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听风解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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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十足一个乡下少年,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少女,露西尔.德里克斯在梅滋蒂亚度过了最难忘的十六岁**仪,正心满意足地往家里赶。这一趟路程太棒了,因为她在回家必经之路上,居然碰到那个曾经在王城驱龙节狂欢里当选最受欢迎男歌手的红发乐师。
这个才艺不凡却眼睛不便的乐师跟她打听一个叫“大树头”的村子,这不就是她家所在的村子吗?顺理成章,他管她的饭,她当他的向导。
可是……
“喂,我们都等一天了,你朋友还没有来吗?”她忍不住第N次催促。
“一天?现在是中午稍过一点罢了。”
“瞎子也能知道准确时间吗?”农家少女惊讶着问。说上来他好像一开始就没弄错过她的性别。
“我呀,我可不是一般的瞎子哟!”唐尼往地上戳了戳手里竹竿,“我可是能听风解语的男人。”
“我跟家人说好了回去的日子,要是再不起程,阿爹就要担心了。”
“有美相伴的等待,时间应该不难熬才对吧?”某人大言不惭地安慰道。
美人在哪里?少女用手架了个凉棚左右张望。
“反正,好无聊----”少女的青春最害怕的就是虚无的等待啊!
“那我唱歌给你听。”乐师作势要解下背上的破七弦。
“不要,这几天听唱歌都听腻了。”三天三夜的歌舞狂欢,那可是驱龙节的精髓呀。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好啊,你猜猜看,”十六岁的少女有旺盛的好奇心,“你打算怎么猜啊?”
强调能“听风解语”的男人潇洒地拔弄了下额前有点缭乱的头发,乐师唐尼的脸上露出“安啦安啦”的笑容。他拉过少女站在自己跟前。
“不要动。”唐尼把自己的五指山贴到少女的额前,“喂,闭上眼睛。”
“好吧。”她这样说着,眼帘轻轻闭了起来,却偷留了一条缝。
虽然不是什么漂亮的少女,可是却长着异常生动的睫毛,像个小扇子一样,挠得唐尼手心痒痒的。他定定神,提起手里的竹竿,以两人为中心,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大圈,又描了一些莫明其妙的符号,然后把它笔直立在圆圈的中心,还让少女的手压在上面,口中开始念念有辞。
露西尔可听不懂念的是什么,但是看着他收回了手掌,双手修长的手指结着如舞蹈般的印记,突然想起乡下小神殿里最年老的女神官也经常做这些奇怪的举动。
眼前名为唐尼的红发青年,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站在道路边,歌唱般的声音低诵着类似咒语一类的东西;清秀的脸上,透着很淡薄的来历不明的光,泛出水晶般的效果,就连头上顺服的红发,也无风而动,像乡下老神官做同样举动时一样神奇。当然,后者充满光感的脸上到处是菊花一样的干涩沟壑,谈不上半点美感。
“这一趟出来再辛苦也值得啊,城里碰到的果然跟老姐说的一样,全都是好男人呢!”露西尔用词朴素地由衷赞叹,大方地欣赏着乐师姿态优美却奇怪无比的举动。
“让我看看,你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
少女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纯粹是被外表讨喜的年轻男子近距离接触,而有些朦胧的心猿意马。
“恩?金色……翠绿色……红色…..”以一个瞎子的身份念出颜色的名称,本身就是相当诡异的事情吧?可是露西尔却觉得这些发生在面前这个青年身上,一切都自然不过。
“露西尔,你长大了。”
“呃?”
“你在想男人吧?”
“什么?!”少女正好把思绪拉回到了第一天驱龙节篝火祭上的情景,这是整个节日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记忆了。
“哎呀呀……那你更要陪我多等一会儿了。”
“为什么啊?”
“因为,”乐师愉快地绞起了双手,“耐心之下,必有风景嘛!”
*****
迪墨提奥一行很快就到达了第一个小驿站。埃拉拉姐妹带着奈苏美杜将在下一个驿站之后的岔道口与两个男同伴分道扬镳,在此之前,坐累了的女人们必须下车休息,而拉车的两头骡子也要进食喝水,整顿好后面的精神。
所谓的小站,纯粹是路人自发盖起的木屋及挖出的水井,并不提供任何服务,所以赶路者一般冲冲而过,是相当清冷的停顿点。
“迪墨提奥,我眼花了吗?”
“你看到的家伙有红色的头颅吗?那就不是幻觉。”
被代称为红色头颅的主人,笑嘻嘻地朝两个刚下马,正准备打水的男人走来。
“让我们为重逢欢呼!”唐尼的粲然一笑,比午后的暖风还和煦。
“这次你换成拐卖少年为自己凑路费吗?”依欧迪斯看了看跟在他身后一起奔过来的农家少年,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看走眼了,依迪。”迪墨提奥巧妙地闪过欲拥抱自己的男人,眯了眯眼睛,无比果断地道。如果说世上还有他最熟悉的变妆形象,那就是少女变少年了。
年轻猎人饶有兴趣地吹了下口哨:“依迪。小姑娘你呢?”
“露西尔,露西尔.德里克斯。”亚麻色短发,标准瘦削少年身段的少女,声音透着莫明的紧张,嘴巴一张就完整地自报了家门。
她确实是有点吓呆了。唐尼与之打招呼的两个帅气男子,其中穿一身黑衣的青年,过肩长度的金发扎成一根小辫子,眯着打量自己的眼睛里透着晶莹剔透的翡翠绿,那张深具异国情调的面孔----天啊,不正跟驱龙节篝火祭上看到的金发勇士一模一样吗?
在农家少女的眼里,那名金发青年颌首示意,举手投足之间,连震动的空气都显得分外美丽。斯诺维娜的女信徒们不是羞涩腼腆的保守者,如果浪费机会而不好好地把俊美绝伦的容颜收纳眼底,是会遭天谴的吧?
“迪奥。”金发青年淡淡地报上化名,扭头继续打水的动作。那个与小时候的丝罗娜极似的少女,用直率得可以剥掉身上衣服的目光扫视着自己,令他浑身不自在。
“露西,这就是耐心的回报哦!”瞽目乐师不理会某人的困窘,径自跑到马车边,此时三位女乘客已经下车休息,也注意到这位红发客人。
“你怎么会在这的?真巧呀!”

“是在等我们吗?”
“还在担心,你突然回宫去怎么办呢。”
像凿了“妇女之友”几个字在额头上的乐师,受到埃拉拉姐妹和奈苏美杜的热烈欢迎,连马夫也为之侧目。
“我是来搭顺风车的!”
什么?
“你们的目的地是大树头村吧?”
除了农家少女,所有男人女人用狐疑的目光把唐尼上下剜了一遍。
“你从何得知我们的目的地?”奈苏美杜眼里闪了一下锐利的光。孕妇的敏感度远远比正常人要高几倍,她的手甚至往腰上的双刀挪了挪。
似乎也领受到对方的警惕程度快要超过友好的范畴,唐尼连忙收起油腔滑调,摆出一脸莫测高深。
“占卜术呀!我说过,我可是会听风解语的男人!”
占卜术?
“装神弄鬼地想耍什么把戏?”依欧迪斯永远是最快反击他的人。
“呐~我很难得地在说真话哦!”
“难道你过去一直在说假话?”
“已经过去的事情重要吗?”
年轻猎人猛翻白眼,对红发乐师的狡辩嗤之以鼻:“也许你现在就在说谎。”
“您不是薇儿塔娅大人吗?”
“你是……”乡下少女的称呼唤起了女神官的稀薄记忆,“德里克斯铁匠家的小不点。”
“对啊,我小时候见过大人的。”
小时候?女神官大人脸上不自觉一阵抽搐。她应该还不老吧?
露西尔可没想太多,单纯地为今天奇妙的邂逅而欢呼。
路过的三个女子,有身孕、身材又高大的,她麦子肤色的外貌令人觉得艳而不俗,英姿飒爽;另一个比自己略高,却娴雅秀丽、温文清秀,这最漂亮的两人都是不认识的。最后一个身姿修长,体态均匀,稍显年长的成熟女子,则越看越熟悉,终于认出居然是小时候在神殿见过的故人。
“我四年前到村子神殿时,你经常进来捋金药树的花,对吧?”因为神殿需要培养几名接班人,可是仅有的老神官年纪太大了,只好从上级神殿里申请抽调人手下来帮忙。露西尔当时才十二岁,跟现在自然是差了很远的模样。
“是的,因为那时候个头小,只有神殿的金药树高大又容易攀爬,小孩子都容易上去捋花。”
“四年前的夏季交流,我过得很愉快呢。”薇儿塔娅展颜一笑,确实是一段美好的经历。那村子到处长满金药树,树上开满一串串美丽碎花,白生生黄嫩嫩,光洁夺目。当然,最让人怀念还是当地人教她做的金药树花料理。芬芳扑鼻的菜肴,光想想已经觉得口齿溢香。
“叙旧这种让人感动的事情上车再说吧!”
“喂,什么时候答应捎上你了。”依欧迪斯拍拍灰马皇家铃让它自行觅食去,施施然地走过来说。
“别小气,我请了小姑娘当向导哦,不管如何我也能安安稳稳地达大树头村,可是依迪,你能忍心让可爱的少女为省路费,徒步日夜赶路吗?”
“那你就雇马车啊!”
“悲哀啊,难道你认为一个被王宫的同伴丢弃在外的可怜瞎子还能有多余的钱花在奢侈的交通工具上吗?”乐师保留了在歌舞比赛中赢了一堆奖金的事实。
“是谁大清早跑出去狂欢的呢,大艺术家?”
“我是回不来啊。”那两天王宫不管是苍蝇还是人都不让出入呢。
埃拉拉其实挺乐意与唐尼相处,这个红发的神秘青年与年轻猎人依欧迪斯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迸发出惹人大笑的元素。但中途盲目地吸纳同伴需要再三斟酌,她走到远处的迪墨提奥身边,问:“我们可以带上他吗?”
青年正掬起一把清凉的井水要洗涤外在与内在的疲惫,闻言站着半晌,然后答到:“马车还有载重的余地。”
*****
“路上可能会有些小麻烦哦。”乐师唐尼轻描淡写的话却石头一样重。。
“有人要袭击?”依欧迪斯仍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新异动。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们是不会一路安稳地到达村子就对了。”
“那就,做好准备吧。”黑衣骑士严肃地下着结论。
为了照顾孕妇而被迫慢速行驶的马车,车厢的摇晃程度在精心的装修下,减至了最低。这是一辆从储君专属的马车里抽调出来改装的,王室的徽号及它精致的外表统统被剥下。车厢夹层里原本就加装过金属薄板,整个车身额外沉重,必须是精选过的骡子才能轻松拉动,所以才有迪墨提奥顾及“马车载重余地”的一说。
但相对地,这种马车被袭击时的安全性就高了不少,就算是有人从天而降到车蓬上,也不会瞬间出现穿顶的低级戏码。另一方面,即使是出动稀罕的军用弩箭,也不可以立即穿透厢壁对里面的人造成致命打击。派出国王及储君级别用的马车,是希亚王子才能尽到的最大善意,当然,马夫也是一名守卫队长兼职的,他最后还得负责把车子送回王宫。
“你是专门为警告我们才在这里等的吗?”薇儿塔娅似乎对占卜术有一定的了解,比较愿意相信某人。虽然她不是很肯定利用占卜术能否预知王宫里要发生的命案跟他们前进的路线而守株待兔,但是预知行为一直就是神职人员喜欢探索的内容。
“不,绝对是因为想搭顺风车。”乐师露出一副累坏了的表情。
“残弱妇孺都有了,在斯诺维娜的眼皮下要欺负这些人,可得做好神谴的觉悟!”
一直充当赝品丝罗娜的贴身侍女,实质是大神殿重要神官的薇儿塔娅,握了握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长剑,除了妹妹,大家看着她都是一脸古怪。
奈苏美杜有身孕以来也一直没有卸下腰间的双刀,因此人人皆知她武艺了得。可是,梳着端庄精致的高耸发髻,穿着柔软锦袍行止彬彬的成熟女性,此刻居然也叫嚣着要亲手予以侵犯者最严厉的打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斯诺维娜就是爱与勇气的化身,象征女性之光,侍奉她的神职人员必须文武兼备。埃拉拉考了两趟还是候选者,只是因为她老是过不了武试罢了。”
“姐姐,这样的糗事不提也罢!”
“看来我的占卜术有待提高呀,有危险的人不应该是我们才对。”某残疾代表不安分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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