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谭 永恒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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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愉的葬礼很隆重,毕竟如此年轻的女教授不多,去悼念的有数百人,有老师、学生,好有新朋好友。但是金楠溪没去,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愉愉已经离开了。何盛呈呆在家里守着他,白忆安、安依琳、蓝摘星带着希希去了。
衡愉没有火葬,蓝摘星有这个能力不让火化,一个星族人的命也许与众不同,可能她只是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到人间。在棺材入土的时候,远方的金楠溪突然睁开了眼睛,瞪着何盛呈,“绿荷和高笑天应该也有墓碑才对。”
何盛呈不知所以然,那两个人是谁?
爱情让人魂不守舍,爱情中的一个人离开了人间,挚爱着的另一个人多半会生活在痛苦之中。
金楠溪一生只爱过衡愉,他希望与衡愉一生相守,从来没想过她不在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金楠溪必须要有人看着才行,不然他会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半年内,他曾经几十次跑到衡愉的住房前喊叫,要衡愉出来见他。每一次被白忆安拉回来,他都会发脾气。
“我应该随愉愉而去,她是随我而去的。”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金楠溪才象个正常人,但是这句看似正常的话更可怕。他真的想随衡愉而去,有两次从上百米高的楼上跳下来,结果把地上砸出个大坑来,人却没有事。每一次都是安依琳去做善后。
金楠溪没有睡觉。或者说一个星期都不用睡觉,就在梦想,“愉愉,来,过来,坐在我身边,我给愉愉讲故事。”他在沙发上让出一格,似乎衡愉就坐的那里,“愉愉,我昨天做梦,梦到咱们在海边玩,住在一个可以看到无边大海的房子里,两个人依偎着,别提多幸福了。”
希希这个时候会坐在另一边,她看不到任何人,没有灵魂,只有一个自言自语的叔叔。
“叔叔,你玩游戏吧,希希喜欢看你玩游戏。”小姑娘把笔记本电脑搬到沙发上。
“希希,你和表哥玩去,我正跟愉愉说话呢。”金楠溪的眼睛只瞧着虚幻中的衡愉。
一次安依琳看见了,骂他:“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愉愉知道了,会伤心流泪,你愿意她在天堂里哭吗?找点事做。”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他正在找事做了,一天到晚在小区里打扫卫生,把每一个单元的楼梯清扫的干干净净,扫完后,还拖地,让白忆安买来了蜡,要给楼梯上蜡。
“你扫完了,我不是没事干?别扫了,该干嘛干嘛去。”搞卫生的中年妇女哭笑不得,这样下去自己得丢饭碗。
“没事,愉愉看着我做事,会高兴的,一起工作。”金楠溪死活不愿意放弃,中年妇女只好任他做,也好,半天的活,有他帮忙,两个小时就干完了。两个人就聊天,天南海北的聊个没完,中年妇女说着家常闲话,他规划着和愉愉的快乐未来。
有时候,希希会和忆安帮他干活,金楠溪不让,“希希,去上学,小学要开心地玩。忆安,看着希希。”
他看上去思维清晰,实际上是一个感情单纯的糊涂人,朋友们都着急,这不是个事儿,总得想出办法来,让本分平淡的金楠溪认清衡愉离去的现实。
希希上了小学,每天是白忆安接着。小姑娘很懂事,安依琳怕想接她过去住,希希不肯,她说:“叔叔难受,如果希希不在,就更难受了。”这个时候,金楠溪会抱着小姑娘,他脆弱的象个小孩。
宽容和巫马竹时常会来看望金楠溪,在商场上锻炼了半年,宽容的脾气好多了,也会用一些商场诡计。
“竹子,要让金楠溪好起来,只有一个办法。”宽容很肯定。
“什么办法?”巫马竹问。
“金楠溪觉得衡愉没有死,如果我们给予他衡愉可能活着的希望,他应该会精神好转起来。”
“这不是骗他吗?”巫马竹疑惑道。
宽容笑道:“骗也分好事和坏事,金楠溪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难保那天会进安定医院,如果我们骗他,可以让他有动力的活着,也许过一段时间,思念衡愉的心思会淡一些。”
“这么说有些道理。”
为了更好地实行计划,宽容去找蓝摘星,半年来,宽容与金楠溪认识的人打的火热,跟蓝摘星的关系不比金楠溪差。
蓝摘星很少到金楠溪家来,这个晚上,老人家跑过来了,金楠溪只是呆坐在那里看金鱼。
蓝摘星可是出了名的鬼主意多,与宽容合计好的事情,从他嘴里出来,保证和真的一样。
“楠溪,你这个死样子,让衡愉看见了也得生气,没有她就活不成了吗?”
金楠溪盯着那尾游动着金鱼,自言自语:“鱼死了,水便没有活性。”
“好,你是水,衡愉是鱼,如果鱼可能没死,或者说鱼有可能复活呢?”蓝摘星的话就是大热天的凉风,大冷天的火炉,一下把金楠溪震醒。
他一把抓住老头,力气大的让蓝摘星吃不消,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愉愉真的可以复活,蓝摘星,我知道你办法多,快告诉我,怎样可以再见到愉愉,我求你了,我做什么都愿意。”金楠溪削瘦的脸重新有了一丝光彩,原来他知道衡愉不在了,就是不想承认。
蓝摘星见此计甚妙,悠然自得,翘起二郎腿道:“前些日子,你看过一则新闻吗?”
他摇头,别说新闻,半年来就算闪电在面前劈过他都不知道。每天只有在希希的逼迫之下,金楠溪才会勉强吃些食物,健壮的身材已经瘦如麻杆,好在还无病态,不过精神比在安定医院的147差了不少。
蓝摘星看在眼里,知道管用,信口说了起来,“一九九四年,一位新疆的采玉人,在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昆化山脉和田地区的古河道冰川发现了一块玉。”
“和田产玉有什么奇怪的?”金楠溪呆道。
“些玉为青玉,如卧佛状,通体裁清沥,光洁圆润,长两米多,宽近两米,重达三吨以上。当年采玉者发现这块青玉后,靠着人扛马拉才用时四年才搬到有人烟的地方……”
“这和愉愉有什么关系?”金楠溪没好气地打断他,一个最淡然的人,经历了相爱人的去世,心态变得难以捉摸。
蓝摘星笑笑,接着说:“今年六月,这块被称为‘和田籽玉王’的大青玉运到了武汉归元寺,归元寺将请最好的雕玉师以玉之形状,雕刻成弥勒卧佛。”
“佛能救愉愉?”他句句不离衡愉。
“你知道为什么用这块青玉雕刻成弥勒卧佛?”蓝摘星反问,金楠溪还是机械地摇头。
“据称归元寺方丈隆印大师手摸籽玉后,与玉产生了共鸣,说是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向佛之人在玉制弥勒卧佛下诵经,当会得到佛祖保佑。”
“玉就是石头,石头就是玉,方丈只怕在骗人吧。”正常时候的金楠溪很聪明,这句话有了清醒的感觉。
“玉是石中极品,不同的构造形成了石与玉的区别,石顽玉灵,自然不同。”老头依然笑。
“你是要我去归元寺天天拜佛,救佛祖救愉愉?”他问道。
蓝摘星摇头,他的谎言当然不是去武当归元寺,那多容易啊。“据发现这块青玉的人讲,相传千万年来,和田古河道冰川曾经出现过一块如房间那么大的白玉,当然这个故事存在于和田人的传说中,近千年前,有人偶然见过那块有一层楼高的白玉,据记载,玉身湿润如羊脂,通身洁白无瑕疵。”
“这个还是和愉愉没有关系。”金楠溪说道。
“传说中那个看见巨型白玉的和田人敲下一小块白玉,并一路留下标记,想带着人来搬运这块无价之玉,和田人都被玉的完美震惊了,许多人跟着他上了五千多米的极寒冰川,但是那玉凭空消失了。”蓝摘星边说,心里边笑,这个金楠溪有些疑惑他的话,但是也听的认真起来。
“然后呢?玉没了,又跟愉愉没关系了。”金楠溪其实希望蓝摘星讲下去。
“那个和田人很失望,别人也说他骗人,好在他手里有那小块敲下来的玉,第二年,他的新婚妻子跟着采玉的时候从十余米高的河道摔了下来,一命归西,他很绝望,在埋葬妻子的时候,将那块玉放在妻子的嘴里。去世的人入土为安,活着的人生活的悲伤之中。但是他只伤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妻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家门口。”蓝摘星象说书一般。
这边的伤心人听了,也不管是真是假,眼睛有了光亮,“难道那玉可以让人复活?我们去,我们去找白玉,现在就去。”金楠溪猛然站了起来,拉着老头就走。
“你这人,急什么,你当是去故宫玩,买张门票就可以看皇帝住的地方?有一件事你放心,我把衡愉安葬在冰界洞内,身体一直保持如生。和田古河道冰川海拔五千余米,现在是十二月(这是说的还未到来的十二月),天寒地冻,就算是神仙也不敢去冰川。我已经想好了,再过半年,等到明年六月,高山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之时,我们一起放个大假,陪你去找玉好吗?”蓝摘星打着算盘,这样说,他一定会在未来半年内好好对待自己,希望给人动力,金楠溪看上去已经动力十足了。
不过动力起来了,那个喜欢瞎想的大脑也清醒过来,“那块玉叫什么名字,记载在何处,那个人又叫什么名字?这半年我想好好找找资料。”
好在蓝摘星对他了如指掌,先前编好的名字,“玉是好玉,巨大如屋,持久永恒,称为‘恒玉’,那个人叫做买买提,但是已经是死了八百年的人了,据说他老婆活了一百多岁,可见小块恒玉就可长命百岁,至于记载,你知道这只是传说,是口头流传的。”
金楠溪听了,又有些呆意,“恒玉,真是巧合的名字,听人说和田玉开采不易,环境恶劣,看来我得好好锻炼身体了。”
每一个人都听说了蓝摘星编造的故事,因为金楠溪逢人就说,话语里透出兴奋和希望。身边的人不管信不信,也替他高兴,能够看到他重新努力地生活,大家都高兴。
2009年7月,蓝摘星没有失言,他组织了一只找玉队伍,队伍里的人不多,都是熟人,赞助商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宽容,队员有他们俩,金楠溪、巫马竹、白忆安,外加希希,本来金楠溪要把希希送到安依琳家的,可是希希求了几天,就她乔戈里峰都可以爬,小小的古河道不在话下。这样一说,大家也就同意了。
中间的行进过程不再详述,不过是坐飞机到乌鲁木齐,租车到和田县城。现在这个时代,与过去车马不通的时候不一样,没有人类到达不到的地方,当然如果没有了铁路、公路和马走的路,只能以人的两条腿向上走的时候,则和古代一个样了。
和田县与我们想像中的县不一样,面积四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三十万,当真是地广人稀,下面十几个乡镇,面积比东部省份一个县还大,但是区区数千人根本填不满广大无人区域。偏偏越是地势恶劣的地方,风景越是美丽,那定期也越多。
玉在许多国家并不是什么宝物,但是文雅的中化文明把这些个漂亮的玉石当作宝贝了。而和田是世界产玉最多、玉质最好的地方,羊脂白玉、墨玉和青玉是中华玉之精品。
一行人到了和田县城,金楠溪顾不着看那雪域高原的美景,七月天,远处雪盖宝顶吸引着希希,小姑娘拉着表哥白忆安在大街上四处逛,她新奇于这里不同的人与不同的文化。
宾馆大概是三星级,条件齐全。金楠溪心里只挂牵着那神秘的恒玉处所,他想这里的人应该都听说过恒玉的传说,还有那个叫买买提的采玉人的故事。
宾馆前台的服务小姐是个年轻漂亮的维族灰姑娘,胸前挂着用维汉两种文字标识的名称。
“热古丽,你知道八百年前,一个叫买买提的人发现过一块巨大的白玉吗?白玉的名称叫恒玉。”金楠溪盯着胸前的名字说。
这热古丽是那种标准的维族美女,眉毛浓浓,眼睛大大,汉语说的流利,不过每一句话的尾字带着长长的拖音,象唱歌一样。
“买买提?恒玉?八百年前?”她的眼睛瞪的老大,是浅灰色的眼睛。
金楠溪看过这种表情,和周星驰在《大话西游》里看自己脚掌星的黑痣一样惊讶的表情。
“难道没有吗?”他心里开始嘀咕了。
“八百年前的事情我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关心有前的事,也许老人家们知道,不过五千米上面古河道的冰川里肯定埋藏着好多大玉石,但是巨型玉石多是青玉,大白玉可不多。”热古丽的话不能让他满意。
“先生,你如果想知道哪里有大玉,可以到外面的和田玉经营店问一问,不过他们的是商人。”热古丽的话点醒了怀疑中的金楠溪,他转出宾馆,就看到外面一条商业街道的两边全是经营和田玉生意的小门脸。
无论是维族生意人,还是汉族生意人,那商人的脸都狡猾奸诈到骨子里去了,一个个盯着金楠溪,招呼着进去看看正宗和田玉。
金楠溪会看人,知道善良的人的面相,善良的人眼神光洁,不如俗人那般混浊。他走到大街尾部一家最破落的小店子,面积不如别家一半大,装修简单,几个收拾干净的玻璃柜摆着数十样各类玉器。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见他来,也不招呼,端着一碗方便面在吃,金楠溪闻到一股辣味。
“老板,喜欢吃辣?”他问。
“云南人,吃惯了辣,你想买玉吗?”老板抬起眼睛,笨笨的眼神,难怪生意不兴隆。
“我叫金楠溪,想去山上找一块巨大的恒玉,应该是白玉。”他用手笔划着玉有房间那么大。
老板看的呆了,“我叫刘和,到和田十几年了,还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白玉,青玉还差不多,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金楠溪一听,越发怀疑蓝摘星的话,不过刘和接下去的一句话,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过,半年前,最冷的时候,竟然有两个人也要去古河道找大玉,两人神神秘秘的,不敢找别的人问路,到我店子里来,给了五百元,问玉龙喀什河怎么走,我每年都要去两次,路上熟悉的,但是大冬天可不能上去,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呢?”刘和叹道。
两个人?“是不是一个白头发老人和一个长头发年轻人?”金楠溪急忙问。
“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短头发年轻人,这年头好的地段的玉石都采光了,只要再往高处走,危险的很,给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去冒险。”刘和接着吃面。
“我出一万元请你当向导如何,现在是夏天,路应该好走。”金楠溪知道长头发可以剪短,林成文可以变年轻,他有一种感觉,林成文和杜松带着陨铁棺和黑白地魂,也往山里去了。
“一万块,好,我这就去准备,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看来刘和的生意真不好,一听有钱,立即放下了碗。
蓝摘星熬不过金楠溪,一行人租了辆破吉普,拥挤着向山里去。大约行了一天,玉龙喀什河的水量越来越小,但水流更急。
山口有一处较大的蒙古包,数十匹马在山坡上吃草。
“车子上不去了,我们得租马上山,进入到五千米的古河道还有三百多公里,骑马上山,得要五天,然后还有一段路要步行,这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了的。”刘和让宽容把车停在蒙古包外面。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哈萨克老人走了出来,“乌大爷,得租你的马上山,还得请你当向导。”刘和与满脸皱纹的老人很熟悉。
经过介绍,知道老人叫乌如满,一家住在山口,以出租马和当向导为生。
“乌大爷,半年前是不是有两个人租你的马上山?”金楠溪问。
乌如满很和气,“到了采玉的季节,租马的人很多,不过冬天里还真只有两个人租马,也不要我当向导,给了足够买马的钱,上了山,我一直没见他们回来。你说真怪,年轻的一个带了许多馕,年纪大一点的带着许多装着蚂蚁的瓶子。”
金楠溪脑袋轰响,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受吃蚂蚁的穿山甲和杜松,他们为什么要上山?难道也来找玉?
大家在蒙古包内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八个人加八匹马沿着玉龙喀什河向上行,一路上希希骑在马背高兴地摇头晃脑,白忆安也陪着小姑娘说说笑笑。宽容与巫马竹一前一后,蓝摘星跟刘和在一起,金楠溪特意与乌如满平行。
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蒙古包和牧羊人,但是越往上去,人烟越稀少。
“乌大爷,你说的那两个人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金楠溪问。
“有,两人租了买了匹马,其中一匹驮着一个用麻布包着的物事,比人还长。”
陨铁棺,金楠溪相信是陨铁棺。
“那玉龙喀什河源头古河道冰川有没有一块叫‘恒玉’的大白玉?听说八百年前有人看见过。”
乌如满直摇头,“我七十岁了,从来没听说过,当然采玉的传说有很多,只是没听过恒玉。”
金楠溪心冰凉,赶过去质问蓝摘星,蓝老头哈哈笑,说八百年前的传说,现在没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能力非凡也不知道恒玉的传说,让他别急,向上走总是有的。

背地里却和宽容、巫马竹商量对策。“教授,我们带着他出来散心,转一趟,也许想念衡愉有心会淡一点,只要他想着随衡愉而去,就是成功的。”宽容说道,巫马竹接着说:“没想到一个男人这样痴情,一年了,还放不下,只要他不再跳楼割腕就好,奇怪的是他跳楼老没事。”
金楠溪当然听不见这些,听见了只怕得跳昆仑山。
从山口到五千米的古河道得五天,晚上大家支起两顶帐篷,六个男人一大大檐帽,巫马竹和希希一顶。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虽然是夏天,高山上已经在冰点以下了,大家穿上了防守服装,不再有蒙古包出现,也见不到牧人,连想着发财的采玉人都没了。
第五天,大家到了一处马都不能前行的陡崖,斜度不下七十度,都是冰冻发硬的石块,爬上近百米的高坡就到了玉龙喀什河的源头,也就是玉龙冰川所在地。
乌如满将八匹马稳固在下面的岩石旁边,带着一行人往上爬,体力最差的是巫马竹,如果没有宽容和白忆安拉着推着牵着,她不可能上去。蓝摘星、乌如满和刘和都是爬山的老手,百米的斜坡不在话下。金楠溪带着希希,小姑娘很高兴叔叔有了些活力,这一年来,小姑娘更成熟了,生怕做错了事,让不死不活的叔叔难受。
“叔叔,玉可以让愉姨回来吗?”希希的小手被握在金楠溪的大手里,“能,只要找到恒玉,就能。”其实他心里并不知道是否真有恒玉,但是他不愿意想没有恒玉怎么办?
半个小时后,大家上了到了高坡,上面却是广袤的高原,一眼望去,只在天际有入云端的雪峰,周围数十公里都是冰川侵蚀而成的古河道。
古河道内藏着湿润的白玉,千年来的采玉人,用手用工具,在河道上掘出了许多的坑,采玉的故事其实与南非人挖钻石一样,是血的故事。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戈壁高滩上,金楠溪四顾茫然,这里怎么会有巨型的羊脂白玉?
“乌大爷,我找不到任何白玉?”他焦急地问。
乌如满跺跺脚,“玉在脚下,亿万年形成的河道,堆积只怕有近百米厚,如果没有水流的冲洗,玉不会摆在地面上让人看见。”
百米厚?方圆几十公里,没有大型挖掘机械,根本不可能找到恒玉。其实除了金楠溪和希希,其他的人不关心玉的所在,只有这一大一小真心在寻找不可能存在的“恒玉”。
希希捡着古河道的石头,“叔叔,这是玉吗?”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被水冲成圆球形的洁白卵石,“玉即是石,石便是玉,希希觉得是玉就行。”他回答,小姑娘听不明白,说道:“我想为叔叔找到恒玉。”
金楠溪心里一酸,恒玉在哪里?难道找不到恒玉,愉愉就不再回来了吗?如果愉愉看到伤心的自己,会怎样呢?
晚上,还是撑起了两顶帐篷,风与寒冷一起拍打着单薄的帐篷,大家竟然都冻的睡不着觉。
“楠溪,恒玉只出现过一次,虽然有着起死回生的功能,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找到的,明天如果没找到,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年我们再来。”蓝摘星劝道。
金楠溪没有回答,他不仅想着找玉的事情,还在想林成文和杜松在何处,就算是妖怪,这半年也不可能呆在古河道上,他们去了哪里?
第二天的寻找依然没有结果,金楠溪在高原上行走了几十公里,好在现在的金楠溪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体力永远不是问题,能量也不是问题,他在古河道上奔跑着,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太阳带着昏暗的光晕向西落时,体弱的巫马竹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高原反应,体力劳累,让瘦弱的姑娘失去了血色。
“我们下山吧!”宽容心痛地说,金楠溪不想下去,可是他不愿意连累大家,“好,下山吧,先回和田县城。”
这个时候,乌如满在远处大叫起来,“我找到了马骨,还是马鞍。”金楠溪听了,飞跑过去。
乌如满和刘和在河道上挖出了一个一米深的坑,露出了埋在下面的马头骨和马鞍。
“这是我的马鞍,上面绣着一个乌字,难道他们都埋在下面了?”老大爷感叹道。
金楠溪拿起铁锄,各下猛挖起来,他看到了蚂蚁,这个高原不可能有蚂蚁,但是他看到了上百只蚂蚁,还有几个装蚂蚁的瓶子,马身的骨架也露了出来。
蓝摘星、白忆安等人也拿着工具,一起向下挖。
宽容和希希在帐篷里守着巫马竹,五个男人一整晚都在挖大坑,那坑越来越大,当东方微白之时,金楠溪的锄头碰到了硬物,用手一抹表面的岩土,竟然露出白色的玉石,在寒冷的高原上,别的物体都冰冷坚硬,这玉的表面却温暖如脂。
“恒玉!”金楠溪兴奋地大叫着,蓝摘星目瞪口呆,“老天,还真有天意?”老头笑着,拉下去挖,这玉连成一片,方方正正长宽都超过十米。
“天啊,这样大的羊脂玉,如果下面也有十米深,那得多少钱?”刘和扳着指头算着,他怎么算都觉得少。
大家把巫马竹抬到了玉上面,温暖的温度让她清醒过来。
玉体呈半透明状,可以模糊地看到玉的内部,“中间是空的。”蓝摘星道,的确,不仅是空的,而且还可以看到有物体在里面,“林成文、杜松,你们给我出来。”金楠溪突然大叫起来。
里面本来在动的物体显然也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就得没有了动静。金楠溪拿着锄头猛烈击打玉的表面,可是玉硬如金钢,韧似精钢。击打了十余下,玉体没有任何的损坏。
“双鱼手镯,他们是靠着手镯进入里面的。”金楠溪悟道。
坐在玉上面,希希感觉很快活,小姑娘的手一直贴着玉,“叔叔,里面有奇怪的灵魂。”
这句话更奇怪,魂便是鬼魂,有什么奇怪的呢?
金楠溪拉着希希的手问道:“希希,里面有奇怪的鬼?”
“是的,可是我说不出来为什么,我还可以看到和这块玉一样的人的骨头。”希希脸上有惧怕之色。
金楠溪来想再问,没想到希希突然消失在玉中,小手还牵着金楠溪,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也向下沉去,蓝摘星一看大惊,迅速抓住他的脚,但是没捞着金楠溪,连自己的上半身才进去了。
白忆安手快也抓住了蓝摘星的脚,宽容一手牵着巫马竹,一手拉着白忆安。可是这手手相连,手脚连接,却把他们都拉进了玉中。希希得《百鬼集注》后,身子可以去任何有鬼魂的地方,包括地界,这白玉中正巧有鬼魂,小姑娘穿玉而入,连带着五个大人都进去了。
巫马竹脑袋隐入玉内前,冲刘和叫道:“快拉住我们。”
刘和与乌如满那里见过这种事,早吓得手脚麻木,不敢动弹,见他们被玉“吞没”,两人以为玉会吃人,连滚带爬地出了玉坑,趴在外面往下看。
“乌……乌大爷,这是玉吗?会吃人!”刘和眼睛都吓绿了。
“不知道,难道是玉魔,听说有些羊脂玉亿年成魔……”乌如满活了七十多年,头一回见此怪事,他想跑,可是又觉得不道义,也许六个人并没死呢?
“刘和,我们在上面等一会,如果中午前他们没出来,再走吧。”乌如满说道,刘和是个老实人,跟着点头。
希希寻着鬼味进入玉内,里面真有两个人,一个是杜松,别一个不是别人,是将自己变年轻了的林成文,当然林成文不是他的名字。见希希从上面掉下来,杜松下意识地去接她,没想到掉下来一串人,全砸在他身上。
“哎哟,你们,你们……没有比鱼手镯怎么进的来?”杜松叫道。
“杜松,你是长风远水社的人,却为他人做事,却是何意?”蓝摘星是祖师爷,杜松见了,心中害怕,嘴也不利索,“祖师……我怕,有一个声音经常出现在梦中,说解梦者不得好死,只有他可以救我。”杜松手指玉室中间的陨铁棺。
玉室有两间房大小,中间放着陨铁棺,杜松在内半年,没有任何吃食,竟然毫无变化。
“穿山甲?你说呢,你应该知道更多的事情。”金楠溪走向陨铁棺,如果希希可以感觉到鬼气,那鬼一定在棺内,可以陨铁棺的密封性不可能让鬼气外泄,难道里面的鬼魂竟然可以感应外面的事物?
“楠溪,别打开陨铁棺,怎么说我也救了你,我的名字叫褐铁青,这个名字叫了五百年了,还是主人给起的,说我一身铁褐色。”他拦在前面,不让金楠溪动铁棺。
希希躲在蓝摘星后面,不敢看陨铁棺,蓝摘星表情凝重,陨铁棺散发出来的气息刺激着他的内心。
“我知道你救过我,但是你也杀了林成文教授,你……为什么要救我,那个如玉般的头盖骨又是谁的骨头?”金楠溪念在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没有用强。
“五百年前,我是云南山中的一只小穿山甲,每天就在山里穿来穿去,捉蚂蚁吃,只是有一天钻的太深,进入到数百米的山腹中,那里有一具人骨,没有头的骨架,骨架上还附着微弱的灵魂。那灵魂不能离开骨架,因为与头分离,灵魂一天天减弱,我是灵魂三百年来见到的第一个生物,灵魂用穿山国语言教我练习成仙之术。”褐铁青慢慢诉说。
“是成妖之术吧。”金楠溪讽道,心里却想听下去。
“骨架埋在数百米深土中,残缺灵魂之气消失的慢,但是还是一点点飘逝,泥土里还有一本书,没有封页和前进十几页,那是《五行术》的后半部分,灵魂教我让我学书上的法术,经过五百年,方练**形,而主人的灵魂已经消散贻尽,在最后一点魂散去之前,主人要我找到头骨、黑白地魂和陨铁制成的棺材,说这才可能有救。于是,我离开了云南,带着主人的骨架到了北京,在那个伊俊野的墓地下找到了化作玉的主人头骨,很欣慰,头骨中还留有一丝灵魂,很不幸运的是与头骨相伴的《五行术》前一部分不见了,主人说是十几年前某个人捡走了,那个人应该就是葛行空了。”褐铁青并不怕这方人多,也不怕说出主人的秘密。
“可是你主人的头骨可以让死后的灵魂回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金楠溪问。
“《五行术》最厉害的法术就是灵魂脱离身体回到过去的自己身上,八百年前主人被人杀死,身首异处,头骨便保留了让人回魂的功能,只是主人自身的灵魂并不能回到八百年前,因为灵魂只剩下不到万分之一。我得到黑白地魂和陨铁棺后,本要带着主人的骨头来这里找‘永恒之玉’,谁料到你竟然在与星云社相斗中命丧当场,主人让我把头骨放在你的身上,你回到了半年前。但是回到过去的灵魂,终究要在半年后再死去,所以主人附在头骨上的那一点点灵魂也回到了半年前,化作另一个金楠溪,并把你变成了胖子,送进了安定医院。”
听到这,金楠溪头晕了,“你是说另一个金楠溪是你主人的灵魂所成,我以为是另一个自己,原来只有我自己而已。”
“主人的灵魂很弱,变成你后,身体还不如普通人,重新开始的半年,我并不知道,是变成金楠溪的主人找到我,说明了一切,而我重新偷了一遍黑白地魂,再在梦中进入到杜松的梦里,让他成了我的人。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主人没有说,要救会你的性命,必须牺牲他的灵魂。他从楼顶上掉了下来,化作头盖骨,里面已经找不到灵魂了。我不甘心,还是与杜松一起,致了和田,寻找了三个月,我在地下不停地挖洞,终于找到了主人说过的‘永恒之玉’,主人说永恒之玉,可以让时间停止,那是时间的终点站,只有有缘人能在有缘的时间找到永恒之玉,主人是有缘人,你也是有缘人,时间之玉也许在等着你。”褐铁青说出了让蓝摘星他们吃惊的故事,金楠溪不吃惊,他经历过两个半年,一个正常,一个不正常。
“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金楠溪心里生起一股暖意。蓝摘星心里却生出一股寒意,《五行术》是阴阳行者最大仇敌所练之法术,八百年前,阴阳行者的后人,与那个大魔头血战数天,死伤惨重,没料到原来大魔头也死了,而且身首相离,灵魂一天天消散。可是金楠溪与魔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金楠溪?
蓝摘星正想听褐铁青的回答,可是他眼睛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人,“楠溪、忆安。”他叫遍了所有人的名字,无人回答,他陷入到虚空之中,时间空间的虚空。
“主人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主人要救你,知道没有主人,你早就不在人世。主人与时间永恒之玉有缘,当我和杜松把主人的骨头及补魂的黑白地魂放进陨铁棺内密封之后,就一直在期盼着,希望还有灵魂在,只要有灵魂,黑白地魂就会补救,陨铁棺就会保护灵魂,永恒之玉会给主人足够的时间。我和杜松一直守在这里,永恒之玉内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们不需要吃喝拉撒,可是我们也不会睡觉,那些日子,天天两个人相对,当直是度日如年。”褐铁青说话的时候,玉外面应该是大太阳,但是玉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身边的人越来越模糊。
“希希,拉住叔叔的手。”金楠溪大叫,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他牢牢抓住。
“褐铁青,愉愉不在了,也可以用黑白地魂和永恒之玉救她吗?”金楠溪叫道,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回应。
“叔叔,我感觉不到他们了,蓝爷爷,忆安哥哥,宽叔叔,还有竹子姨都不在了,连杜叔叔和那个穿山甲都不在了,只有……”希希不敢说。
“只有什么,希希,不怕,叔叔还在。”金楠溪说道,玉内完全黑暗,只有中间的陨铁棺发出铁青之暗色。
金楠溪走了过去,里面的应该有灵魂,希希感觉灵魂而入了玉内,说明头盖骨内还留有灵魂,在黑白地魂和陨铁棺的作用下,灵魂在不断恢复。
他的手伸过去,“叔叔,不要打开,希希怕。”小姑娘的手发冷。
金楠溪也怕,但是想救衡愉的念头死死缠绕着他,一使劲,陨铁棺应声而开,一具如玉般的人骨架躺在棺内,黑白地魂的黑白二气在骨架上围绕。
“啊!”希希大叫,拉着金楠溪往后退,黑白地魂只补鬼魂,不**形,那骨架上竟坐了起来,看来灵魂一定支配着骨架的行动。
“金楠溪,你却找到这里来了,我以最后的一点灵魂扮了半年你,还不错吧。”他的声音很动听。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金楠溪并不怕,这个灵魂救了他两次,肯定不会害他。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在内心却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去,死心之人,我救他作什么,还不如当初让你死去。”对方一下点中他的要害。
“我不能失去愉愉,她不在人间,我无法独自面对。”想到衡愉,金楠溪的心便疼起来。
“真是无用之人,为他人而活着,留你何用。”对方恼怒道。
金楠溪好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问:“能救愉愉吗,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愉愉的命。”
“啪”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金楠溪感觉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为了一个女人,哼,我救不了,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只是灵魂罢了,想做人,以后也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有什么趣味?想报仇,那些仇家呢?”骨架转向希希,小姑娘赶紧躲到金楠溪身后。
“老妖怪,你把蓝爷爷他们弄哪里去了?”希希躲在后面胆怯道,话语里去没有害怕的意思。
“不知道死活的东西。”那骨架移了过来,伸出五根干瘦的玉指,要打希希,金楠溪伸出推了过去,那骨架竟然被推回到陨铁棺内。
“你身上的气息很强。”对方说道,希希摸出了晶界,向空中扔去,九彩光发出与黑白地魂的黑白二气相抗,一个灭鬼之宝,一个补魂之器,光与气相碰不过数秒,突然一切化为乌有,地魂和晶界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骨架一头栽倒进陨铁棺,倒下前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间之玉,宇宙永恒!”
金楠溪过去,摸着骨架,刚才还如玉的骨头,现在粗糙不堪,仿佛真的在土中埋了八百年一样。永恒之玉内,再也没有人声,没有鬼气。他盖上棺盖,位着希希坐下。
“叔叔,我们能够出去吗?”希希靠在他身上问。
能够出去吗?如果外面有鬼魂,也许希希可以出去,只有这个办法了,等吧,在玉内,不用吃喝,可是度日如年。金楠溪和希希只有等鬼魂从玉上面经过才有希望。
但是只有有缘人可以见到永恒之玉,更别说鬼了!也许要在玉内呆上万年,等待着虚无的希望,如果这个虚无的希望中还要加上对衡愉的思念,金楠溪非崩溃不可。
坑外面,乌如满与刘和不用等到中午,因为不过数分钟之后,那块巨大的羊脂玉竟然凭空消失了,下面连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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