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孤城寒日等闲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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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州城并没有经过战事就落入宋军手中,由于任得敬大败导致夏军主力彻底覆灭,怀州城内守兵仅有数千人,要防御一个大城抵御宋军庞大的进攻势头无异于痴人说梦,宋军十余万大军刚刚到达城下,守军便在曲端许诺不杀一人、不取一物、保证守军生命安全的条件下献城投降。
曲端在得到进攻兴庆的出发地后,再一次停止了前进,反而调集部队对困守静州的李良辅并西平府展开猛烈攻势,在宋军几乎不间断的砲石打击下,西平府守军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的绝境中,防御意识彻底崩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开城投降迎接李彦仙的大军入城。宋军在占据怀州与西平府后,的确是没有发生扰民事件,反而用军粮接济城中百姓,除了正常防御守军外,其它部队撤到城外驻扎,选任的文官迅速到任,这些文官联络城内颇有名望的人物还有一些大族长们共同安抚百姓。虽然文官们做了最大的努力,但毕竟林子大啥鸟都有,宋军零星的暴行还是不免发生了一些,如前一阶段对东部各州一样,大宋的文官再一次站到了夏国百姓一边,对个别禁军将校扰民行为坚决给予惩治,尤其是北侍军军法官们坚定地站在文官一边,对触犯军法的将吏给予严厉镇压,这就令军法贯彻极为彻底。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两地百姓甚至一些心存抵触的人才没有闹出大乱子,生产与生活秩序得到了初步恢复。
但是李良辅仍然在静州城内顽强地抵抗,当任得敬大败之后,他立即把各寨将吏、粮草尽可能地转入城中,使他能够在宋军如同潮水般地攻势之下,堪堪坚守了不少时日。令他赶到诧异的是,宋军虽然攻势猛烈,但很少发动千人之上的攻城,只是不断地用抛石机、巨型床子弩对城池进行打击,徐徽言似乎并没有短期内拿下静州的意图。可惜他李良辅错了,由于他坐困孤城,失去了在宋军围城之前最好的一次突围机会或是投降谋求富贵的好机会,他的三万大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攻城之前的各项准备,尽管他不时地派出小股马队对宋军进行袭扰,但终究是不能伤动宋军皮毛。
当宋军建成了一个坚固非常的鹅子洞,足足有二百余步,一条长约千步的木质双轨也已经架设到鹅子洞的边缘时,郭无为一行已经把一个特制的大方箱装上滑轮,仅仅护卫将吏就有千余人之多。当大方箱被两名凤凰山研究院的学子和几名来自军器监的吏士缓缓地推入鹅子洞口的时候,宋军这才开始展开对静州城的猛烈攻势,一次动用足有四万兵力,各种攻城器械一股脑地全部用上,足以让人断定这是一次全面的进攻。李良辅自然不敢轻视宋军这次攻城,他亲自登城指挥,连续打退宋军两次潮水般地进攻,但他总是感觉宋军进攻并不是那么卖力,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云梯车也被击毁了不少,但宋军伤亡人数并不很多。
就在他感到诧异不解的时候,半夜三更时分,由郭无为亲自率领经过几名炸药院的工师和特殊训练的军卒,利用黑夜把方箱通过木轨运到鹅子洞内。
第二天宋军增加了攻城力度,这一天的进攻更加猛烈,尤其是东门进攻战斗最是激烈,宋军在此集中了两万多兵力,而且不急军卒伤亡持续进攻,直接把巨大的鹅子洞推到了城门口,一道木轨直接伸了出来,直接抵到城门上,由几十名军卒举着特制的大牌护卫着木轨,抵抗夏军的弓弩、木石和火把,大方箱被小心翼翼地推到城门边上,在城门洞子里郭无为仔细检查无误后,......
宋军将吏才逐次由鹅子洞撤离。
随着导火索‘哧哧’地燃烧到尽头,在一声动长啸的巨响后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城墙亦是多出坍塌,城头的城楼也随着墙体的坍塌而倾斜毁坏严重,城头上的将吏更是死伤惨重。当硝烟散去,正在准备进攻的宋军数千将吏惊愕地看到眼前这副自己从来不曾见到的惨景,他们还不明白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能把整个高大沉厚的城头炸飞一半。
“这火药。。。。。不——是炸药——”随着短暂的惊愕后,宋军将吏没有放弃这一大好的机会,无不精神振奋地想突破口冲去。
李良辅在城头上被当场炸死,而且是被炸的尸骨凌乱,夏军失去了统一节制,当宋军攻入城中后,成建制的夏军将吏随之投降,零星顽强的抵抗已经成不了气候,他们已经被宋军药石的威力吓破胆了,谁也不敢再做无谓的抵抗。
没有太长时间,顺州也被憋了一肚子气的解潜拿了下来,顺州的夏国百姓可没有西平府与怀州那么幸运,由于宋军迅速撤离城外整装北上参加进攻兴庆的战役,吐蕃军队对整个州城进行烧杀劫掠,男人被杀死、妇女、儿童被抢走,金银财帛被掠一空。解潜在第五天才宣布停止敛城,但吐蕃军队毫无停止的迹象,很多当地名士跑到宋军控制区域,呼吁解潜保护他们的安全,最终还是解潜出动了番落侍卫大军,险些和吐蕃军队发生了战斗,才强行制止了吐蕃军队的暴行,不过顺州内外已经尸横遍地、州城被劫掠一空,情景相当惨然。
但这场几乎把顺州劫掠一空的暴行,使宋军成为最大利益受益者,由于宋军及时地撤出城区,仅是吐蕃军队的暴行,最终还是由宋军出面制止了吐蕃军队残暴的行为,这使那些本已经劫后余生、惊恐万状的夏国百姓本能地把宋军当作了救命稻草,从而使宋军成了他们的救星,与之想比的吐蕃军队成了残暴的代名词。
解潜并没有过长地停留,他在稍稍安顿好顺州残余百姓之后,派出一军象征性地与徐徽言的大军联系,自己整顿兵马后把各支大军拉到了顺州北面边境,做出对兴庆进攻的态势。虽说他敢于派出慕澐率马队奔袭兴庆,但那只不是一次马军的试探性强力刺探,并不能算是对兴庆的真正进攻,在没有曲端为首的西侍军都指挥司节令之前,他也没有胆量做出全军进攻兴庆的决定,毕竟曲端绝不会容得他在此再一次挑衅。
北方的夏军仍然在张钰的率领下坚决抵抗,他顽强地对抗草原部族、宋军的南北打压,与此同时还要应付金军时不时地袭扰,处境万分艰辛。乞颜和克烈两部马队虽然占据上风,又得到宋云翼侍卫大军强有力的声势支援,但宋军并没有给这些草原马军多少实质性支援,仅仅是拖住了张钰部分兵力观望不前而已。乞颜与克烈两部久久不能打下坚固的城池,也无法对城内的人口、财帛进行掠夺,而且曾言严词拒绝乞颜部大汗俺巴孩南下参与进攻兴庆的要求,言明他们的任务就是拖住北方和西北的夏军,其他的事朝廷自然去做,而且许诺给予两部的赏赐一点也不少。在秘密给予克烈部大汗忽儿札胡思六名高丽婢女和一名大食美人并两箱珍宝,使克烈部在南下的争议中站到了朝廷的一方,这样才堪堪使两个部族没有任意胡为,打消了派大军南下的念头,使灵夏生民免除了一场浩劫。
但两部蛮族并没有消停,虽说忽儿札胡思接收了美女、珍宝,但富庶的灵夏仍然令他的贪婪**不能止步,他们在不断劫掠夏国北地的同时,不断违规......
派遣小股马军越过省嵬城一线抄掠,邵兴拿这些马军毫无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伤害百姓,也就随他们胡为了,以免强行制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好在两部还算是卖力,虽然是人口、财帛吸引了他们的贪婪**,但朝廷多年的渗透亦是功不可没,这些草原上的贵族也甘愿为天朝卖力,虽然他们没有能力拿下重兵防守的坚城,但把夏国北部闹的一片糜烂,使张钰不仅无法南下勤王兴庆,就连自己也难以保全。
当怀州大战过后第八日,张钰终于按耐不住对兴庆形势的忧虑,决定选拔精锐两万人火速南下勤王,但他没料到的是他的计划刚刚定下来就被职方司的西面使臣得知,曾言自然在最快的时间得知了这一绝密计划。
当张钰派出自己最精锐也是最后可以用于机动决战的部队,可以说是维持北方局面最后一支力量。他心情是相当沉重的,对心腹言如果这支部队没有通过省嵬城南下兴庆,他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这支部队如有任何闪失,那北部边地将没有任何翻本的机会。但可悲的是他的断言成为了现实,当两万夏军分三路悄悄南下并没有走太远,便遭到乞颜部两万余马军的狙击,夏军正在酣战之际却被克烈部上万马军偷袭后方辎重,尽管剽悍的夏国北方边军并非孬种,多数人战斗到生命最后时刻,但毕竟英勇不是万能的,意志决定不了一切,在三天的惨烈战斗中,张钰一再组织救援,可惜他手中已经无兵可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精锐在自己眼皮底下苦苦挣扎、慢慢地沦为他人刀下之鬼。
两万夏军整整抵御了六七万马军的疯狂攻伐,最终还是难以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一万多夏军将吏横尸沙场,仅有千余人逃脱生天。由于这支部队的彻底覆灭,张钰已经无力回天,无奈下死死守卫各处重要关防,一些城池被主动地放弃,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兴庆已经被他和属下数万将吏抛弃,在他们看来,此时夏国已经没有多大希望,他们这些北地的边军只能为生存而战斗了。
几乎绝望的形势之下,夏国朝廷没有了往日的争权夺利,也没有了昔日的傲气,整个兴庆被一片惨淡的愁云所笼罩,民心恐慌、军心涣散、士心不稳。很多谣言又有很多争论,他们几乎把争论的焦点都放在倒底是死守兴庆、还是要越过瀚海西去河西,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任得敬屯兵城外,拒不奉召的事情,连他的兄弟任得恭亲自前去劝说,也被拒的一鼻子灰,党项人纷纷传言任得敬与宋军勾搭,要在宋军对兴庆进攻之日合力围攻。
外面一片惶恐不安,但宫中却异常的平静,李仁孝深居简出,除了召集重臣商议国事之外,其他时间倒是与皇后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外间揣测他由于任得敬的缘故在疏远太后任氏。
怀州城西北这处几乎被遗忘的夏军营寨,仁多阿宝仍然在死死坚持,在他的鼓动下,夏军将吏在几近绝望的形势下,奇迹般地打退宋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一个仅余数千人的残破营寨,能在数十万宋军的人海中坚持下来,或许是一个异数,至少对于曲端和封元来说是。
“知会你家仁多太尉,说是大宋枢密院都参军司提点行军房、致果校尉封元,求见仁多太尉——”
守在寨门前和残破寨墙上的夏军,看到一个宋军将官打扮的骑者向营寨缓缓驰来,都感到分外诧异,如今是两军火拼的时候,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赶单骑赴敌寨,一时间都忘了放箭,呆呆地任由封元安全地抵达寨门,待报出名号后,......
才有一名低等武官迎上去,手握刀柄厉声道:“不要命了——竟然敢闯大寨辕门。”
“呵呵。。。。。”封元眼看着这名夏军武官色厉内茬的脸面,禁不住仰天长笑,他心情非常愉快,不仅仅是由于战事的顺利,而且昨天他的阶官被连转两级,或可说他如今已经是军一级将校的资质,怎么不痛快非常,所以对这名夏军将校出言不逊毫不介意,道:“快去禀报仁多太尉,老朋友来访,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不是君子风范!”
夏军武官不想封元竟然毫无惧色,反而大笑调侃仁多阿宝,他唬不透对方底细,恶狠狠地瞪了封元一眼,高声道:“在此等候——”
封元冷眼看着那名夏军武官回身入寨的时候,做了个手势,寨墙上的弓弩手手中的利箭纷纷对准了他,他仍然是毫不动色,反而用马鞭指着一名弓弩手,喊道:“端好了——没受过训练嘛?连举弩的姿势都不对。”
这句话喊了出来,反而把寨墙上下的夏军将吏弄的面有愧色,原本举起瞄准封元的弓弩都陆续放了下来。
过不多时,那名夏军武官跟着一名相貌堂堂地年轻武官出来,封元远远地看到,缓缓地下了马,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名年轻武官。
“在下仁多阿宝,久闻封参军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岂敢、岂敢,仁多太尉在百万军中,仅以数千壮士忠于王事,实令人感叹不已!”封元稍稍惊愕,他原本已经从这人的服色与气质上揣测出可能是仁多阿宝,所以才主动下马,不想仁多阿宝竟然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仿佛这是老朋友一般,单凭这种胆识与度量,就令他顿生三分好感、三分敬意。
仁多阿宝面带笑容、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参军,他同样对这位在宋军中有特殊地位的参军,抱有一抹好奇与敬意,毕竟在此人的指挥下,宋军长从第二军在阵脚不乱的形势下,硬生生来了一次漂亮的反冲击,对卫戍军进行一次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单凭这一点就不是易与之辈,须要他谨慎对待。
封元同样眯着眼睛看着仁多阿宝,淡淡地道:“今日前来与太尉商议军机大事,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仁多阿宝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眼光中闪烁出一道凌厉的光芒,沉声道:“请大帐说话。”
“请——”封元脸上闪出一抹怪异地笑容。
“没想到仁多太尉颇好中原茶道。。。。。嗯——好茶、好茶,比龙州的茶饼强的不知千百倍。。。。。。”
当二人在大帐内坐定后,中军卫卒上了香茶,封元一眼就看出这是杭州的狮峰香茗,他有感于自己的恩师王泽算策,暗叹仁多家果然有极深的汉家功底。
“大夏立国百年,我党项大族亦是深喜茶道,只是军前无好茶,还望参军见谅才是。”仁多阿宝呵呵笑着,从容不迫地与封元绕着圈圈,彼此间试探着对方的底细。
“太尉能在军前以烹茶待客,足见不是一般那些粗鄙豪酋,其实天下之大,各族苍生无不是天朝子民,想我家恩师曾经说道西北仁多家,还有罔家、幹家等大族都是党项中的汉家人,大家同为黄帝子孙,却要有今日兵戈相见,实在令人惋惜!”封元不断用言语挑逗仁多阿宝,希望能摸清他此时的态度。
仁多阿宝心中亦是盘算封元何意,不过听到封元说王泽竟然提到他家族,不禁为止愕然,道:“早听说参军是王相公得意门生,却不想竟有此豪气,更没想到王相公知道我仁多家!”
“呵呵。。。。。。”封元笑着放下手中茶杯,他眼看着仁多阿宝那一抹清晰可见的敬仰神态,感到自己此......
行的目的或有可能比预期还要好,于是趁热打铁道:“我家恩师学贯古今,天下间鲜有不知之事,自朝廷南迁主政并开创凤凰山书院,大宋民生、国力自不必言,太尉亦是能深有感触,就是万里之外的南海亦是臣服天朝,却不是往日之朝贡,而是由侍卫大宋水军进驻。记的恩师为在下等人讲学时曾经言党项百年事,论党项一族实为汉家旁系,同出于黄帝一脉,本应和汉家当是一体,却由于李继迁野心勃勃,夺兄爵位封地、反抗朝廷,以至于庭院之内兄弟操戈,被北方鞑虏得了便宜,真是令人心伤不已。所幸党项内亦不乏俊杰之士,重新回归汉家正朔是迟早的事,今大宋君臣锐意图治。。。。。。。”
仁多阿宝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封元说话,任由封元说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封元说罢,目光中充满热情地望着仁多阿宝,希望自己的这段话能够引起他的共鸣,毕竟他已经把党项由王泽口中转化成汉家旁支,由于王泽与凤凰山书院在士林中的地位,对于仁多阿宝这样向慕汉家的党项贵族来说,是颇有吸引力的,何况当年李元昊亦是宣称党项族乃是黄帝第二十八子后嗣,他记的王泽曾经说过党项人虽然分国割据,但从民族倾向来看,还是极力要拉近和正朔的距离。
“参军是要我仁多阿宝弃兵归降?”仁多阿宝沉默了半响,嘴角上抹过淡淡地讥笑。
封元却不置可否地道:“单就战场而言,仁多太尉以为自己还有与曲帅谈的本钱嘛?”
仁多阿宝不想封元竟然断然否定,而且言下并非为劝降而来,不禁为之愕然不解,不过他转念一想,任得敬兵败之后,夏军主力已经灰飞烟灭,宋军正是气势如虹之际,自己这点残兵败将的确没有让曲端派出军中枢参行军参军这样身份的将校犯险的理由,他摸不透封元倒底为何而来,只能以沉默来对付封元。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于同源兄弟!”封元说着话,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仁多阿宝。
仁多阿宝却更加不明白封元倒底是何用意,如今局势宋军已经胜利在望,不要拿下他的小小营寨并不用费太大力气,就是兴庆也无法能说敢保万全,毕全功于一役是最好的结果,却为何说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于同源兄弟’的话来。封元身为枢府行军参军、王泽的弟子,这次前来必是受到宋朝朝廷的全权委托,此话之后必有深意。
“在下实是愚鲁,不知参军何意?”仁多阿宝充满期望地一问。
“如曲帅派遣大军全力攻寨,太尉认为能坚持多久?”封元冷不防问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这句话显然刺激了仁多阿宝那根早就绷到极限的神经,却见他双目突然圆睁,两道凶光闪了出来,杀气腾腾地瞪着封元,咬着牙道:“如参军率军攻寨,在下固然不能坚守,却也要与参军试个高下,足以令贵军上万儿郎不能东归。”
仁多阿宝杀机迸现,现场气氛遽然紧张,只要封元说错一句话,就有性命之忧。但他对仁多阿宝那股摄人心魄的杀机毫不在意,却是淡然一笑,道:“看来仁多太尉的确是到了强弩之末!”当仁多阿宝愕然之际,他抬高嗓门,高声道:“没了太尉这些忠臣义士,李家也已然是气数将近!”
仁多阿宝火气并没有随着封元话语转变而消减半分,只是冷冷地道:“我当参军亦是汉家读书人,不是那些粗鄙军汉,方才军前以礼相待,若参军来此只为说些漫无边际的劝降之词,那就请回吧!”
封元并不以仁多阿宝气愤为意,反而心下暗自欣喜不已,他要的就......
是仁多阿宝的心情大起大落,才好把话继续深入,当下笑眯眯地道:“太尉莫要动怒,在下说过今日不是劝降,而是承奉朝廷天恩、恩师重托,前来为化解同源兄弟之间这段恩仇而来。”
“嗯——愿闻其详。”封元之言已经摆明了来意,仁多阿宝就是再在火头上,也能听出一二弦外之意,能让党项有一线生机或者他这几千人有一丝希望,自然是好事,不知不觉间他顺着封元的话接了下来。
“恩师之意乃既然党项是汉家旁支,朝廷应当点到为止,不宜赶尽杀绝,言当年德明王荫袭王爵后对朝廷亦是恭顺有加,须得施以天朝恩德化之,朝廷诸公亦是有感恩师之意,这才勒令曲帅停止对兴州的进攻,要保全灵夏百姓一线生机。然朝廷断不能容许乱臣贼子携危局邀众,更不能容许他人在危难之时拥兵自重、胁迫西平王,所以朝廷可以允诺西平王安然撤离兴州西去,但必须要剪除贰臣。。。。。”封元说话间眉宇间有浓浓的不屑之意,语气中更充满了杀机。
仁多阿宝听的即激动又诧异,他顿时明白封元的意思,也明白了封元此行真正目的,从他内心深处却不愿接受这种结局,当然李仁孝也不会甘心领受。但他知道了自己和部属有了一次逃生的机会,做为军中大将的他知道西去所蕴涵的寓意,夏国要放弃凉州以东所有土地,而且没有凉州做为屏障,宋军很难保证灵夏的安全,尽管此时这些地域大半已经不在夏军控制之下,但要在名义上彻底放弃,谁又能甘心情愿。他同样不喜欢任得敬和他的任氏家族,宫内皇帝与太后之间的传言他早有耳闻,任得敬所作所为他最是不屑,剪除贰臣是符合他的意愿的。

但是,他无法做主、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毕竟一切要决定于李仁孝。
封元没有给仁多阿宝太多考虑时间,问道:“仁多太尉以为如何?”
仁多阿宝如梦惊醒般地望着封元,仓促地道:“凭我恐怕不行。。。。。。”
“怎能不行?太尉有数千虎狼之师,更有西平王的信任,一举剪灭贰臣不过在覆手之间。”
仁多阿宝正为自己方才失言而感到懊恼不已,听封元这么一说,立即尖锐地反问道:“没想到参军竟然为大夏安排的如此周到,不知这是为何?”
封元就知道仁多阿宝有此一问,他早就成竹在胸,待仁多阿宝说完,立即煽情地道:“大者,方才在下已然明言,自不必再说。朝廷制度自来是善待归附之人,如任得敬一旦归附朝廷,纵然是反复贰臣,朝廷亦是不能贸然处置,反而须授予他节度使、宫观闲差,从此将在中原大郡终身富贵,此朝廷诸公所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在任得敬携十万大军之势联络曲帅。。。。。。”
“什么——任得敬他竟然。。。。。”仁多阿宝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任得敬竟然早就和宋军勾结,对他的震撼绝不亚于这场兵败。
封元淡淡一笑,道:“他不过是不自量力而已,曲帅又岂能容的下此等反复小人,所以才将计就计,引任得敬以为打上一仗,好叫朝廷承认他的实力。殊不知曲帅岂是常人,一番大手笔,趁机把兴州最后的几处屏障一并拔去,顺便消灭西李主力,他任得敬真实自作聪明,此时还在拥兵自重、代价自估,任纯聪更是可笑,以区区五千马军就想和曲帅讨价还价,此自取灭亡之道,曲帅略施小计就解除五千精锐的武装,斩任纯聪于军中。”
仁多阿宝听的心中惊秫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事情竟然如此曲折,夏军的最高统帅通敌,亲手把夏军最后的主力......
送入了对手的虎口,想想真是可笑、可悲,如果不是任得敬这个小人,夏军纵然无力回天,却也能依托各处关防拼死力战,或许夏国决不至于有今日让对手施舍的屈辱下场。不过,令他感到出了口恶气的是任得敬到头来还是偷鸡不成赊把米,不仅自己没讨到好处,反而把自己的侄子赔了进去。
“任得敬——”他狠狠地嘀咕着这三个字,双目迸射出汹汹地怒火,仿佛要吃人一般。
封元见怪不怪地道:“太尉息怒——如今不是怨恨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剪除这个反复贰臣为宜,对朝廷、对西平王都有好处。”
“难道朝廷真的不能留我主居住兴州?”仁多阿宝显然已经认同封元之言,自觉地把皇帝改成了我主,兴庆府改成了兴州。
封元在听出别样意味后,心下大喜若狂,但他还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语气平缓地道:“太尉——朝廷大策其容得你我在此讨价还价,这种结局对于李家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恩师再三坚持,恐怕朝廷令曲帅进军的旨意早已到达军前,到那个时候,恐怕西平王除了东赴行在安享富贵之外,只有殉国一途了,还望太尉三思,能够劝解西平王顺应朝廷旨意。”
仁多阿宝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封元的话。
封元呵呵笑道:“太尉恐怕还不知当前局势,那就让在下为太尉稍作解释。。。。。”
当下他把目前的军事形势原原本本地对仁多阿宝说了一遍,而且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妄断形势,因为时下的局势根本不容他添枝加叶,夏国早已经败局已定,如果说怀州之战前夏国还有一点微弱的希望,那随着怀州上空的硝烟散去,夏国的命运几乎被定格在失败者的格局之内,就是连金国全力支援也无力回天。何况此时的金军正在趁火打劫,妄图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之上,不遗余力地捞取可以得到的任何一点好处。但由于宋军进展顺利,后方治理的颇有成效,完颜活女在掂量掂量手头实力,放弃了越过地斤泽南下的意图后,全力抢夺北方的关隘和人口、牛羊,金军三个万夫队虽说兵力不多,但对付已经兵力严重不足的夏军足够使用,不少北方的部族或是对宋军怀有敌意的人,或是被金军掳掠而去,或是投降了金军。
他相信凭仁多阿宝的智慧能够领会到目前夏国面临着何种危局,可以说西迁对于李仁孝乃至不愿归宋的党项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在即将亡国之余能留给他们一个生存立国的空间,无论是处于何种目的,已经算是宋朝给予他们最大的恩赐。当然他并不寄希望于仁多阿宝身上,对于朝廷而言,仁多阿宝不过是一个在恰当的机会中被选中的恰当人选,最多是一个传话之人,一个能够帮助宋朝间接除去尴尬的人,也是一个能够帮助李仁孝在凉州以西站住脚的人。
仁多阿宝被围困多时,今日才从对手口中知道目前的局势,他也渐渐明白宋朝君臣的企图,想想当年显赫一时,威震西北的大夏竟然沦落到不得不接受敌人为之安排的角色,他感到凄凉而又悲哀。
但他又无法拒绝这种来自对手的‘善意’,不禁长长一叹,生涩地道:“晓得了——”
当宋军主要战线相继沉寂之后,参战的宋军将吏无不尽情地享用这难得的清闲,除了必不可少的轮流值戍戒备外,宋军将吏利用难得的战斗空隙非常热衷的进行射猎等游乐。而正是宋军战线上一片轻松的时候,与怀州接壤的夏国都城兴庆却发生了夏国内部最大的一次血拼。
事源于当封元扬言仁多阿宝竟然死硬不降,坚决死......
拼倒底之际,宋军开始进行大规模调动,其汹汹的气势绝对令人相信仁多阿宝在劫难逃,谁知道仁多阿宝竟然率军从宋军围困的薄弱点冲了出去,一直退到了兴庆城外,并把营寨设在西壁任得敬大寨的南面。
随着仁多阿宝入宫陛见之后,在紧张的气氛之下又涌起了一股异样的平静。
当任得敬这头老狐狸有所发觉这股异样的气息不久,李仁孝隐忍已久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兄弟任得恭。
一夜之间,兴庆城各门关防被卫戍军控制,任得恭被移讹亲自指挥卫戍军从府邸中拉出当场格杀,很多任得敬兄弟的家眷还有他们发展的亲信都被擒拿关入了内狱,当着一切正在进行时,两万多夏军将吏快速出城,在城外由仁多阿宝统一节制,展开对任得敬的合围。
仁多阿宝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对任得敬几处军寨进攻,而是派出部分兵力对各寨进行牵制,用三千马军精锐悄悄接近任得敬中军大寨,当任得敬发觉之时为时已晚,在军中内应的接应下,仁多阿宝的部众已经进入了大寨。寨子内没有多少夏军将吏真正反抗仁多阿宝的军队,因为任得敬和宋军勾结的传言早在军中流传,将吏们很自然地把传言和任得敬拒不入城陛见联系起来,所以当皇帝打出清楚逆臣的名号后,很少有人为任得敬卖命,就是其中军卫队也有相当一部分放下了兵仗,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被强行抓来当兵的平民。
任得敬的中军卫队残部抵抗了一阵子,无奈人数太少,很快被仁多阿宝的精锐斩杀殆尽,任得敬无奈之下,只要弃兵任由仁多阿宝拿下。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仁多阿宝没有让任得敬有任何说话的机会,亲自操刀手起刀落,斩下任得敬的人头,一个手握重兵,本应叱诧夏国朝野的贰臣就此一命呜呼,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辛辛苦苦重新拉拢起来的几万部队全部被李仁孝收编。
一连几日内,兴庆城内闹的鸡飞狗跳,刑场上在杀人,官府不断地捕拿漏网之鱼,军队好不容易才控制城内局势,李仁孝颁布了历数任得敬二十大罪的诏书,表明此时仅罪在任得敬及其重要党羽,与他人不干,这才逐渐稳定住人心秩序。
但皇宫内还有太后任氏,朝廷重臣虽然没有明言,但民间议论的声音背后,隐约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这件事也令李仁孝上头了脑筋,连日来茶饭不思、整日里愁眉苦脸。就在围捕剿灭任得敬一党的当天晚上,李仁孝前往任氏宫中,与她颠鸳倒凤足足淫乐了一个晚上,其中虽然有稳住任氏的道理,但还是有另外一层不能言道的浓郁意味。
当李仁孝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玉阶上,满脸愁容地发呆的时候,皇后罔氏悄然入内。
“陛下。。。。。。。”
“皇后来了!”李仁孝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无聊的寂落。
“陛下——太后服毒自缢,留有遗书,言任得敬谋逆,做为人家女儿,他无法苟延于人世,愿早日赴去黄泉,求先帝赐罪!”
李仁孝脸色凄然惨淡,嘴角上挂着苦涩地笑,发红地眼眶中竟然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陛下莫要再伤感了,太后走的非常安详,临行时让臣妾好生照料陛下。”罔氏亦是女流,回想起任氏弥留那刻情形,禁不住心中发酸,泪水不知不觉地顺腮而下。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李仁孝有气无力地说道。
“陛下,当前不是哀伤的时候,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不想了、不想了!”李仁孝深深吸了口气,霍地站起身......
来,道:“皇后说的是,朕既然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了!”
原来,任得敬伏法之后,太后任氏尚在宫中,参与这次诛杀任得敬一族的大臣岂能善罢甘休,留下日后危机自己安危的后患,他们不断地鼓动民间舆论,并支持清流言官上书要求废太后,而一些能说上话的重臣无不暗示任氏当死。李仁孝怎能忍心伤害任氏,在他眼中任氏不过是一个善解人意、温柔恭顺的小女人,给他其它妃嫔所不能给的安慰,就是皇后罔氏也无法与之比拟,何况他自己断然行事对任氏造成的伤害,已经非常内疚。
但是做为夏国的皇帝,他要为这个国家和他的民族担负重任,尤其当此危境时刻,不能为了为了一个女人而冷了众人之心,更不能为了一时的快慰,导致党项做后的支持者心灰意冷,在前途与女人之间,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尽管这种选择是痛苦的,但他必须断然选择,因为时间对他而言不多了。
这样的事,他自然不能亲自去办,更不能让旁人去办,皇后罔氏成为了合适的人选。
罔氏用那双充满幽怨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李仁孝,看着他那张由于操劳而消瘦的脸颊,心下暗自酸楚,低低偶语道:“陛下,河西沙州地艰难,难道陛下。。。。。。。。。”
“皇后不要再说了。”李仁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罔氏的话,决然道:“朕无能!无法固守先帝基业,自当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岂能归附南朝做他人卧榻侍奉之人。仁多阿宝说的是,南朝国力日上、诚不可与之争锋,河西虽然艰苦,又有耶律大石在侧,可谓是四面危机、如履薄冰,但朕只要能励精图治,以数州之地重新创业,岂能比不了大石以区区数百人,无立锥之地而括千里国土之能。”
罔氏怪异地看着李仁孝,继而淡淡一笑,并不接他的话,只是说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就应当早做决断,不要再犹豫不决。”
李仁孝背着手缓缓度步,眉头紧促,慢顿顿地道:“移讹和仁多阿宝准备的如何了?”
罔氏淡淡一笑道:“臣妾来时国相与两位大人已经在殿外侯旨。”
“哦——”李仁孝转身看了看任氏,立即道:“宣三位爱卿进殿!”
当幹道冲、移讹与仁多阿宝进入大殿内,罔氏自然旁若无事地告退出去,殿内只留下他们君臣四人。
“三位卿家,准备的怎么样了?”李仁孝嗓音干涩,透露着浓浓的不甘。
幹道冲长长一叹,他何尝甘心西迁荒凉的河西州郡,而且要忍受宋、辽、吐蕃、乃蛮、黄头回鹘的四面合围,立足艰难、较之勾践卧薪尝胆又艰难了不知多少,他恐怕是难以看到中兴之日。
仁多阿宝新近权贵,手握数万重兵,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实际负责李仁孝的西迁各项事宜,当下道:“陛下——卫戍军整装待发,各个官衙已经开始西迁,城内本族百姓愿从龙西行者数以万计。但瀚海行路艰难,这么多的百姓跟随,恐怕。。。。。。。。”
从兴庆到凉州要途径近千里大漠,而且凉州到肃州亦是戈壁沙丘,累累白骨、行路艰难,一行十余万人的大队,拖家带口跋山涉水,其艰难可想而之。
李仁孝决然道:“既然百姓愿意随朕共患难,那朕岂能弃他们而去,多被粮草水袋,愿随着一概从之,朕绝不抛弃一个子民。”
“是——”仁多阿宝躬身领旨,虽有感于李仁孝的决心和仁慈,心下却为组织这么多人西迁而感到犯愁,尽管封元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但这不是去狩猎,而是组织党项人一次大规模迁徙。
幹道冲道:“陛下,西迁之事断......
不能再拖,绝不能让宋军有机可乘,陛下当先行一步,臣与移讹太尉坚守国都,组织百姓陆续西行。”
仁多阿宝不经意地白了幹道冲一眼,他自从与封元一会之后,对宋军的动向已经略知一二,即便是封元的保证出自个人,但他还是相信在李仁孝没有离开兴庆之前,宋军绝不会轻易展开攻势。但李仁孝一旦离开兴庆,他就不能保证宋军的行动了,所以在他看来,李仁孝并不一定急于离开,河西人口稀少,四面临敌,西迁百姓越多对于政权的稳定就越有保证,而且对于今后的发展更有利。
幹道冲心中可没有仁多阿宝这样的小算盘,他所担心的是离兴庆近在咫尺的宋军数十万大军,做为国相他首要是要保证皇帝和整个皇族的安危,李仁孝早一天离开险境他早一天安心,至于百姓的安危固然重要,但还是要排在皇帝之后,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能够牺牲的。他眼看李仁孝犹豫不能决,明白李仁孝正在权衡,当下道:“陛下——宋军即将对兴庆四面合围,若陛下再不早行,恐到时无法脱身,还望陛下速速决断。”
李仁孝凄然道:“太后刚刚暴病归天,当发丧之后再行西去之事。”
幹道冲和仁多阿宝二人眉头间闪过一抹松快的神色,他们二人是最坚决铲除任家的臣子,亦是在幕后鼓动要求罢黜任后的主使人,原本还在担心李仁孝不忍心下手,西行带上这个祸害,日后对于他们可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没想到一向荏弱的李仁孝这件事办的如此爽快利索,几天内任氏暴病归天,他们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原定在途径瀚海的应变策略可以取消了。既然李仁孝把他做的都做完了,那做臣子的怎么能再违背皇帝的意愿,不过是耽搁几天行程而已,**之美亦是保自己日后身家。
移讹虽然也参与了镇压任家的行动,但他在整个事件中都是一个标准的执行者,并没有进入策划核心,所以任后的生死并不放在他心上,更何况他对任后却又一丝同情。对于任氏的暴亡,他感到有些惆怅,心中暗骂幹道冲、仁多阿宝这两人平日里自诩国之栋梁,行事却如此毒辣,禁不住有点心中发凉。
“那张钰如何越过千里瀚海。。。。。。”李仁孝提到了正在北方苦战的张钰,话声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张钰总领两个军司已经陷入乞颜部和克烈部马队的团团包围,在两万精锐几乎全军覆没之际,强行撤离关防是非常危险的。若是要放弃守地西行,将吏必须带足粮草水源、全部上马轻装而行,这样一来很大一部分步军和党项百姓都将被抛弃,而且他们面临的不是善于笼络人心的宋军,而是眼中只有财帛、奴隶的草原野蛮人,几乎可以肯定被抛弃的人下场是多么可悲,何况西行部队能不能顺利突围还是个未知数。
幹道冲、仁多阿宝与移讹三人禁不住默然不语,他们无一例外地明白李仁孝后面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困守耀德城中的高澄。
做为怀州以东唯一一支还在有组织抵抗、牵制数万宋军的力量就是高澄残部,做为主管左厢军司军务的高澄,在夏军中地位极高,放弃他必然会影响夏军本就低迷不振的士气,对西行产生不利影响。但又能怎样,目前夏国连国都都不能保住,哪里还有余力突破宋军防线,前去解救高澄和他的残部。
李仁孝说不下去了,幹道冲他们三人自然装聋作哑,只当耀德城已经被攻破。
“陛下——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策,北方蛮兵来去如风,若是与百姓一同西退,必然会被他们邀击,到那时恐怕张......
钰首尾难顾、唯有全军覆没一途。”幹道冲身为国相,这些话与这些责任必须由他来承担,眼看仁多阿宝与移讹垂首不语,他才慢吞吞地道:“只有让张钰见机行事,能走多少人就走多少人了!”
李仁孝神色黯然地苦涩一笑,哀声道:“全凭国相处置吧!办完太后之事,朕立即告太庙西行。”
话尽于此,幹道冲他们三人各怀自己的心思告退。
李仁孝待他们退下后,感到自己全身乏力,就想在大殿里找个地方好好地躺一会,却发现罔氏一个人走入殿中,不禁愕然道:“皇后没有回宫休息。”
罔氏轻步来在御座之前,怜爱地望着李仁孝,柔声道:“臣妾是要回去的,但想想陛下连日操劳、甚是疲倦,陛下——该回去歇息去了!”
李仁孝颜色黯淡无光、神色疲惫地望着罔氏,有感于她夫妻之间脉脉温情,但他心中很累,先前的那股壮志仿佛顿时消散一般,有气无力地道:“朕想在这里再呆一会,皇后还是下去吧!”
罔氏不置可否地苦笑道:“陛下——该舍弃的要全然放的下,陛下还是为将来细细打算为好!”
此话若是放在平时,可是一句可能激起李仁孝怒火的忤逆之言,但当此乱世听在耳中,虽有些刺耳,却又显得不无道理,当然也是好意使然。
李仁孝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步下玉阶来到罔氏面前,目光柔和地望着抬首注视他的罔氏,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悠悠地道:“皇后身子单薄,不知能否撑得住河西沙尘?”
罔氏芳心暖润,放下方才帝后之间的口吻,柔声道:“有陛下在,臣妾怎能在乎河西苦寒,还是陛下日后要卧薪尝胆、励精图治。”
李仁孝洒笑道:“哎——说句心里话,眹真不是没有想过领略江南风情,但朕决不能辱没了列祖列宗创下的赫赫威名,南朝固然繁华,朕却不能为之屈膝偷生。”
“陛下说的是——”罔氏那张清丽的俏脸上展露淡淡地笑容,尽管有些勉强的失落,但还是低低地道:“陛下是大夏的青天子,党项一族就有希望,纵然是江南万户侯,又怎能如与陛下今生夫妻之情。”
李仁孝与罔氏二人默默相视,再无一言一语,他们相互握着对方的手,彼此间四目相对,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帝王和皇后之间的清规戒律,在大殿之内,他们只是一对即将共赴患难的寻常夫妻,进行着无语的情感交流。
“陛下——歇息一会吧!”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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