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落塞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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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罗娜公主驻将军府翌日。
大清早,卡瑞斯大夫来不及穿好衣服,便急匆匆赶到公主们的寝室,几分钟后,寝室里传出了惊呼和啜泣声。
声音主人是年仅17,五天前刚历丧亲失家之痛的奥玛森小公主丝罗娜,现在的再次悲恸,是因为其皇姐,丝罗琳长公主,在姐妹重逢半天后的清晨,终告不治逝世。
闻讯赶来的将军伉俪,目睹这一情景,双双单膝跪列在旁,陪哭者流下哀恸之泪。
非常时期百事从简,于是上午才发的讣告,翌日下午将军府便把遗体运往东郊山区那座正在兴建中的皇陵下葬。这个墓群,是巴格将军拔出山头,参照已毁的圣墓形制,专门为最近遇难的皇室成员重建的衣冠冢。至于以后,是继续成为新成员的墓地,抑或还要再搬迁,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丝罗琳公主成为它的启用者,而十天后,小公主殿下将会出面正式向全体国民宣布皇帝驾崩和其它皇族成员罹难的噩耗,然后在此地举行国葬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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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载着远古历史的文献《失落之印》录有人类起源的传说。相传人类的祖先同样来自于众神的出生地‘禁忌之岛’,他们皆由不同的神祗用血混和了泥土创造出来;其中,创造奥玛森皇族祖先的泥土是岛上高山洞窟里挖出的质地细密的上好土料,其他人则是普通的平地稀土,这自然地决定了人生来的贵贱。
为纪念此事,奥玛森皇室的墓**就是在山壁上凿堀出的洞**,死者涂上香料,裹上名贵的尸布,长眠于矩形的墓**里。陪葬品除例行的防腐香料,还会包括大量的金银财物。洞**葬是皇族成员才配享的殊荣,没有特许,甚至普通贵族也只能和平民一样,选择土葬或火葬。
帝都格灵被毁后,公主丝罗娜率领难民投奔塞姆敏斯城,谁料第二天便从将军府内传出惊人噩耗:被皇家亲卫骑兵总帅迪墨提奥救出的长公主丝罗琳,派人送到了塞城,但与皇妹丝罗娜劫后重逢才一日,便告不治而香消玉殒
小公主丝罗娜亲自完成收敛和检墓的工序,城主伉俪提供的丰厚随葬物里挑了一点放进墓**。她取下刻有丝罗琳名号的钻石戒指,换套到自己手上;然后再取下颈中同样刻有自己名号的星光蓝宝石项链,端正地为皇姐戴上。那戒指和项链是皇室成员的又一个传统,每位成员满月后就会有刻着自己名号的首饰,种类不限,主要是用来代表自己的身份。
丝罗娜一直都显得相当恍惚失神,但是当要把遗体通过陡峭窄小的石级运送上岩壁洞**时,她却回过魂来,并提出惊人的要求。
“让我亲自送皇姐上去。”
“殿下,万万不可,您这千金之躯,还是让微臣代劳吧!”
巴格将军自然吓了一跳。
“奥玛森皇族的人必须由皇族护送,难道不是吗?”
“殿下,这不是有微臣在吗?”
“身在塞姆敏斯的皇族,现在只有我一个!”丝罗娜突然提高了自己冷冽非常的语调强调着这一点,似乎话里还含了耐人寻味的东西。将军夫人奈苏美杜立即敏感地觉察到丈夫一丝尴尬又恼怒的情绪。
“我从未替皇姐真正做过任何事,她生前老是为我操心,现在我只想为她办好这件事。”公主淡淡地坚持着,语气无比的斩钉截铁。
于是,全场数千观礼的城民,注视着外表娇柔的小公主抱起高大的皇姐遗体,沉痛地踏上了细小的石阶。令人惊讶的是,遗体在整个登高过程里并无半丝晃动,稳如磐石,竟比男子更为安妥,让随后保护她的仆从皆为这种天生神力深感折服。
护送人员回到地面,挑着石块和灰土的工匠上去用石块和灰土封固墓口,完满地结束了长公主的葬礼。
葬礼维持到太阳西归时分,皇陵所在的山谷也响起百鸟归巢的嘤鸣,工场的工匠开始准备晚饭和休息。工地主管看见公主及将军夫妇在场,自作主张地更卖力吆喝着,要大家继续干活,不许休息。
众人发出不满之声,引来公主的关注。
“为什么不能休息?”
公主的问题令主管尴尬得无言以对。
“最近大家都经历了不同寻常的灾难,轻松一点可不是罪过。”
“殿下宅心仁厚,你快下令让大家休息!”
巴格将军顺着公主的话有意高声叱喝了主管,后者忙不迭地重新宣布休息的命令,人群顿时爆出幸灾乐祸的欢呼声。
“我希望能慰问一下大家,不会有不便吧?”
很自然地,丝罗娜出于感激和关怀之心,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主管便负责引领公主四处巡视,而巴格将军和奈苏美杜等人也不好先行离去,便尾随其后。

现场的工匠包括了奴隶和平民,在这些身份卑微的劳动者里,来自格灵的难民占了半数,老壮人员自发地聚在了一块儿,在工场附近生火烧食;其他的,有回家,有吃自带的干粮,也有家人送饭而来。
绿林鸟语的掩映下,一片平和安详的气氛。
或倚或坐,或蹲或站,四散休息的人们好奇地注视着这群服饰华丽,气派不凡的来访者,有些知情伶俐的人当即叩头行礼。和安然受礼的将军等人不同,摇曳着垂腰茶发的少女每每会微笑地伸出手让对方平身,然后嘘寒问暖,引起了人们的纷纷议论。
“这就是住在格灵的公主殿下啊----”
“毕竟是皇族,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大家除了为丝罗娜公主和蔼亲切的态度吃惊,更多的却对她那抹上了绯霞的凝眸和浓密的茶发印象深刻。
来自格灵的人们更是拍着胸脯地引以为豪。
“丝罗娜公主向来便很出色!”(这绝对是谎言)
随行的其他人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了。突然,一个年轻的身影挤出人群,扑地跪倒在巡视的队伍前面。
“亲爱的殿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声音令丝罗娜似曾相识。
“......依欧迪斯?”
她猛地记起正是路上相识的青年。只是现在他穿着派发的整洁素衣,额上束了发带,精神状态饱满了许多,与先前褴褛的形象大相径庭,唯一没变的可能是他那爽朗的声调和敏捷的动作了。
“蒙殿下眷记,小人深感荣幸。”
依欧迪斯说着抬起头,抹净了汗污的面容显得明快爽朗,令人看着十分舒适,丝罗娜对他产生了好感。
“你也参加修建陵墓么?这几天大家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从格灵来的父老乡亲还不至于挨饥受冻;其它地方正赶着起新房子,大伙儿快有处栖身了。”
“那是托巴格将军的福。‘
巴格谦虚地点点头,作为公主赞许目光的回应。
“殿下,小人有不情之请,望您能成全。”
“哦?”
“请让小人我做您的侍从吧!”
“别在那胡言乱语!”
主管的鞭子刚想招呼过来,便被公主阻止。
“自上次一别,小人无时无刻不仰慕殿下风采,希望能长侍左右,尽不才一己之绵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依欧迪斯语切情恳,站在旁边的主管却涨红着脸叫嚷开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配做殿下的部属么?倘偌人人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恳求殿下收他为仆,这还得了?!”
“你又不是殿下,怎么知道我不配?”
“你......”
“他说的在理,如果大家像你这样,殿下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呢?”
将军夫人念着这个青年与丝罗娜是旧识,所以客气地从旁相劝。
然而依欧迪斯并不领情,仍旧用出奇固执的眼神望着丝罗娜。她也回盯着他良久,突然心念一动道:“我倒无所谓,只是这件事还得将军作主,因为我的生活费也是他发的。”
“殿下说笑了,”不清楚是讽刺还是赞扬的巴格有点受宠若惊,“将军府现在就是殿下的家,殿下的决定就是臣下的决定。”
现在的家吗......丝罗娜意味深长地暗暗重复一遍,口里却说:“喏,既然没人有异议,你就当我的侍从吧,不过得有个试用期。”
“谢殿下!”
“该谢的是将军。”
“不敢......”巴格夫妇慌忙应道。
巡视之行结束后,依欧迪斯志高气昂地在目定口呆的主管面前经过,人们会心地笑了开来。
另一边厢,夕阳落到了树林与天空的边缘,明艳的落霞穿过缝隙倾泻于皇陵山谷内。这位站于人前的少女,走在昏黄中,透着玫瑰红蕴样的色彩里,让人觉得她就像一道诗篇般动人。无论是喜欢她还是想算计她的人,此时都不由得承认她的风采确实是胜过任何人的。此时,驻立两旁目送丝罗娜倩影渐渐远去的人们都感到心摇神簇,不约而同地希望他们能懂得足够多的言辞,日后好向自己的妻儿子孙夸耀这位茶发少女穿梭于晚霞中的情景。
“把天下的树都变成笔,
天下的水都变成墨,
把天下的人都变成诗人,
也道不尽她美丽的万一。”
这是人们形容今天时最爱引用的句子,对所有人来说,这是丝罗娜公主第一次在格灵以外的地方,向臣民展示了她那无比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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