反正姓宇文的都不是好东西,什么宇文护呀,没出生的宇文化及呀,至于那个来自日出国的人……好像日出国就是日本吧?日本不是从隋朝末年才开始向中国派遣使节吗?不过既然说是商人,提前几十年到中原来经商,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弟妹多礼了。”庞晁略微低头算是回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亏我还给他弯腰了呢。
“普六茹兄,你什么时候娶得这样貌美如花的煤焦娘啊?小弟我真要羡慕你的好福气了。”身穿青白色锦缎长袍的宇文庆好奇的打量我,虽然说话轻浮,但我感觉得出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点都不在我身上。像他这样出身名门贵族之家的公子,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女人当回事吧,而且还是别人的女人。
“初见……关照。”坐在最下座的柴上操一口十分不流利的中文,若不是海格主动把我介绍给他们,我想他根本不想多说话的。
“こにしわ。(你好)”坏了,一不小心把从前学过的日语说出来了。当年学日语时一直苦于找不到练习口语的对象,现在倒好,练习对象是有了,麻烦也被我祸从口出了。看着柴上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得跟着他看我,我脸上“腾”的烧了起来,要不是还被海格紧紧拉着我早就夺路而逃了。“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我怎么……怎么又说日语了?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普六茹さんの奥じょさんは,初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るしくおねがいします。(普六茹夫人,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柴上桑恭恭敬敬站起来,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身上圆滚滚的肉都抖了几抖,把我吓一跳,连忙双手扶膝,向日本电影里面的小女人那样,回礼四十五度。
“柴上さんは,初めまして,よるしく。(柴上先生,初次见面多关照)”不管了,就算回去以后会被海格审问我也认了!不就是会说日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偷偷的抬头看海格,果然他正在盯着我不停的观察,那眼神中有怀疑,有诧异,有惊讶,还有一些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就是怪怪的。也难怪,要是突然发现我身边某个很熟悉的人一夜之间学会了埃塞俄比亚语我想我会马上跑去精神科看病的。
“阿罗,给各位客人倒杯茶,然后我们还有事情相商,你就先回去吧。”海格平静地说,但我认为此刻他心中一定早就波涛汹涌了。本来他是为了让我散心才带我来见客人,却我几句日语给搞砸了,不仅要顾及普六茹家的面子,还要向另外两位客人解释这场突发状况的原因,还要应付柴上的询问,然而实际上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人。咦?我竟然开始可怜海格了?但他急着把我支开也是为了免得再惹麻烦吧,我还真是个闯祸精。
“哦。”刚刚那么一想,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有精神,垂头丧气的答应着去取茶壶。沿着座位的顺序给每位客人敬茶,轮到柴上桑时,他突然看着我说了句:“奥じょさんは,これをあげます。(夫人,这个送给你)”
“呃?要给我吗?”
“はい,そてす。(是的)”柴上从座位后面的包袱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的长方形匣子,双手递至我面前。
“あの……(这是……)”我抱着那只沉甸甸的木匣,大约一米多长,横截面三寸见方,有点像是……刀?没错,就是刀的形状!天。他居然要送给我一把日本刀!不过当着客人的面不能打开礼物,我急着想跑回房间欣赏礼品,兴高采烈的谢道:“すこし!ども,ありがとございます!(太厉害了,实在是非常感谢您!)”
“いいえ。(不用谢)”柴上笑着说。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能在异国他乡见到会说自己母语的人很高兴,所以只就当作是见面礼,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啊,因为当初憧憬着去日本旅游的时候,第一想买的东西就是正宗的古董日本刀,虽然飞机上根本不允许带管制刀具,但我还是很喜欢。第二和第三想要的是高级和服和日本伞,都是带有纯正东洋味道的物品,貌似我真的崇洋媚外。
“那么海格,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退了。”海格大概还没见过我笑得灿烂成这种样子,像只猛摇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反正他满脸黑线的点点头,然后我就抱着匣子屁颠屁颠得跑了。嘿嘿,本来以为今天会被吕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居然还赚回来了!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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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什么?”水儿看见我神秘兮兮的笑着回来,关门关窗清理桌面,以为吕夫人赏了我好东西,也跟过来凑热闹。
“这你就不懂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把结实的细木棍,开始撬紫檀木匣的盖子——柴上怎么不告诉我说那个盒子是用木钉钉好的?“里面装的可是渤海另一边的国家,日出之国的特产,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文化价值,是大和民族的代表之一……”我滔滔不绝的讲述日本古代史,也不知道水儿听懂了多少,过了半天还没把匣子打开。早知道就把海格也拉回来帮忙拆箱了。用力呀,加油呀,看奖品啦!一,二,三!一,二,三!开——

会是什么样的刀呢?哎呀,这时代的东西拿回去就是国宝,价值连城,莫非是传说中的宝刀村正?菊一文字则宗?长曾虎徹弥?我知道我在搞笑,那三把名刀至少也要一千多年以后才会出现,就算铁碎牙和天生牙那也是战国时代的所有物,现在却连平安时代还不到。早知道我就晚穿越五百年了,还能看看源氏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什么呀!”我拿出那把怪模怪样的东西放在手里比划,明明是一把竹刀,根本不能用来当武器。不对,当武器还可以,就是不能伤人,但我对神谷活心流不感兴趣的说。仔细观察手中的竹刀,与现代剑道练习用的竹刀有些许不同,刀身用数条竹片捆绑扎成,顶端蒙着油布,细竹条编织成的刀柄柔韧而坚固,手感颇为不错,做工也还算精良,以古代日本的手工业发展程度看来,这把竹刀已经算是精品了,不然柴上怎么拿得出手送人?
“小姐,这里还有一把伞呢。”水儿提醒着看刀如迷的我,这才发现匣子里还躺着一把紫藤花图案的油纸伞,轻便小巧,小心翼翼的将伞撑开,举过头顶,便仿佛置身于一片绽放的紫藤花树下,馨香阵阵,藤蔓摇摇,细雨飘飘,行人渺渺。我居然开始期待下雨了!
在如烟的雨丝下,我身穿紫菖蒲色的典雅十二单,手执精致的油纸伞,身旁人一身潇洒的白色狩衣,高高竖起的黑帽子,优雅的步伐和平静的笑容。我们身后跟随着肩负竹刀的武士侍从,二人在这细雨纷飞的时节一共出行游湖,碧波荡漾,鸟语花香。忽然身旁侍从大喊一声:“小姐,小心!”
“哎哟!水儿你乱喊什么,害我摔到地上……”我揉揉摔痛的膝盖站起来,水儿居然还在偷笑!“笑什么,小心我打你!”我呲牙咧嘴的恐吓她。
“明明是小姐你踩到自己的裙角才摔跤,还要怪别人。”水儿吃吃的笑着看我出洋相。这世道,果然是丫头就该管,不然迟早有一天爬到自己头上。
“好了,水儿别闹了,你去看看膳房有没有刚出炉的小点心,我肚子饿了。”从早上开始就轮班的被小二吓,被吕夫人吓,被海格吓,又因为柴上的礼物而兴奋不已,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却偏偏不到开饭时间,饿死我了。
“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水儿笑嘻嘻的盯着我那发出不满的咕咕声的肚子,敏捷得躲过我暗地里一记飞腿,闪身溜出门去了。
回头看着那只精雕细刻的盒子,将竹刀与纸伞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放回原处,扣好盖子,塞进衣箱的最底层——就当是“压箱底”好了,反正以后估计也用不上。
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水儿回来。我正想着这丫头是不是又自己跑出去玩不管我了,只见水儿十分沮丧的推门进来,两手空空,嘴里不甘不愿的说着什么。“怎么了?”我问道,“谁惹咱们水儿大小姐不高兴了?”
水儿噘着嘴站到我身边,“还不都是那个臭李子,要几个糖馅的桃馒头都不给。虎落平阳被犬欺,看着我们娘家出世就落井下石,得罪了我们家小姐让他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吧,如果是那个姓李的管事,我们还是不要跟他硬争比较好。”看着水儿无奈的瞧着我干瞪眼,我惟有一笑置之。
这个水儿口中的“臭李子”是普六茹府中的一个下人,地位不高,却因为对主子忠心不二很受海格的重视。每次家里来客人,厨子们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热情款待,而那些嘴馋的弟妹以及父亲姬妾的丫环们也会三不五时的溜进膳房讨些吃的。厨子们胆小怕事,惹不起府里地位高贵的小姐少爷们,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可结果却是那些刚刚做好或即将做好的饭菜没等端上桌就变得一片狼藉,常常愁坏了身为东道主的海格。因此他便派了一个专门管制馋嘴偷吃的“门神”守在膳房外边,只要家里来客人,不论长幼尊卑,现任一概不得进入,普六茹家才算是在外人面前赚足了面子。今天水儿被人拦了回来,怕是海格准备款待他那几位朋友了吧。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恶,水儿,陪我去园子里走走。”撒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昧良心的弥天大谎,只好四处走动分散注意力了——虽然那样会让我的体力消耗更快。==
然而,不知是因为潜意识中的想法还是别的什么,我竟然转了几圈后转到了膳房?难道我真的饥饿到只能遵从自己对食物的**了吗?可是现在进去的话,不管是海格还是李子,都会很难办吧。进还是不进?这是一个问题。忽然从膳房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我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静静细听。
“大哥,我们只要一点点,就给我们吧。”“就是的呀。”是茗霞和茗君两个丫头可怜兮兮的说话声。
“不行,招待客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分给你们?”海格严厉的训斥传来。我从没见过他真正威严的样子,恨不得冲进去看个清楚。“如果你们喜欢吃酥油饼就让厨子明天做给你们吃,今天的不可以。”
“不要……”两个女孩子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听话!你们是普六茹家的小姐,怎么能让外人看笑话?”海格决不退让,似争执似劝说似教导。
我带着水儿默默地离开了那里,不想再继续深刻的认知海格。在这个背景复杂,人口众多,父母无暇管教子女的家庭中,身为长子的普六茹坚,或许担负着更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吧。幻想着许多年以后,当不再年幼的弟妹重新记起这段并不算愉快的回忆时,也许更多的情愫,还是感激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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