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白羽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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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谷口处也没有大石可当桌案,段正淳便使一个侍卫用双手将白绫两边攥住,展开绷紧。再看了高升阳一眼,左手腕一抖,指尖真气发出,在右手食指上划开一道口子,殷红色的血便涌出。段正淳略挽起右手袖口,思索片刻,伸手捺在白绫之上,指腕轻动,不过盏茶的工夫,便在那段白绫之上草拟完了一份赦免高氏一族连坐之罪的诏书,并特别将高升泰之子高泰明列在赦免之列,生怕高升阳起疑。段正淳扫视一遍,郑重地在诏书之后,签下自己名讳,并按上了一个血指印,交于范骅之手,让其传给高升阳。
范骅接了诏书,转过身来,却见得那白羽军方阵仍旧是弓如满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倒不是范骅胆小,但此时双方皆是紧张万分,不由僵在当场,不知是进是退。萧峰走到他身旁,大手一张,道:“我来。”说着接过范骅手中的诏书。他方才见得高升阳将这白绫掷过来时的手法劲道,颇为难得,心中存了一较高下之心。暗运内力,贯与掌上,劲力一吐,那白绫向着马上的高升阳直飞过去,速度犹胜方才。
高升阳远远瞧见萧峰,自是不识。忽见白绫由他手上一闪,瞬目间便至自己胸前,连忙伸手去接。那白绫上还带着一股力道,犹如实心之物,令高升阳的右手竟被震得一麻。高长阳心中一惊,此人武功显是高明过自己许多,不禁再抬眼打量了萧峰一番,暗暗咋舌赞叹。
段正淳道:“本王诏书已下,只诛高升泰一人。这回阁下应可放心了吧?”
高升阳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抱拳道:“王爷胸襟广阔,宅心仁厚,实在是令人敬佩。在下……呃,不,罪臣真是愧疚万分。”
段正淳道:“高贤弟你弃暗投明,大义灭亲,又何罪之有呢?此话休要再提。令尊当年随上明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诛灭杨氏叛乱。阁下今日功绩,可直追先人。唉,只可惜,阐善侯竟如此大逆不道。我段氏何时慢怠于他?他竟仿效当年奸臣杨干贞。”段正淳此时已是称高升阳为“贤弟”,自是在拉拢安抚其心。而对高升泰却只称其爵位“阐善候”,显是已不将其当作是高氏族中之人。
高升阳又欠身道:“王爷谬赞。罪臣实不敢当。王爷对本家浓情厚义,罪臣定不敢或忘。”
刀白凤见二人对答了半晌,而段正淳由于方才以血为墨,此时面色更为苍白,在一旁道:“王爷,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乃是要回城平乱,率众擒拿首恶,以正国法。”
段正淳对她微微点头,以示自己并无大碍,朗声道:“高贤弟请将手中诏书打开一观,便可知本王所言,并非虚妄。也好安心。”
高升阳笑道:“不看也罢。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王爷真是有心想要诛我高氏一族,只须随意找个借口。到时大军一发,兵临城下,便是摧枯拉朽一般。这区区一纸诏书,又如何能保得我族上下千万条性命?”
段正淳面上略有些不自然,正被高升阳说中心事。大理段氏皆受佛理感化,不似别的君王那般冷酷无情。他倒未必想诛灭高家一门,但那高泰明,却是绝不可留。这诏书上虽然是免却他的连坐之罪,但待时过境迁之后,只要准备得当,要他人头落地,也非难事。纵使杀他不得,至少也可软禁在大理为质,正好还可以来牵制他白族。
大理国前身乃是南诏国,那时便是白族掌权。直至此时,白族在大理仍是极为强势,若非段氏深得民心,恐怕还真是压不住这些白族权贵。而这回若是用这个机会打击一下白族势力,对大理段氏皇位稳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段正淳心中微微一虚,但面上仍是笑道:“高贤弟尽可放心。本王从无虚言。”却不知此语一出,身后却有三个女子皆用幽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高升阳在马上半晌不言不语。白羽军如铁铸得一般,在原地一丝不动。刀白凤心中一急,道:“王爷身上有伤,高将军还不快教军士们让开道,迎王爷回城去。”
高升阳摇头道:“王爷身上有伤,又何必着急赶路呢?”
段正淳愕然道:“高贤弟,你这是何意思?”

高升阳嘴角逸出一丝笑容,道:“方才我在山谷之上埋伏时,忽然想起兄长的布置虽然精巧,却未免太有信心。虽有备用之策,仍是难保万全。所以连忙带着亲卫与身边军士,赶到谷口。谁知王爷王妃真的如此神通广大,宏福齐天,居然从那必死之局中逃脱而出。”
众人却不知高升阳说出这番话来到底是何用意,不由地都愣在当场,听他说下去。
高升阳顿了顿道:“我见得各位出谷,却在埋伏前忽然停步,不知是哪位看出破绽?”说着扫视众人一遍,道:“各位两次绝处逢生,实在是令我惊讶。教我不敢再小看诸位。段王爷、王妃娘娘,三公四卫,皆是我大理国有名的高手。甚至据闻,连世子年纪轻轻都深藏不露,身怀绝技。而这位朋友”说着虚指了一下萧峰,“更是我西南少见的高手。虽然人数不多,但若是向两边山上遁逃,凭我手中之力,倒也无十足把握留下所有人。而今日这迎凤谷中之事,实在是骇人听闻,若是传了出去,纵然兄长坐上皇位,也不得安稳。所以我也不愿冒这风险。”高升阳又似乎忍不住笑了几声,道:“但现在,大军应该已集结完毕,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诸位除非能够上天入地,否则再也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了呢。”
众人闻言大惊,向四面山上看去。只听得高升阳口中哨鸣三声,山上忽亮起千枝火把。东方胜也是暗皱眉头,此处山势远较谷中陡峭,想来白羽军皆是从山背那边悄悄追赶上来,竟连自己也被瞒过。段正淳大怒道:“你这卑鄙小人。”
高升阳洒然笑道:“王爷之言差矣。兵法便是诡计,自古有之。争斗只有胜负之分,又何来卑劣与崇高之分?只不过成王败寇而已。只是,我向王爷下毒,倒真是有些愧疚。”
刀白凤三女和段誉听得,皆是惊呼一声,抢到段正淳身边,忙伸手扶住他的身子。段正淳满脸不敢置信地道:“难道,是方才那块……”
高升阳笑道:“不错。那块白绫之上有毒。我倒不是事先准备好了。方才我将白绫抛来之时,其实内里捏着一小把‘见血封喉霜’。这毒霜自然是沾在白绫之上。王爷你用指写诏书之时,便中了剧毒。”
刀白凤惊道:“‘见血封喉霜’?你竟然着此物。”面上大有惧色。
高升阳点头道:“正是。王妃想来也知道。此物其实须用热油化开,乃是用作在兵刃上淬毒之物。此时王爷虽然沾到毒霜,一时却也发作不得。想来,还得过半柱香的辰光吧。”
段正淳指着高升阳,愤怒已极,颤声道:“你们难道是想……”
高升阳再次打断段正淳的话头,邪笑两声,接道:“段王爷难道不曾听上明帝说起过,高家的‘白羽毒箭’么。若不是凭着此物,当年杨氏也不至于落败得如此之快。当年帮着你们段氏打回天下的毒霜,今日要送王爷上路。真是天道循环,世事难料啊。”
段誉心中大乱,叫道:“大哥二哥,快救我父王。”
东方胜哪里还要得他提醒,早就到了段正淳身后,一掌抵住他的后心,九阳真气源源不断,送入段正淳体内,助其逼毒。但段正淳却忽然咳出一大口血。他方才在那白绫之上写完诏书,毒质早已是侵入体内五脏六腹,四肢百骸。九阳神功虽然神效,但他已然中毒太深,而这九阳真气又是外来。段正淳本已是十分虚弱,内功十去**,如何还能抵挡得住。虽然东方胜倾尽全力,却也难有做为。转眼间,段正淳耳鼻处沽沽流出鲜血,身体不停颤抖。
刀白凤三女紧搂住段正淳,哭泣不已。段誉也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而大理国众人更是围着段正淳跪伏于地。
高升阳眼见众人大乱,面现一丝嘲讽的冷笑,右手抬起,道:“满弦。”白羽军士听命将手中长弓拉得更满,弓弦喀喀作响。
萧氏父子大叫一声:“不好。”却见得众人此时皆是心神大乱,不能自已。
高升阳右手一落,高声令道:“放!”
只听得“嗡嗡”地一阵弓弦响声,三百枝泛着幽绿暗芒的“白羽毒箭”铺天盖地向众人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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