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田野上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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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镇座落在堪地亚那跟柏斯边界一个小角落,它里面有“稻穗”、有“麦子”,还有自称“农夫”的若干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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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穗”冒险家工会。
小雪初晴。
生平第一次踏进传说中,据说充斥着各式传奇冒险家及赏金猎人的会所,尽管被裹在长长的深灰袍子里,丝罗娜还是感到一丝的拘束。
银翼要碰面的莫沙卡,刚坐下的时候,“碰”,行李重重地往椅子一搁,身量立马被砍了半截。他跟丝罗娜的视线接触,两人快速地互相打量了几眼。
凶形凶相的矮个子,长得骨架健壮、腰圆体滚,活像一只巨型土拔鼠,披上黄中带赤的虬髯进化而来的男人。
少女袍色灰哑,面貌和长发也被紧紧裹在衣服里,两颊贴服的发丝遮住了大部分的脸颊。但是莫沙卡从下巴那漂亮的弯弯的弧线,还有曲曲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处嗅到了名为“美女”的气息。
丝罗娜谨慎地表现出谦恭的态度,藏在袍子下的身躯,向对方微躬行了个礼。莫沙卡冷漠的眼睛来回闪着光,半晌,唔了一下。
“莫沙卡。”初次见面,男士先自报姓名是基本的风俗
“汀娜。”
他接到粗略的消息,本应独自前来的上司却携来女仆----居然还是行动里的赠品,表面上看似平淡,其实早就非常好奇。
银翼有更重要的客人在工会二楼的会客室候着,低低地向莫沙卡吩咐了几句便径真走上楼去。他们挑中的桌子正好跟窗子隔了两桌的位置,两三零星的客人在附近酌酒言欢。外型粗莽的矮汉,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海拔都置于眼前陌生的女子之下,也就丧失了攀谈的乐趣,只好简单明了地进行眼神交流。
“少爷说了,你别想跑。”他一瞪。
“放心,我不会跑,也跑不掉。”她回瞪。
进入了一月,堪地亚那跟柏斯交界的气候,因附近有座大山脉的阻挡,帮忙把北边来的寒风截了一部分,显得有些清凉舒适。渗着沁人凉意的碎雪,松松软软搭拉在各种建筑、街道还有植物上。
窗口没有屏障,呼呼吹进冷冷的风,丝罗娜也喜欢这种安静地散发着大麦发酵味道的褐色液体,她端起麦酒,挪到了临窗的位置上,不去理会监视者探究的目光。
透过窗子,外面是陌生又雅致的乡镇画面。雪下完,白色依然是那样的稀薄,她能看到这里的冬天仍有着很多颜色。在厚薄适中的白色里,常青树的绿枝、猩猩木的红花、黑色的烟囱、花花绿绿的窗棂、流动的斑斓的马车,彩色星星点点地错落着。
她拨下闷得自己头皮发痒的斗篷,摆出觉得最舒服的姿势,懒懒地看着这些生动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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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巴克的恨狐“暗影”从空中俯冲下来,扎入到一丛开得漫天灿烂的猩猩木花里,铁翼般的双翅啪啪啪,掀起了凌乱的花雨。这只在细碎褐斑底色上披挂着明亮白练、永远闪烁着勇猛光辉的漂亮大鹰,在灌木丛里跟某个同样活蹦乱跳的生物来了场遭遇战,那只被追得怆惶流窜的红狐狸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想到可以冲进前面那堆怒放着的鲜红猩猩木,企图鱼目混珠逃出生天。
恨狐目光如炬,何等锐利,钢锉般的爪子一伸,把狐狸背扯出一道口子,但狐狸身法矫健,剧痛之中不忘东腾西挪,不擅长低空作战的恨狐爪子不断卡在灌木之间,只好踉跄着之与纠缠。

雪后初晴,它可能只是一心一意想舒展筋骨,渲泄玩心,便一直没有痛下杀手,却苦了跟它勉力相撑的狐狸。
主人看着自己心爱的鹰儿迷恋着跟猎物之间故擒欲纵的游戏,在那堆花里跌跌宕宕,翻滚着一波白烟红浪,乐不思归,便也不催促,扫开一块石头,施施然坐下,扭开盛满了醇香麦酒的皮囊,欣赏着生死相扑的画面。
这附近的山头就是这样盛产着一堆又一堆的猩猩木,它们会在雪花纷至沓来的冬天,一直怒放到来年三月。貌似是菱形瓣子的红色花冠,其实曾经是叶子的一部分,怎么看也像是花蕊的黄色粒子倒是花的正体,当地人传说这种奇特的现象是在远古时代被某个魔兽临死前的愤懑之血染红后留下的纪念。那巴掌大的、血一样的花朵,会被小镇的居民在某些适合的早晨,趁着沾满露水的时刻,采撷后一起搬回去,让懂行的人捣出花汁,滤出黄色的杂质,提纯出稀有的红色染料贩卖给出得起价钱的染坊。这是当地居民重要的副业。
这种一定要趁露水未干就采下的花,在撷染时还需要辅助以乌梅汁(酸)跟稻杆灰(碱),工序复杂。用它们染出来的猩红,不但珍贵,而且热烈、奔放,像火一样炽灼着人的眼。你无法想像这么稀少的染料有多鲜艳,只有贵族才敢姿意地把它变成衣着上的元素,自信地裁剪成飘扬的衣袂,穿挂着它风度翩翩地四处照摇。
像鞭子打到手上一样火辣辣的红吗?
黑衣黑发的罗巴克暖暖地笑着,回味着某个少女穿得神采飞扬、有如惊鸿一瞥的红色。
深深汲取着这早晨最后一道揉着清凉的空气,他喝完最后一口麦酒,满足地看着空气里吐出的白烟,吹了个口哨。为了防止被爱鹰钢铁般的爪子误伤,他左手手腕,手臂及左肩膀都套上了精心鞣过的皮甲,但是总举着左臂是很累的,所以心爱的恨狐带着对猎物意犹未尽的不舍,怏怏地飞过来降落到他宽阔的肩膀上。主人像是鼓励爱鸟用精悍的头向自己撒娇似的,顺了顺它缎子一样光滑的背毛,扫了扫它的下巴,“暗影”立即发出沉哑却表示舒服的低鸣回应着。
那倒霉的狐狸,居然还没有完全落败,吱溜着就从另一边流窜而逃。
罗巴克信步往自己最熟悉的方向走去。
沽一壶满满的麦酒才可以继续上路呀,要不,被雪水冰透的心,用什么来暖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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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穗”的活页门匡朗朗不断被推开,关上,客人一个又一个,迎来送往。
罗巴克跟热情的克洛克老板打了招呼,酒囊扔给伙记,吩咐要一盘切碎的小羊腿肉,便习惯性地往窗口位置望去。
今天最喜欢的位置,坐了个灰衣黑发的少女。
她两手交叉在脑后,稍微侧着脖子一副看景色的样子。那个姿态变成了一幅美丽的画。
他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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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欧迪斯交了两个银币作为取信的费用,从克洛克老板手里取到一封老搭档罗巴克的留言。
“猩木花开,稻香依旧,银翼挟着明珠,掠过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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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猩猩木:源于圣诞花,确可染红色,只能在有露水的清晨采撷,露水晒干时,花汁将无法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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