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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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
"等到了那棵柳树,我停下挡一下,会很短,你先走,赶紧回去,估摸一会儿就要搜查了,刚才的匕首给我,你拿着容易暴露。"他边说边接过我递过去的匕首。没时间说什么客套话,亡命途中不必矫情,选择,全凭一刹那的直觉。
我继续向前,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正停了脚步,看向我,月色中,目光温柔似水,保重,我知道他的口型是在说这两个字,然后只见那削劲的身影,点地而起,一个优美利落的翻身已跃上枝头。
不再有任何停留,我提住丹田中所有真气,不停的向前纵起身形。我知道他说只能挡一下就真的只是一下,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极限,即使如此,也已经触犯了帮规--如果因此两个都被认出行迹就是万死也难抵罪。
江湖上都说:比轻功,论潇洒灵动,非萧山的萧童羽莫属,衣衫飞扬处如轻风拂过,脚下不染纤尘。不过论气势和耐力却首推少林的苦禅大师,昔日为救受毒的同门,肩抗手提四人,飞奔一夜,走了常人就是骑马,也要3天的路程,赶到灵圣宫,及时讨得解药,救了奄奄一息的四大弟子,一时被武林传为佳话。但是说到短途中谁的速度最快,却不是以上两位。
李小小,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说他动如狸猫,速度快若闪电,虽有些夸张却不过分。至今还没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只因为他走得太快。不过他动起来的姿势却很怪,一跳一跳的,象某种动物,而每一跃起落下间的距离却远的让人惊骇!风在他面前似乎失去了阻力。
我知道现在如果有人看到我的背影,一定认为我是李小小。我飞跃的姿势和传闻中的他应该一模一样。其实--我不是。我不知道李小小的内力到底有多深,但我却知道我不可能坚持很长时间--每一个起跃都极耗内力。我的速度也未必真的赶上他,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很难分辨,因为我现在也很快,应该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快。
脱困是必然的,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我就是传说中的李小小!
身后的衣诀声渐渐消失,没有暗器袭来,这就是夜寒替我挡的那关键一下--唐笑笑的桃花一笑,暗器排名第一。
为了研究超过暴雨梨花针的暗器,他杀了36个人,据说轻功都很好。即使跑的再快,我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逃得过桃花一笑。
可是,小夜,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那年夏天的傍晚,你迎着夕阳,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夜寒。"那落日斜阳也不及你眼中闪动的神采飞扬,"能做你的朋友吗?"
我被迷惑得不知所措,你笑的爽朗清澈:"虽是初次见面,也不用这么紧张。"
只是你说的不对,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们曾经见过两次。
第一次在离阳,我偷了你的钱去买了名扬楼的绩溪荷竹糕,被你提住脖领甩了一溜跟头。你的同伴见我在地上滚的灰头土脸,却犹死死抱住怀里的美食,都哈哈大笑,说我是谗死鬼掏生的。我回去时却不知你竟在后一路跟随。你看到破庙里吃着荷竹糕的女孩和一旁甜蜜笑着的我时,半晌不语。我看着你把自己的钱袋放到门口转身而去,没说半个字。如果你知道,那足足二百两的一袋钱,我只用了半个月就花光了,你还会可怜那蓬头垢面的两个小叫花子吗?那一年我十岁,你十八岁,少年时的一次义举对你来说简直微不足道,你当然不会再记得。
第二次在离山,竟是你来偷灵圣宫的灵提,被追至灵圣禁地,你中了血锰昏厥过去,却不知即使偷了圣药也不及闯入此地令他盛怒。他说要把你化了做成血锰,这次是我救了你,若你知道当日的二百两五年后竟换了你一条命,你会怎么想?我却不能告诉你,为了救你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小夜,两年了,我在青阳帮,做你的助手。知道了你有多么能干,了解了你的远大志向,倾慕着你的侠肝义胆,所以甘愿为你劈荆开道。但你却不了解我,小夜,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我在怎样的活着。。。
小夜,小夜,小夜。。。
风,吹得脸上生疼,我才知道原来,泪已经干了。
这是飞宏堂的大厅,宽大明亮,正中做着的是堂主龙翼飞。
谁都不敢轻易出声,因为现在堂主正在生气,应该说已经接近暴怒。
厅里跪着的三人更不敢吭声。
良久,龙翼飞冷笑出声,"好,真是好的很,人明天就来,你们却告诉我火药暂时用不了了,那么,叫你们几个守在那里,又是干嘛吃的?!"
三人一齐向站在一边的俊秀青年看去,我站在二旗主肖广盛的身后,也看向他,你这位被高迎远接请来的上宾,好歹也应该交代两句吧。唐笑笑的脸色也不好看,薄唇紧闭,似乎并不打算出声。
龙翼飞看了他一眼,继续对那三人道:"李小小?哼,你们叫猪油蒙了脑子了,想用这样的谎话就交差?!"说到后来语气中越发透着狠戾。
那三人中正中的一个是五旗主,为人最是直爽利落,此刻激动异常,"堂主,你最了解老五,我樊武要是为了脱个责任,就胡说八道,就是他娘的龟孙子。弟兄们看得真真切切,那小子跑得象,象。。。。"他苦恼的揪着大脑袋上的头发。旁边他那个机灵的副手冯邦才立即接道:"象只大跳蚤!"
大跳蚤???好你冯梆子!
只听他继续道:"荏我们泼了命的追却越追越远。堂主不信问问唐公子,他轻功最高,虽是迟了些赶来,要不是李小小,相信唐公子一定能手到擒来。"
马屁精!
龙翼飞看向唐笑笑,"唐公子的暗器天下闻名,那另一个又是怎样逃过的?"
唐笑笑看着他,展出妩媚一笑,一时间仿若挑花瞬间绽放,厅里人的呼吸尽都一窒。我心里不禁叹息,这样美的人为了研制歹毒的暗器竟不惜成为唐门的弃徒,为江湖不耻,真是可惜。
他轻轻柔柔的道:"我无话可说。"
"你。。。"龙翼飞皱起眉头,"那公子可察觉出那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唐笑笑看着龙翼飞已经发青的脸,顿了顿,道:"那人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全身上下,行为动作没有一丝特别的地方。"
这回厅里很多人都皱起了眉。
"唐公子可还记得他的身法,说出一两式,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我的顶头上司肖广盛为人年长沉稳,不喜言笑,在堂里威望也高。此刻他说出大家均想问的话,唐笑笑倒一收轻浮之态,道:"各位在街上经常见到耍把式卖艺的,寻常那些粗人学武,总不过就是华南拳、伏虎拳之类。"
我想此时大家俱和我一样,已知他要说些什么。果然听他继续道:"这人的身法和那些人一样,再平常不过,只不过是。。。快了些"他低下头,抚弄着自己光滑白细的手指,"感觉上只是快了些,却无论怎样出手,似乎就只差一点点。"他抬起头道:"至于五旗主追的那个人就是李小小。"
一时间厅里复又安静下来。
我止不住的得意。从来都知道夜寒很有本事,但是从别人嘴里,特别是一个有分量的人那里听来却是又新鲜又令人激动,忆起那人潇洒的身姿,沉着的气势,灵动的双眸,心中不禁激荡不已。转而又想起自己边哭边跑的样子,脸上登时发烧。
龙翼飞沉声道:"老三,你说呢?"
三旗主张九利是飞宏堂的智多星,每每最后发言,却通常是那画龙点睛的一笔。最受堂主重视。
他沉吟了一下,缓声道:"我提几点尚请堂主及诸位深思。第一、房间和箱子的锁都是玄冰打造的,坚韧无比,却被利刃一劈而开,可见对方有削铁如泥的兵器,既然没发现他们身上明显的刀剑,最可能的就是匕首,如此宝刃很难藏住形迹。大家以后不妨对此多多留意。第二、李小小来去无踪,若真是他窥得火药藏地,倒不奇怪,对方有李小小这样的人相助,以后我们一言一行更要小心谨慎。不过。。。"他顿了顿,"如果另有其人,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肖广盛皱眉道:"难道老三怀疑咱们之中有奸细?"
三旗主笑了笑,道:"咱们飞宏堂进人最仔细,往前三代都要查对清楚,我的意思是若不是李小小,今晚这两人的身手心计简直是江湖罕有,更是不得不防啊。"
肖广盛不住点头。我不由暗笑,知道我们头儿是堂里专门负责选人的,张九利,你转的可够快。不愧被大家称做张狐狸,只不过你说的这些厅内众人也能想到,未必是什么高见。
只听他接着道:"只是如此,才最让我不解,本来他们可以干的更彻底。"
龙翼飞道:"怎么说?"
"若是我,必用火攻。一来,这个法子最容易,火势一起火药固然无存,守卫的人也很可能来不及逃生。二来,爆炸一旦形成,别人皆会想,在此地,能藏有如此多火药的帮派只有我飞宏堂,况且明日正值武林际会,这样的用心岂非昭然若揭?其三,此爆炸一起,这座小镇就去了十之四五,这笔血债没有真凭实据找不到点火的人,自然要落在我们飞宏堂,此后的飞宏堂将难以在江湖立足。"
众人俱都默然。
五旗主樊武喃喃道:"不错,不错,三哥这么一说,说的咱直出冷汗。"说着还真擦了擦脑袋,"不过,那俩白痴可没三哥聪明,选的法子也最苯,居然用水。呵呵呵~~"
张狐狸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他们苯?老五,他们要是真苯,你守的火药怎就不能用了?"
樊武张了张嘴,涨红了大脸,"那,那你说是咋回事?"
张狐狸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了,明明是一石三鸟之计,竟然不用。。。"
竟然想不出为什么吗?
我冷眼旁观,心里不由感叹,原本是小孩子都能猜到的原由,你们这些聪明绝顶的人竟然就此迷惑不已?
用火攻!不错,我接到的命令的确是用火攻。
"用火攻。"夜寒这样说时,神色异常宁重,"阿风,一定要小心。我不希望你有事。"
"好,那么就照命令上说的,你去做引子,我来点火。"我注视着他,语气也是万分严肃,"夜寒,你千万小心唐笑笑。"
他紧紧攥住我的胳膊,盯着我的眼道,"记住阿风,用火攻,这个是命令。"
抱歉,这个命令我不能执行。但动手之前,你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同伴。
说到普通的火药,无非是硝石、硫黄和木炭的混合,而飞宏堂的火药,非但此三种比例更见霸道,还加入了第四种原料,其混合出的威力能使几百斤寻常火药达到数千斤的威力。
当那样的火药爆炸时,这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镇子,将血流成河,还有多少人能再看到明天的太阳,即使能侥幸活下来,伴随一生的注定是无尽的痛苦。而在那些醉心于武林争斗的各门派面前,一石三鸟的机会,竟往往成为毫不犹豫的选择。
事后的夜寒说:"阿风,你总是心太软。记住,这事我事先也知道。"
我不明白,小夜,如果你不心软,那年的二百两又是谁给我的?你嘴里说的话何必总是那么冷酷。
五旗主等三人被堂里行刑的四旗主带走了。
三旗主最后说:"既然情事败露,已不宜妄动。"
堂主龙翼飞再次命令各旗主严加戒备并对各自手下多加留意,明日的行动暂时取消。最后只留下三旗主和唐笑笑。这个紧急的会就这么散了。
我跟在二旗主肖广盛的身后,亦步亦趋。
"今天的夜可真长呐。"回到自己的院落,肖广盛并没急着回屋,他背着双手,仰头望着天空,语气说不出的萧索,"小风,我是不是老得越来越快了?"
"爷,您才不过四十多岁呢,怎么就说这样的话。不过,小风倒觉得您最近是沉默了些,可能是堂里的事太多了吧。您也别事事都亲自操办,只要能交给小风的,小风自然尽心尽力。"我答的恭谨,二旗主其实对我很好。
"唉,堂口的事是越来越多了,这到没什么,我也干了十几年了,只是,堂主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我怕咱们飞宏堂。。。"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表情落寞,平日里不苟言笑,气度尊贵的他此时看去竟有些沧桑无奈。
"爷,您太劳累了,早点歇息吧,明天的事更重要呢。"
"小风"他转头看我,"明日来的可都是硬点子,你人机灵,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你去睡吧。"
"是,爷也早点睡。"
"恩。"他疲惫的摆摆手,我行礼转身退下。却听他忽然道:"小风,我记得你还有个多病的妹妹,是吧?"
我停住脚步,回身答道:"是,爷。"
"凡事也多为自己想想,别总是把你妹妹放在前面,各人都有各自的福呀。"
"。。。是,爷,小风记下了。"我诧异的抬头看了看他,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这些。他却望着夜空,再不出声。
我推开自己屋的门,就看见外间的床上,方宁蜷成小猫的样子睡得正香,被子早就踢到了床下。重新给他盖好,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我不禁苦笑,只是一点安神散,就睡得象只小猪。不过,到底是孩子,心里总能清清亮亮的,所谓吃得饱睡得香,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而我呢?其实比他也就大上三四岁吧,却总觉得象大了三四十似的。
我拥着被,斜躺在床上,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明月。
打什么时候开始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了呢?于是,就依赖上了他的药。这样子对身体并不好,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比起夜夜难以入梦的痛苦,我宁愿吃药。有时就想,多吃一些,也许就此就能长睡不起了吧。可惜,这一点他在乎。"至少现在不行。"他笑着说。支持不住时,我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这时的他会轻抚我的发,嘴角含笑,"你妹妹呐,她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就算再难,每每在关键时我总能恢复冷静。
睡不着觉的人总喜欢胡思乱想。眼前不觉又浮现出那个英俊挺拔的人影。这次任务没有彻底完成,你想把责任往身上揽。不过,没人会轻易相信吧?凤主对你的冷静和忠诚一直称赞不已,你应该是帮里的顶梁柱。
是青阳帮的人都吃了毒药--入骨,半年一解,中了入骨之毒的人胸口处会有半个铜钱大小的红色印记,随着接近解药的时间,印记会逐渐加深。这个自古以来约束下属的最老套的办法,恰恰最适合青阳帮不过。对于没能完成任务的人,最简单的惩罚就是延长吃解药的时间。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吃到解药,那种疼痛生不如死。入骨一刻,肌消肉损。入骨三刻,万剐凌迟。
"解药?阿风,你说什么呢,入骨是帮主的独门密药。"夜寒望着我苦笑,"帮主是世间少有的人。普天之下,就是灵圣宫也未必解得此毒。"
"这药毒不在痛上,而在入上。"他听了我转述夜寒的话,摇头道:"这世间出一毒物,十丈之内终有一克。此药痛起来看似霸道,其实却无性命之忧,若是初中,就似你现在,自可药到即除。"说着,他松开按脉的单指,移到我的脸上,用指尖轻轻描绘着,"解一次入一分,解到最后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他冷笑着道:"你说,风儿,这样的解法岂非正是我灵圣宫的作风。"
正是,就如你只给我解了一半的毒。
"风儿,要研究不同时期的入骨,就要先委屈你了。"他淡淡的说。
"我还要一份解药。"我望着他。
"哦?"他挑起眉,看住我,嘴角似笑非笑:"是那个叫夜寒的小子。"
我微笑:"正是。"
我们这样对视着,他的目光逐渐狠厉,而我则更坚定。"风儿,别忘了你发过的誓。"
我笑,明白他已妥协,"当然。"
"只是你要记住,这毒即使只解了一半,那身上的印记也会消失。"
"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于他来说,还不如不解。"
怎么,这么罗嗦,都不象你了。他转身出去,再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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