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齐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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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云雾弥漫。
淡淡的迷雾随着山顶的轻风,聚而又散,散而复聚,时而围绕山梁,时而屯于峰顶,给本就迷蒙的云雾山,再增添了几分飘渺!
苍穹深黑,星光点点,一轮满月挂于天际,状似圆盘,色如淡金。
月朦胧,云朦胧,天地皆朦胧,犹如画中仙境一般。
山梁那边,空中徐徐飞来一人。淡淡的月光下,只见这人大袖飘飘,白衣胜雪,长发在轻风中飞舞,背缚宝剑,剑穗飞扬,更显此人英姿飒爽!
脚步声响,山顶林中跑出一人,同样穿着雪白的长衫,却是一位美貌少女。这少女秀发如瀑,凤眼樱唇,美眸中含着泪水,向空中那人奔来。
少女张开双臂,叫道:“靖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蓉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你,你终于修成了神仙之体,真好,真好……”语音哽咽,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向情郎诉说。
空中那人见到少女,古井不波的神情也产生了一丝漪涟,大袖一摆,身形加速,向少女飞来,口中叫道:“蓉儿,蓉儿,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明月下。
轻风中。
云雾里。
两个相恋的人就要相拥在一起,从此相依相爱,双宿**,羡煞世人!
突然,半空中就听啪的一声大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好似晴空霹雳一样,震得奔跑中的白衣少女停下了脚步,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半空中她的情郎。而她的情郎随着这声大响,在空中顿时失去了依托,快速向山下落去!
山下是黑漆漆,一望无底的山涧!
白衣少女迟疑了一下,向情郎伸出手,娇声叫道:“靖哥哥,你……”
情郎也冲白衣少女伸出了手,神情极是惊骇,叫道:“啊……”随着身体的下落,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黑暗当中!
月依旧。
风依旧。
云依旧。
白衣少女娇美的容颜上露出好奇的神色,秀眉微蹙,亮闪闪的眼睛眨了眨。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轻轻按了按额头,回过头,秀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启红唇,她叫道:“导演,剧本里没这段呀!”
山顶的林中跑出一大群人,为首那个叫道:“什么这段那段的,是钢丝绳断了,快叫救护车,救人啊!”
***
檀口歌声香,金樽酒痕禄。一派绮罗筵,障却光明烛。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中原大地经过五胡乱华,十六国割据,南北朝的对峙之后,终于在隋朝又复统一!
春去秋往,此时正值大隋大业八年,据隋朝建元开国已整整三十一年了,京都大兴城繁华无比,举世无双。
此时君临天下的皇帝乃是杨广,杨广为人残暴,不知善待百姓,横征暴敛之余,又发大军远征高句丽,在他的胡乱指挥之下,结果吃了败战,狼狈收兵。回到京都大兴城后,一面扩兵加税,祸害百姓,一面纵情声色,酒池肉林。朝中大臣纷纷效仿,不理国政,反而热衷于声色犬马。
不提大兴城里的帝王奢靡,臣子**,单说踞京都千里之外的东平郡。这东平郡别的没有,却盛产阿胶,尤其是东阿县的阿胶,堪称世间第一,乃是大补之物。县中制胶大户之中,最巨者为齐氏,家中钱财以百万计数,算得上是郡中当之无愧的首富。
已故家主齐横早年曾是隋文帝的侍卫首领,骁果军中的鹰扬郎将。杨广登基之后,自有心腹担任侍卫首领,齐横不愿改任其它官职,便告老还乡,回到故乡东阿县,经营阿胶生意,终成一方巨富。
只可惜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齐家虽富,却人丁单薄。齐横在三年前逝世,留下一个儿子,名叫齐克,今年已二十三岁。这齐克身体健壮,长得也不丑,可自幼呆呆傻傻,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过齐夫人却不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傻蛋,称其为“憨厚”,可憨厚大劲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二十三岁的“憨厚老少年”一直结不成婚。
门当户对的人家看不上齐克,嫌他傻,小户人家的闺女齐夫人又看不上。如此高不成低不就,以至于齐克一直打着光棍。
齐夫人急,齐克这傻小子也急,没事就往外跑,漫山遍野地乱蹓跶,有时候看到大姑娘小媳妇儿,一脸憨笑之余,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媳妇儿,媳妇儿!”
而他的身边也总是围着一群顽童,拍着手唱道:“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嘛?齐克,你要媳妇儿干嘛?”
齐克的回答永远是:“媳妇儿,呵呵,媳妇儿,呵呵呵!”
数日之前,不知怎么搞的,齐克这傻小子四处乱逛,竟跑进了山里,还不小心掉进了一处山洞,摔得满头是血,幸亏被一个砍柴的少年救下,送回了齐家,要不然齐家非得就此绝后不可。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句话却没应在齐克身上。他醒是醒过来了,可却开始胡言乱语,说的话云山雾罩,让人听不明白,而且还有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家中仆人都以为少爷中邪,被一个千年老鬼上了身,都说应请个道士来做法事,或者使用法宝,将少爷身上的恶鬼驱走。
然而,齐夫人却很淡定,对众人道:“请什么道士,用什么法宝?都用不着。克儿心中所想,别人不知,我这做娘的却最清楚!”
她叹了口气,又道:“以前是我不够开明,总以为新妇进门之前,不能由侍妾生下长子,以免日后嫡庶相争,家门不宁,所以一直没给克儿纳妾。可前几日那事太过骇人,如克儿不幸,我齐家岂不绝后!”
说罢,齐夫人向在场的丫环们看了一眼,显而易见,她是想从丫环们里挑选。丫环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做羞涩状,人人心中不住大念阿弥陀佛,满天神仙保祐,可千万别让夫人选上自己。
以前少爷光是傻,这还算能受得了,可现在是又傻,又疯,象中了魔障似地。这种情况下,谁敢给他做老婆啊,还是小老婆,只管生孩子的那种!
后宅,一间巨大的卧室里,坐着齐克。齐克就是齐克,他前世姓齐名克,这世仍旧如此,名字上并没有改变,改变的是身份。
曾经的他是一名全国武术大赛的冠军,擅长枪术,并凭此做了演员,成了武打明星,星途灿烂。
而这世的他是一个隋朝的少爷,有钱,有势,要啥有啥,就是没有心眼儿!虽说心眼儿太多不是好事,可要是一点没有,也不行啊!
齐克摸了摸脑门,上面缠着白布,他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隐隐有些做痛。来到隋朝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他被迫接受现实,不敢再说半句与现代有任何联系的话,还一口一个娘地叫齐夫人。
被迫,真的是被迫。齐克也不想向恶势力低头,可没办法呀,因为隋朝的人都太有办法了,所以他只能没办法。
只要他一说有关现代的话,别人就说他被千年老鬼上身了,只要他不管齐夫人叫娘,别人就说他中魔了。在不请道士来驱鬼的前提下,勤劳善良且想象力丰富的隋朝人,在对付附身老鬼方面,有专门的超级法宝,混元金斗,俗称马桶!
以马桶之中的至秽之物,对付妖魔鬼怪,乃是正宗的茅山驱鬼法术之一,此招一旦使出,往往立竿见影,把恶鬼赶走,极少失灵。
事实证明,混元金斗真是件好法宝,只要把它往胡言乱语,受附身恶鬼纠缠折磨的少爷面前一放,都不用其它动作,少爷马上就不胡说八道了,乖得很,让傻笑就傻笑,让叫娘就叫娘!
在受封建迷信思想严重毒害,且善于利用法宝的隋朝人面前,齐克不得不接受现实,只能成天傻笑着说:“媳妇儿,呵呵呵,我要媳妇儿!”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仍是以前那位齐大少爷,而非某个千年老鬼,他还是很正常地,一切都是很正常地!
齐克坐在床上,正想着怎么能出去转转,透透气,就听门外脚步声响,他娘齐夫人进来了。一见老娘进屋,齐克半点都不犹豫,因为只要一犹豫,就会被认为中了魔,法宝就要往他脑袋上扣了,他大声道:“娘,你吃了没!”
齐夫人进了屋子,笑道:“克儿真乖,知道关心娘吃没吃饭!你今天好点了没有,头还疼不疼了?”说着,上前察看齐克的额头。见伤势无碍,她又道:“今天有没有再梦见你被钢丝绳吊着,飞来飞去?”
“没有!”齐克很痛快地答道,他再也不敢说有了。
“那你梦见啥了?”齐夫人很紧张地问道。
齐克心想:“大白天的,又没睡觉,能梦见啥!”他脸上露出微笑,用所有人都认为是最标准的答案,回答道:“媳妇儿,呵呵呵,媳妇儿!”
回答正确,没有半点误差。齐夫人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对嘛,我的克儿还是正常的,哪有被千年老鬼上身!谁要是再敢说克儿中了邪,我非老大耳光抽他不可!”
成天傻笑着叫媳妇儿,竟叫正常,我这老娘的思维还真是特别!齐克将嘴往大了咧,很努力地接着傻笑。
齐夫人笑道:“克儿,你不是想媳妇儿吗,今天娘给你找了一个,包你喜欢!”双手一拍,道:“胖丫,进来。”门外一声答应,随即响起咚咚地脚步声。
齐克一愣,什么叫找了个媳妇儿?向门口望去,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全身哆嗦。只见门外走进一人,身高足有九尺,脸盘儿大如面盆,身腰超过水缸,**好似磨盘,就算不上秤,也绝对可以肯定,这胖丫的体重绝对超过三百斤!
齐夫人很得意地道:“克儿,你看娘给你选的这个侍妾,可有多好。你看看这身腰,看看这胸脯,再看看这**,绝对一等一地好生养,包生儿子。只要你晚上多努努劲儿,娘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齐克脸都绿了,就算现在他娘用法宝扣他脑袋上,还是超级大号的那种法宝,他也不能再说:“媳妇儿,呵呵呵,媳妇儿!”了,不是他不配合,实在是隋朝太危险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日出东山隅,照我齐氏楼。娘啊,我用事,出去先!”齐克再不敢待在家里了,撒腿就往外跑。
齐夫人叫道:“克儿,你刚才说啥呢?你干什么去,不要害羞,你和胖丫圆房时,娘不在旁边看……”
齐克跑出院子,头也不回地叫道:“我不要她,我去大街上自己找去!”
“你不喜欢她,娘再给你换一个,换到你满意!你别往远了跑,别进山,听话!”见儿子跑远了,齐夫人跺脚道:“这孩子啥时候学会挑肥捡瘦了!”
胖丫原本一脸委屈,她这么好的身材,一看就是包生儿子的那种,多少人抢着要娶呢,却被夫人选中,要给傻不拉唧的少爷当小老婆,嫁给少爷,这辈子不就毁了嘛!心里正委屈呢,却见齐克跑了,胖丫大喜,终于脱离苦海了,这可是少爷不要她,不是她不愿意。
一抹笑容正巧被齐夫人看到,齐夫人心里正郁闷着呢,见胖丫挺高兴,还敢笑,顿时气道:“死丫头片子,你不想嫁克儿,想嫁谁?我让你笑,罚你三天不许吃饭!”
胖丫脸色一垮,却又想到只要三天不吃饭,就不用嫁又傻又疯的少爷了,她又笑了!
齐克飞跑到后门,正要出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人,正在低头整理扁担,将两根麻绳缠到扁担上。从背后看,这人身高八尺开外,肩膀宽阔,手长腿长,胖乎乎的,很有份量,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灰衣,脚上草鞋,腰间别着一把巨形板斧,似乎是个穷樵夫。
齐克心想:“刚看完胖丫,又来个胖子,唐朝还没到呢,就到处以肥为美了!”不想理这人,就要绕过去。
这人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是齐克,笑道:“咦,齐公子,你伤好了?你那天伤得好重,我背你走了十几里,差点儿以为来不及看大夫呢!”
齐克哦了一声,他想来了,自己就是被一个砍柴的少年所救,想必就是此人。向这少年看去,只见少年脸膛黝黑,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脸上稚气未脱,额下两条粗黑的浓眉,眼睛不是很大,鼻梁有点低,嘴唇厚厚,一张阔口正咧得大大的,冲着自己笑。
这人救了自己,得好好谢谢才成,他笑道:“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去呢,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少年摸了摸后脑勺儿,憨憨地笑道:“该我谢你才对。自从那日之后,夫人让我每天给你府上送柴,还多给柴钱,我和我娘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我一直想谢谢你,可又一直寻不到机会!”
齐克回了他一笑,这少年心地不错,是个可交之人。他问道:“还没问小兄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少年将扁担扛在肩上,道:“我叫铁牛。”
“铁牛,这应该是小名吧,你大名叫做什么?”齐克又问道。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姓程,名字嘛,我娘胡乱给起的,不大好记,叫叫……”
齐克见他吞吞吐吐,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娘胡乱给起的,一起名就起成了程咬金!”
少年一愣,使劲挠了挠后脑勺儿,道:“让齐公子见笑了!”
齐克跟着也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他真叫程咬金?一时间呆住,目光直直地盯住少年。
少年见齐家大少爷果真和传言中一样,目光有点呆滞……不那么灵活,是不是接下来他就要说那句声震东阿的名言了?硬着头皮,少年结结巴巴地道:“我叫程咬金,不叫媳妇儿,你你,你可别认错人!”
齐克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程咬金的手,连连摇晃,急切之间却又想不出说什么。他情绪激动,热血上脑,脸色通红,呼吸粗重,一高兴呵呵笑了起来。
程咬金被他吓了一跳,高声叫道:“我真的不叫媳妇儿,你不要冲我呵呵呵!”
忽听齐克道:“摆香案!来不及了,就这么跪下吧,心诚即可。来,铁牛,咱俩一起跪下!”
程咬金毛骨悚然,用力挣脱齐克的手,叫道:“我不是媳妇儿,我真的不是媳妇儿,我不要跟你拜天地!”
“胡说八道,什么拜天地!”齐克满面红光地道:“我是要跟你拜把子!”想了想,又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救我性命,我决定报答你,照顾你一生一世,给你吃给你喝,你以后跟着我就行了。我年纪比你大,你就拜我做义父吧!”
程咬金大吃一惊,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么,什么?要我拜你做义父?那到底是你要报答我,还是我来报答你啊!”
“不拜我为义父也成,那就结拜为兄弟!”齐克很大方地给了程咬金另一个选择。
“这这,这从何说起!”程咬金急道,难道自己不是当干儿子的命,就是当小弟的命?
齐克笑道:“从何说起?就从这里说起!”施展擒拿手,一把抓住程咬金的后脖颈子,硬将他按倒,跪在自己身旁。
程咬金大骇,他自幼习得家传武艺,身手不弱,从没被人这么按住过,只因齐克出手太快,他又半点没有防备,说什么也想不到傻不拉唧的齐大公子竟会武艺,这才中招!还没等反抗,就稀里糊涂地被按着磕了个头。
就听齐克道:“我齐克与程咬金今日结拜,从此为兄弟手足,天地为证。我齐克为兄,程咬金为弟,如果程咬金以后不听我这个大哥的话,就要被天打雷劈,火烧水淹,不得好死……”
程咬金顿时急了:“喂喂,这不公平啊,怎么全是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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