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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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过就站在完颜亨身后,即便距离那座京观有些距离,可是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还是冲的他胃里不住的翻滚。汉人史书里喜欢把些个残暴的东西起个文雅的名字,这脑袋堆就叫京观,可是,无论多么文雅,都掩饰不了那种血腥。
昨晚洪过跟着兀立牙悄悄来到了天庆寺下的镇子,堪堪遇到自己留下的那些个野人摸下来,跟着野人的还有个半大的小和尚,刘明镜。
听了刘明镜的报告,兀立牙想都没想,立马把带来的二百名家将分散到整个镇子里,既然那些和尚喜欢出来找死,自己正好省省气力。至于洪过,他算是看开了,走是走不了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看客吧,按照洪过的心思,自己已经在后山见识过了审讯的场面,应该对杀人什么的有了心理准备才是。
可是,当一切开始发生的时候,洪过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天庆寺的和尚平日里念经欺负人有经验,论到行军打仗,这班家伙没半个会的,如此夤夜被人匆忙组织起来,能将整个寺里三百多和尚山门,已经是释檀图很有能耐了,那山道还算容易行走,和尚们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下来,待到镇子外已经是叫苦连天,好在还有那些戒律院的执法僧,挥舞着木棍在队伍两侧不断的抽打,逼着和尚继续前进。
刚进了镇子,这些和尚就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把屋子里的百姓一个不少的撵出来,随便塞上一个兵器就接着去撵下一家。这些活计本来就很简单,和尚们不需要旁人去教,做了两遭就熟悉了,反过来干的熟练无比,甚至还发展出一条龙的处置手段,前面有人进去撵人,后面立马就有人冲进去翻箱倒柜,很快,整个镇子就陷入了人喊狗叫孩子哭婆娘骂的乱窝窝情状之中。
眼看着那些个和尚裹胁了百姓慢慢走过来,洪过的脑门见汗了,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穿越过来的大学生,这个时候又动了恻隐之心,压低了声音对兀立牙道:“百姓太多了,是不是暂时放弃?”
兀立牙坚决的摇头拒绝了洪过,“洪先生是个善心人,不过王爷的命令不能打折扣,什么百姓不百姓的,既然进了那些和尚的队伍就是反贼。”就在兀立牙说话间,和尚的队伍慢慢来到了伏击圈内,兀立牙撇开了洪过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杀!”
二百名家将一齐从房子后杀出去,和尚们正抢的痛快,不提防四周有人埋伏,登时被吓得几乎坐在地上。乘这个功夫,兀立牙一个箭步窜出去,手起刀落,噗哧的血光溅起,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其他的家将一见血,就像是身体里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呼啸着冲进和尚堆里,登时就是无数血光四溅,一颗颗大好头颅滚在地上。
直到这时,那些和尚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第一个,惊叫着把手里兵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有了带头了,所有的和尚哪里还敢挥动兵器抵抗,纷纷是转身就跑。这些没有战阵经验的人哪里明白,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为身后如狼似虎的家将们多了补刀的机会。
一场伏击战转瞬间就变成了击溃和追击。整条大路上都是惊恐喊叫地人群。还有就是因为人头而兴奋到双眼充血地家将。看到这里。洪过扭过早已吐到淌酸水地头。又是对着身后好一阵干呕。
倒是他身边地那群野人双眼几乎瞪出血来。想冲过去又怕洪过不许。倒不是怕了洪过。他们实在害怕洪过身旁那二十个家将。有这些人在。给大嗓门小马他们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洪过地意思。
慢慢抹去嘴角地酸水。洪过一抬头看到了小马满是期盼地目光。无力地摇下头。对着小马几人挥挥手:“去吧。反正是他们欠你们地。记得少杀百姓就好。”
见着小马他们飞快地跑了。一个家将有些嫉妒地道:“洪先生倒是好心。只可惜。到了这个情形。哪个还能分出和尚百姓地。见了人影就是一股脑地砍过去了。只要不是为了首级自己人打起来。就算是个胜仗。”
洪过闻言双眼闭起。脑子中却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同样是以首级计算军功。秦军就能打造出一支虎狼之师。而明代就堕落成了一群靠砍老百姓脑袋冒功地匪军?
这个问题真地困难啊。洪过想了一阵不得要领。惟有暂时放弃。不过就是一个历史学地遐想罢了。自己可不是在后世喝茶混日子地时代。现在步步危局处处小心。既然已经被卷进了这场漩涡。自己是应该瞧准机会半路跑掉呢。还是要跟着完颜亨走到底?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洪过,直到一阵哭喊声传来,将他惊醒,抬头一看,现在早不是清晨的天庆寺下,自己此时正置身在芮王府中,正确的说是站在芮王完颜亨身后,看着院子里七十多个女真的户长们,至于那个哭喊的人,洪过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

包括纥石烈赛里在内的所有女真户长们,见到两个芮王府的家将好像拖死狗一样,从后院拖进来个满身血污的人形物事,怎么说是人形物事呢,原来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上下全然没了一处完整的肌肤,挣扎之间好似十根手指也少了大半,倒是一颗脑袋很完整,光溜溜的带着戒疤,应该是个和尚。
两个女真家将把和尚丢到院子中间的地上,就在女真户长们围过来观看的功夫,完颜亨冷冷的道:“这人想必大家都认识吧,没错,他就是后面天庆寺的贼秃释檀图,这个家伙阴谋作乱,今早被我派人剿灭了,同时在他身上搜出来一些书信,涉及到了在场各位中的一些人,具体是谁我懒得去猜,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在我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此间事了我就一把火把书信烧干净,保证人不知鬼不觉,如果你们不老实,哼哼——”
看着满院子的女真户长们,有人面无惧色,有人疑神疑鬼,有人吓得腿肚子都转圈了,完颜亨懒得再看,大喝一声:“来,给我砍了这个贼秃,为大军祭旗!”
身在上京城里的皇宫中,完颜亮感觉不到半点安全,身边的侍卫亲军虽然可靠,上京城的局势终究控制在两万武卫军手里,这两万的武卫军就像一柄钢刀抵在完颜亮咽喉上,让完颜亮感觉窒息的要死。
刚刚罢了毫无味道的大朝,完颜亮站在稽古殿里不知想些什么,这稽古殿乃是皇帝的书房,四下里都立着巨大的书架,上面自是摆满了各种图书,这些书架还是合剌时代就立起来的,上面的珍稀图本也都是从合剌开始搜集的,完颜亮喜欢这些图书,所以散朝后经常在稽古殿里流连,一方面可以阅读汉人的图书,另一方面也做样子给外面看,表示他并不想掺合政务。
过了一阵,殿中小底进来禀告,说是徒单特思请见,完颜亮手捧一卷书籍淡淡道了声宣。
这小底乃是女真人和契丹人的习俗,意思是近身侍从,并非是那种宦官,只是一个侍从,下面还是完整的,而且这种小底放出去就能做大官,谁让他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呢。
那徒单特思相貌堂堂,年纪上只比完颜亮小了几岁,正是雄姿勃发的年纪,大步走进了稽古殿后对着完颜亮拱手作揖算是行礼。
完颜亮看看四下无人,立马放下了书卷,飞快走到特思身边小声问道:“如何?”
特思也同样小声的答道:“不好办,那个完颜蒲阿太滑了,前阵子还是好像想丧家狗一样担惊害怕的,这些天却不知道唐括辩那厮给他许了什么好处,又精神百倍的打理上京的事了,我试探了两次都没听出什么话风,就没敢继续深问。”
完颜亮咬咬牙,他知道现在他这个皇帝是空壳子,整个上京城都没什么人正眼看得起他,很多上京的官都是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他什么时候被秉德撵下来,可是,他费尽心思得到了这个位置,要他下去,他不甘心。
“松蓬山那边有没消息?”
特思听了这话,嘴巴一咧,感觉完颜亮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个完颜亨如果想要出手早就出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是以无奈的摇摇头:“陛下,那个孛迭是个滑头,怕是没乃父宗弼老王爷的魄力,嘿嘿,一守家犬尔。”
完颜亮也知道自己这是胡乱猜想了,可是,现在秉德不在京中,正是他的大好时机,虽然明知是秉德计谋,要自己跳出来展露所有实力和人手,他又不得不这么去做,实在是他已经没有旁的机会来等待了,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旦秉德回到上京,就是完颜亮从皇位上滚下来的日子。
最终,完颜亮好似下了个决心,用最低的声音对特思道:“那件事,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闻言,特思立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陛下,陛下,我的大哥啊,那个,那个做不得,你可是万金之躯。”他是完颜亮的妹夫,称呼一声大哥正是应当。
完颜亮走前几步,脸色惨淡的扯动几下嘴角,“万金,万金,过不了几天,我就是一堆落满蝇虫的腐肉罢了。”忽然之间,他想到一个人,嘴中喃喃的道:“贤弟啊贤弟,或许你是对的?这伴君如伴虎,主弱臣强的滋味,何如你一个人隐居山野来的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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