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护航之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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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翼看着躺在床上被自己偷袭的少女,表情越见复杂,说不清是抱歉,还是担心,抑或是怀疑和警惕。刚刚回来时趁她发呆,一把将她击晕,竟不料又在床上发现被偷看的黑皮手册----赫飞茨大司祭视若至密的《斯诺维娜研究手札》。
“为什么要隐瞒会古典语的事?你到底什么身份?”手札是赫飞茨大司祭的老师格鲁兹写的笔记。这位格鲁兹大司祭,终其一生研究古神语,记录了各种神奇传说,其中包括了夜莺与纯金鸟座的秘密。那只传说中名为埃冬的小鸟一旦与金座接触,就会化为一体,允许圣医女带到岛上作为上岛的敲门砖。可是这金丝架是凡夫俗子无法挪动的,这才是最关键诡异的所在----这黑发的奥玛森女子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能知道这些,能办到这些?她是大神教的高级神官么?继而他又立即否定这个想法,毕竟她压根儿就不像。
纯金鸟杖会自行鸣出夜莺的歌声护航,银翼扯过床章把它包得密不透风,背在背上。
“等我与赫飞茨、莫沙卡办好这个事,再回来找你,好好休息吧。”尽管被扎成粽子般的少女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他抚娑着那凝脂质感的脸庞,一丝不苟地作了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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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光逐渐漫过了黑暗,躲在群山之后的太阳,把东方的天边从灰白染成了橘黄,岚气被驱散,山恋露出了它们的清新洁净与安详。
月露神殿附近一座洁白的小楼房里,某位被绑成梭形粽子的少女正努力挣扎着从冰凉的地板上拱起身来。
“女亡魂阁下,难道是为了让我无力追究你擅自动用过我的身体,所以才把我从楼上摔下来的吗?”
丝罗娜眼冒金星,全身回荡着高空滚地时造成的酸痛。她回望活生生把自己从昏迷中“吻”醒的楼梯,心有余悸地向女亡魂发难。
女亡魂有些心虚,她整晚擅自操纵了寄主的身体而导致精力不足,因此才让丝罗娜被轻易偷袭,陷入困窘,可是,她毕竟不是愿意老实认错的类型。
“莫非你更愿意醒着再滚下来?我也正在分享你的痛苦!再说,因痛苦而醒来不是比醒着感受痛苦好吗?别啰索,快爬到厨房去找刀子。”
找到刀子的时候能否站起来也是个问题呢。虽然极度怀疑,但丝罗娜还是尽其所能地上下左右扭动着腰肢,一寸寸往厨房挪去。小公主简直心肺气炸,忍不住把银翼那些未知的祖宗详细地逐一问候。
“少学骑兵队骂人的粗俗话,快给我爬。”
“不爬了、不爬了!”丝罗娜又冷又饿,又痛又累,干脆赌气躺到地上打滚撒泼,“既然你喜欢擅自动用别人的身体,我让给你爬。”
“别娇气。”
“我在奥玛森学过宫廷舞、马术、形体、搏击、剑术,偏没学过虫子爬……”
“那就现在补课。”
一人一魂正胡扯不清,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丝罗娜的眼前。
丝罗娜正面朝上调整视角:“……早上好,兰博辅祭。”
“汀娜姑娘的虫子爬进展神速呢。”看着地上努力地模仿着松毛虫的少女,兰博愉快地打着招呼。
“还好,”看看还有四五步就能挪进厨房,她暗叹一声,为什么辅祭大人你不早点出现呢。
丝罗娜在兰博帮助下,终于重获自由。
“汀娜姑娘,你要不要也到神树岛去?”
什么?
小公主立即警惕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兰博神秘一笑,“我们也去神树岛,如何?”
这种时刻趁机逃跑比较好吧?丝罗娜真心实意地想。可是女亡魂才不让她节骨眼上临阵脱逃。
“……好吧。”认命的小公主狠狠的把手上的绳子扔到脑后,向兰博点点头。
月光载着两人小跑着赶到神树岛对岸的河边
“这两匹马是他们的?”
“对面有小船!”兰博用手搭凉棚,眯着眼说。

“他们拿到金丝鸟杖啦。”女亡魂提醒丝罗娜说。
丝罗娜心想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我们没有敲门砖了。”
“汀娜姑娘,你看过格鲁兹大司祭的日记了吧?”
“是呀……”丝罗娜发觉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二十年前,我认识格鲁兹大司祭的时候,他还没有收赫飞茨大司祭当弟子呢。五年前,他带着自己的弟子来了最后一趟月露村。”
“那你怎么还是辅祭呀?”丝罗娜不假思索地问。在这种语景下,很容易让人联想这位外表除了高大外,都缺乏男子气质的人一定是太不会混了。
兰博苦笑:“正如殿里的医祭们是为了当医祭,而我也仅仅是为了等待圣医女才来月露村的,又不是为了当一辈子的神官。”
说完,他跳下马,招手示意丝罗娜快过去。
“夜莺之歌能护航,格鲁兹大人分析这只是一个隐喻。”
丝罗娜奇道:“隐喻?”
“传说夜莺的歌喉音域之广,远超人类,是能直抒神曲的乐器。它不为人类而唱,只为山河天地等自然造化讴歌。神灵有很多超越人类能力的乐思与设计,人类要完全重现是很难的,如果说有什么血肉之躯能把它们拟唱出来,也只有夜莺了。所以,如果要有别的东西代替夜莺护航到那岛上,除非是能媲美甚至超越它歌声的生物。”
“难道让我们去找另一种鸟?”丝罗娜想这样不跟没说一样吗?
兰博脸上隐藏着某种自信:“不知道格鲁兹的日记里,有没提过一个替他唱歌镇静偏头痛的人?”
丝罗娜点点头。格鲁兹.德.尤翠那.撒谬儿,是堪地亚那尤翠那高地的贵族撒谬儿家的成员,他日记里不时抱怨自己强烈的偏头痛。他年老后成为流落外地的斯诺维娜大司祭时,病痛发作,于是极度怀念家族里眷养的一位年轻歌手,后者拥有惊人的歌唱天赋,甚至只要他露天而歌,阴天里的太阳也神奇地立即绽放笑脸。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连天上的云都攘退,让天上的太阳都被招唤,那理论上,他也能成为护航者。
“我原叫卡拉斯.撒谬儿,是尤翠那高地撒谬儿家偏房的一个孤儿,从小就被撒谬儿本家一个喜欢音乐的老家伙眷养,替他演唱自己创作的歌曲。他确实很有才华,可更加疯狂,创作的乐曲即使是最优秀的歌手都无法演唱。人们都说,除非夜莺转世,只要是人类,就没办法不加改动便完美地演唱他的作品。”
丝罗娜缺乏艺术修养,不是很懂一首歌曲如何使人唱不出来,唐尼是她最熟悉的吟游诗人,听他唱歌就跟聊天一样轻松自在。当然,她也明白到兰博说的东西一定与唐尼的是两回事。
兰博看出眼前少女的不解,只好更深入地解释一下。
“有些歌曲为了表达复杂的情感,或者模仿鸟类和其它自然界的声响,需要强烈的力度、密度、速度与落差,比如女人能唱到高音,却没有力度与强度,也没有速度,或者不能唱低音;男人能唱低音,有力度与强度,却唱不了高音。人成年后,歌声也没办法像孩子般纯净通透。总之,带着千变万化的遗憾,老家伙都无法寻找到适合的歌手去完成他的作品。”
某些回忆估计掺和着极度的不愉快,兰博的语气开始急促,也越来越阴暗。
“为了让自己的作品不仅仅存在于脑海自响自鸣,他决定要创造出一个人类的夜莺,创造出一个甚至超越夜莺的歌手来替他服务。而结果,他做到了……”
丝罗娜观察到兰博不但声音开始颤抖,表情痛苦,连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关节甚至隐隐地咯咯作响。
“他找到许多声音甜美的男孩,在他们身上施用宫刑,终于培养出了理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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