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噩梦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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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一片坚硬的黑暗包裹,禁锢着,埋葬着。那些曾与她一起横戈立马挥斥方遒的人们,若是得见她这般模样,一定会在心灵深处战栗起来。
如黑夜般冰冷,深海般沉寂,浑身没有温度,眼里没有半丝光明。
她不能动弹,仿佛也没有呼吸与心跳。说不清是生是死,是清醒还是作梦。混乱的、破碎的声音,在耳边飘浮流散,她无法清晰地捕捉或者辨识,满脑子做梦般恍惚,无法思考,仿佛坠入一片活生生的空虚。
凝滞,僵硬,呆冷,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随着轧轧之声,一起一伏透进来的阳光。
这种状态保持多久了?她一无所知,只记得什么时候喝了某个人的酒,之后就给带到这里,然后在黑夜与沉寂中沉沦着。
石板一轮轧响后,她被笼罩在新生般的光亮中。卟,有人跳进来,用有力的臂弯捞起了她。
一双粗糙的手温柔地抚遍她的脸颊,摸摸索索,找到嘴唇位置。手的主人口抿药汁,吻上她的唇,舌头撬开舌头,让液体渗进喉咙。
如是几回,她眼前开始朦胧看到些影子,耳朵亮起某些声响。
她尝着唇间海风吹来的冰凉,鼻子嗅着雪松的芬芳,还杂夹着大片的血腥味道。
阳光耀目,但一片银白更加刺眼,喘着粗气的男人近在咫尺地抱着她。
有个稍远的声音说:“银奥尔,你不动她,她就不用死。要是被人发现,谁也活不了。”
“这世上只有生,或者死,没有不生不死。”
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奥尔?奥尔。是你吗?她说不出话,眼皮努力地动着,睁不开。
银奥尔轻而沉重地问:“听到吗?”
她用力挤挤眼皮。
“药不对症,但总归有点用,别急。”
她下意识摸摸四周,发现空空如也,惊慌地拽起了他衣角,枯哑地问:“剑呢?我要珍藏一生的剑呢?如果我要死。它也只能在我的棺材里!”
“别急,在这里。他们拿走了它。我又偷回来了。”
银奥尔塞给她一把古朴长剑,她抱在怀里,因为激动突然仰起的上半身又塌了下去,无力地倚在那双臂弯里。
“难受吗?”
“我很冷。”
悉悉籁籁地脱衣声,一件斗篷裹住了她。
“坚持一下,克布兰诺会来接你。只有你能骑上它。你得一个人离开这里了。”
“奥尔,你在抖吗?”她从无力的声音,以及手上的黏湿触感发现了不对劲。
“我也冷。”银奥尔搂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让我再看看你的笑……你笑了吗……”
搂她的手不断抚摸她的脸,好像怎么都摸不够。
“奥尔?奥尔!”
她被沉重的躯体砰然压倒,脑袋被剧痛击中,眼前再次发黑晕眩。
“他被弄伤了眼。”稍远声音的主人代替奥尔把她抱出了石棺。
熟悉地声音、熟悉的金色影子……她同那个人地情话、那杯毒酒。通通一闪而过,化作痛苦的幻影。
一直迷蒙的记忆幕布突然被拉开,鲜明地、清楚地、可怕地一下子都回到心头。无形的伤口瞬间撕裂,流着鲜血。她低吼,愤怒把她惊醒。看不清东西却狂乱如刀的眼死死盯着他。
“卡奴鲁鲁!”她猛地推他,刺出了手里的剑。
鲜红染红了他地小腹,也染亮了她的眼,看清楚了金发主人眸中的墨绿。几乎什么都一样,但她记起该恨的人有一对天青色的眼。
“库卢?!”她稍稍平静,停顿一下后又惊讶地喊。

“我穿着哥哥的衣服给银奥尔带路呢。”库卢望着她。就像刚孵出小鹰的母枭。悲哀地等候反噬地命运。
她看清了棺里的银发尸体,还有被误刺的金色青年。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时,空中传来巨大扇风声,黑色巨龙神祗般天降。整片灌木被压倒,小范围内刮起了旋风,一地的落叶。
“走吧,走吧……”他倚在树边,听到丛林外传来声响,痛苦焦急地喊。“快走!”
“为什么帮我----”她爬上龙背,忍不住回头问。
“我爱你!”他大声说道,“听见吗?我爱你!”
龙引颈长啸,声若雷动,仿佛与背上的女子一起,为什么东西在悲鸣。
空中巨影,渐渐消失在绿障后面。库卢轻吹小哨,招下一只黑背白花地魔枭。
“马卡尼,我忠实的伙伴,拥有魔物血统的聪明鸟儿,”他气弱如丝,对抚蹭自己手指的大鸟吩咐道,“去吧,快去找她,代替我守护在她的身边。”
唏----马卡尼悲地展翅,在林子上空盘旋三周,才恋恋不舍地腾空而去。
丝罗娜醒来时,意识懵然清醒,身体依旧沉睡。
负如千斤却不属于她的复杂情感,再次于纵酒后,肆无忌惮地砸向她,让她窒息,让她流汗,如同利斧在脑门打磨刃口,毫不留情地折磨着她。
只要女亡魂陷入沉睡,丝罗娜就会频发噩梦。
记不清何时起,梦便没有开始,没有原因,总有一个说不清身份地女子。也许是梦中地丝罗娜,也许是女亡魂,不同的背景,不同地情节,突兀地闯入梦境。
她喘着气,闭着眼,身体卷入一股无比安心的温暖中。温度与坚实有力的触感,硬物与床沿磕碰的清响,都提醒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娜娜,别怕,我在这里。”
“迪墨提奥,你可把我的魂给捞回来了。”丝罗娜脸蹭着身后衣料,贪汲着怀里的干净气味。它就像晨雾下的森林,沁人的草木香,如暖风一般驱走梦魇。
她还没脱离情绪,呢喃道:“谢谢你,你总是第一时间在我身边。”
“又梦见什么了?”如同平时守夜的突发状况,迪墨提奥圈紧少女的下巴和双臂加了一把劲,像所有保姆会做的那样,给予要呵护的少女平静的力量。
怀抱与略带磁性的声音,缓解着紧张。她无意中触摸到青年佩剑,不由开起玩笑。“我梦见用剑杀你。”
“那你呢?”
“我没事。”
“那就好,不管是向谁出剑,只要能保护自己,就不要犹豫。”
窗外,天空和四周依然一片灰蓝,金发青年却像提前升起的黎明,两眼濯濯,语辞发亮。
丝罗娜走到窗边,听着钟楼的报时。那些庄严的锵声,一低一亮,在空气里均匀地颤动,烫平她的回忆,她的想像,以及一切痛苦的情绪。
她这个高度望去,笔挺木讷的建筑,全都显得那么宁静可爱。彩霓挤在天边,温柔得看一眼就能得到安慰。朝阳令人回溯起一切美好感觉,沉静,安祥,好像无坚可摧的力量,能任由少女娇撒地扁起小嘴,播撒一天的快乐。
女亡魂阁下,你与我一样,心里都有些东西屹立长存,即使再多照几遍朝阳,也无法挥去它们的阴影吧?
“迪墨提奥,下午柏柳卡的护卫队就赶来了,你得挑点人,带上依迪他们练习一下。”
“那上午就去订做一面我们的旗帜。”
“是啊,会是忙碌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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