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落塞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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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玛森帝国,建于千多年前帕卡帕一世时代。在此之前,斯诺利亚西端的奥玛森大陆存在着七个国家。她们是占据整个中部、东部和大半个南部的奥玛森王国,以及由六个不同家族统治的小王国:中北部的翠丝庭、西北的斯德哥耶利、西部的梅波尼利、西南的桑切尔斯、南部的比得埃和卡奇特。
巴格.桑切尔斯将军就是曾盘踞西南格戈夫半岛的桑切尔斯家族中的要员,由于祖母是先皇的亲姑母约蕾西亚公主,因此亦能号称拥有稀薄的皇室血统;他是帝国的第一名将,也是个野心勃勃、随时有实力谋朝篡位的男人。
格戈夫战役令巴格17岁武名传遍全国,而五年后他平定西部高原民族里华尔斯族叛乱一事,更奠定了他作为奥玛森第一名将的地位,琅吉士四世授予他“帝国第一大将”的称号。因此,迪墨提奥在格灵的名气虽响,但格灵以外,无论地位、名头还是成就,都远远及不上他。
人们常常开玩笑地说,巴格一直不太喜欢迪墨提奥,这除了他曾在御前比试中落败于后者外,还因为后者的美貌实在是无人能及,使他尽管武勇与荣誉集于一身,仍未能尽得女性青睐云云。
纵使如此,巴格仍然娶入了南部明珠,有“婀娜的卡尼索兰”之称奈苏美杜,做了卡奇特家族的女婿,为自己的军队加入海军的力量,如虎添翼。
*****
秋天夕阳早寐,进入大厅后,巴格咐吩仆人点燃厅中所有奢华的灯饰,很快大厅便笼罩在一片辉煌的色彩里。
“公主殿下驾到----”
大厅的巨型木门在吆喝声中缓缓打开,一个婀娜的长发身影款款步入。巴格看清来人后,脑袋瞬间空白,竟无法转过弯。如果有人跟他说眼前的女子是别人假扮的公主,他绝对相信----他实在无法把眼前看到的人儿与记忆里的那个小公主对上号。
因为去年小公主的**仪,皇帝派了他去干别的公务,因此巴格的记忆里,帝国二公主仍然是若干年前那个长相模糊不清的黄毛丫头,她身材瘦小,偏偏又蛮力无穷惹祸连连,不但口无遮拦,而且衣着举止也毫无女人味,另外还老爱装扮下人在皇宫内外到处捣乱,他甚至清楚记得进宫面圣时琅吉士四世就没少过中断会谈,跑去教训自己的宝贝女儿。
灯火的照耀下,眼前公主华丽的衣裙与光线融合了起来,笼罩着金色的星状光芒。濡湿的齐腰茶发,反射着相辉映的光线,那双渐行渐近的眼眸,被它们所注视的人,都感到那里闪烁着比裙边上镶着的珍珠更动人的姿彩。
所有人都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臣参见公主殿下,得见殿下玉体安康,臣至幸已哉!”
两人的距离接近到这般程度,相互的微喘也是清晰可闻。半跪行礼的巴格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蓬松包围在公主身上,甜蜜而神秘的香气。心摇神簇的他,那副落下心头大石的腔调倒完全是真心真意的。
丝罗娜望着眼前的巴格,与过去的印象稍稍印证,只觉这奥玛森第一名将,似乎较若干年前所见又多了几分稳重。比起常驻皇城的金发青年,巴格脸形略方,外表粗犷,五官张扬,皮肤因吸饱了阳光而黑中透红,不是美男子,却别具教人心折的风采。
她眼波如水,心情激动,想起巴格是父皇的爱将,算着血统还是个远房亲戚,挑起了亲人已逝的哀思,动情处不禁悲从衷来。
“巴格将军,我父皇和母后......”说着,娇躯便突然一软,站不稳了。
“殿下,您金玉之体,请务必保重!”巴格身形一进,赶在妻子之前迅速扶稳了丝罗娜欲坠的身形,却又谨慎地把动作克制下来,轻轻一碰就放了手。奈苏美杜默契地替接丈夫抱住了公主。
“奥玛森还需要殿下您的领导!请您多保重!”
“这段日子,将军及夫人得多劳了......”
“难民的安置,臣已派专人办理,请您宽心吧。另外,臣知道圣墓已毁,亦特地于东边的山区拔出地方修建众位先主的衣冠冢,以暂寄哀思。”
根据奥玛森皇室传统葬仪,皇陵都是依山壁而建。人们于山壁上凿岩洞修成墓**,收葬死者,然后以山岩泥灰封埋。而历届皇室要员,便都是葬在了神山的后山之上。火山爆发,皇陵自然不复存在了。
“衣冠冢?”
“是,场地及费用所限,可能只能保持五六成风貌,请恕臣无能。”
“巴格将军,难为你想得周到......”
想起若大皇室一夜零落的惨剧,丝罗娜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微臣明白。当务之急是组织灾民恢复生产和建设,并且联系各地的皇公大臣尽快赶来塞姆敏斯共商要事。十天之后,待圣墓略具规模,便通召全国,举行国葬。恩,殿下,有个好消息----长公主殿下正在敝府养伤。”
“皇姐?!她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丝罗娜失声喊了起来。
“臣现在就着人为您带路。基斯顿,你为殿下引路吧。”
“是。殿下,请这边走。”
亲信基斯顿引领丝罗娜从偏厅大门离开,厅中另外几名侍从在主人的示意下也跟着前去,奈苏美杜看见丈夫想往另一边走,连忙叫止。
“夫君,长公主殿下来了几天?”
“昨天刚到。你问这干嘛?”
“为何我现在才知道?”
“小声点!”巴格停下脚步,偏头说道:“这些小事你又何必操心。”
“长公主殿下的到来是小事?再说,我可是这里的女主人。”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晚一天半天干嘛发脾气?”
想想还是哄哄妻子的好,巴格放软了语气,谁料奈苏美杜转过话题又继续说道:“几年没见,丝罗娜殿下出落得更加风采照人了!”
“殿下丽名远播,这个自然。”(绝对是明显的谎话)
“但是,作为臣子,以那样的目光盯着公主,未免太无礼吧?”
将军夫人的语气与其说责备,毋宁说充满酸溜溜的感觉。刚才巴格初见丝罗娜时,直勾勾几乎失神的表情,已被她一一瞧在眼里。
巴格愕然,转念便明白妻子的用意。他清楚这时解释只会适得其反,而且,他也懂得如何岔开话题,所以干脆说道:“你吃醋了?”
“什么,我,我吃醋?”奈苏美杜脸稍稍一红,“殿下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敢……再说,我用得着吃醋吗?我对自己有信心!”
“有信心就好。”
巴格重启脚步,几步后又停了一停,侧头让妻子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这才像你呀!”
奈苏美杜一愕,望着丈夫场长而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出现满意的笑容。她自忖不是轻易吃醋的女人,但看到丈夫对自己以外的女性产生兴趣时,耍耍性子也是人之常情。
“希望他没骗我......”
南部海军的第一女豪杰竟然发出了多愁善感的感叹。
她的感叹另有所向。和丈夫表露出的熊熊野心不同,奈苏美杜性格耿直、忠诚,虽然战场上作风硬朗火辣,但是政见上却继承了父亲柯尔卡烈治的温和治世思想,一直以保持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奥玛森为已任,深切地认为不管是任何的内乱,都应该早早掐灭在摇篮里。因此,她常常陷入丈夫与自己的信念相互矛盾的烦恼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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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戏剧性地遭遇毁家之难后,丝罗娜经常回忆起十岁时初上神山的一幕。
“丝罗琳姐姐,命运是什么?”十岁的丝罗娜.奥玛森首次来到拉素神山的圣殿进行冥想练习,但刚过十三岁生日的皇姐丝罗琳已经是个要晋级的初级神官了。
“命运就是,我们不得不经历而且又无法改变的过程。”
“那神示又是什么?”
“神示就是,不是自己想干的,而是神指示你要去干的事情。命运与神示,都是我们要遵从的东西。”
“这就是皇姐您每天要与之奋斗的东西罗?听起来一点趣也没有。”
“是的,真的是相当无趣的东西……相当无趣……”
究竟主宰这次灾难的是命运还是神示,抑或两者其实是合二为一的东西,丝罗娜想破头也不明白。
*****
“皇姐!”
丝罗娜与丝罗琳在巴格府上再会时,后者仍旧陷入昏迷。丝罗琳的容貌清正端雅,脸上的伤痕有被护理过的迹象,也换了一身整洁衣服,可是,不需要认真端详,谁都能发现她两眉间不时流露着痛苦的细微动作。
“长公主殿下的伤势经过治理已略有起色,现在她刚吃过药,正在休息。”
基斯顿把一个身材矮胖,头发在前额处微秃的一字胡男带到丝罗娜面前。
“这位是小人的朋友,卡瑞斯大夫。他负责为长公主殿下疗伤。”
“皇姐就拜托大夫你了!”
卡瑞斯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最需要的是休息,您毋须过于担心。”
“殿下,是否需要先到房间休息呢?”
基斯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希望能陪着皇姐。我绝不会打扰她的,你们有事可自行去办,不用管我。”
“那小人先行告退。”
“小人住在隔壁,有什么吩咐,随传随到。长公主殿下若醒转,请通知小人吧。”
巴格的心腹爱将与大夫相继告退,丝罗娜把府中的侍从也支使开去,独自留护皇姐。她突然觉得,尽管重逢的亲人还在昏迷,鼻息也若游丝,但几天来的无助彷徨,甚至绝望,都因重逢获得了部分的补偿。这如同溺水者终于抓住一根芦苇,无论它多么弱小,也总算是走向崩溃的一个依靠。
这种令人安心、奇妙的依靠感,将军夫妇并不能给她。不知何时始,她与皇姐便生分起来,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再没有比皇姐更能让她感到血浓于水的人了。
“......一切皆命运......”
沉睡中的丝罗琳突然发出模糊梦呓,两眉拧作一股,在床上焦燥地辗转着,额上渗出了点点香汗。丝罗娜蹑手蹑脚,拿着丝帕一一蘸干。
“依琳姐姐!”
丝罗娜轻轻握住了皇姐的右手,同时为她拭去手心沁出的汗珠。
“一切皆命运......”
丝罗娜又再轻轻呼唤几声,但觉手中握着的柔荑一紧,微弱的悸动引得她心如鹿撞。
*****
巴格将军书房的灯光,在月上梢头之际仍旧旺盛跳跃,基斯顿毕恭毕敬侍立一旁,认真地回答主人的问题。
“齐拉维的使者走了?”
“其中三个来自齐拉维本家的已经回去复命,另外六个,声称曾是格灵亲卫队的旧部,坚持要留下照顾长公主殿下,以及查探小公主的下落。”
“你让他们留下?”
“属下当然想办法送他们上路了。”
巴格将军会心一笑:“注意保密。

“大人请放心。“
“好。你的朋友是拉什尼教派信徒,这不太妥吧?“
“正统大神教一直是皇室嫡传教会,他们自始自终只支持皇室,大人除了找第二个支持者外不作他想。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只需许诺成功以后让他们登上国教正统,他们必会为大人鞠躬尽瘁。而且,丝罗琳公主在接受治疗时已经被秘药施了暗示,醒来之后必定能对大人言听计从。”
奥玛森举国信奉大神巴鲁巴,以国家神官为首的大神教被视为唯一国教。拉什尼教与大神教实属信奉同一真神而教义相异的教派。他们相信通过各种仪式崇拜大神,便能实现追求生前被赐予异能,死后回归圣地的待遇,这和大神教信畏大神威力,祈求风调雨顺,追求现世幸福的传统教义不同,因此被视为异端而遭排斥。
“基斯顿啊----”
巴格忽然换了一种含混的语气。
“你觉得这个计划哪个比较适合?”
“您是指哪位公主吧?这......大人何出此言?”
“古语云‘天鹅的雏儿都像鸭’,原来是真的。“
巴格对小公主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老皇历时代,因此会面时才被丝罗娜超乎想象的成长造成难以磨灭的印象。
基斯顿立即明了主人心思,也暗中点头同意。没错,丝罗娜的容姿风采,从今天会面的情形看来,确实远胜其姐,不,甚至说胜过他过往见过的年轻女性。但是,若让他以一个富策略的眼光来看的话,他是不会被华丽外表所迷惑的。
“属下认为判断事物的标准只有实用与否之别,外表并不重要。毫无疑问,丝罗琳公主的威信少有匹敌,经过秘药的控制,她是不二人选。”
“这是你的答案?”
“自然,最后决定的是大人您自己。”
如果因为贪恋美色而失去大好良机,也只能怪他无能。心里不留情地一边嘲弄着整晚在鱼与熊掌之间左右为难的将军大人,基斯顿一边保持着稳稳当当的恭顺面容。
“......丝罗娜公主被安排在哪儿?”
“她坚持留下照顾丝罗琳公主。”
“好,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丝罗琳公主养伤的房间前面是个雅致的庭园,人工的小河从茂密的玫瑰丛和栀子树林中汩汩而出,在月光的洗礼下,河面泛起水晶似的光芒,绿油油的叶子精致动人。两名守夜的士兵忠实地站在房前一步的距离。
巴格将军踏着温柔的步子来到庭园,挥挥手,屏退守卫,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房中仍有灯光在闪耀,他判断丝罗娜仍未就寝。
“巴格将军?”
丝罗娜反手轻轻带上门,一直走到庭院中心。她示意对方也应该远离房间,以免惊动了病人。
淡雅的光照到公主背后,在年轻的脸上投下稀薄暗影,巧妙地掩住了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僵硬表情,但只是一瞬,那僵硬又被一片柔和包裹起来。
“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巴格欠身补一个恭敬的礼,才道:“微臣担心下人对两位殿下照顾不周,特来问候。”
“府上已经把一切安排周到了。”
体味出公主的回答有点生硬,巴格聪明地适时转换了谈资。
“微臣相信殿下也急切要知道关于格灵灾民的情况吧?”
“对,听夫人说你去过视察民情呢。将军请讲。”
原本想先说几句恭维话套近乎的将军,因为公主认真的态度,不得不启用了枯燥的话题以解除两人的生分感。
塞姆敏斯迄今为止登记的灾民达六万八千多名,除九千多名来自其它地区,其余全为格灵的逃难民众。他们正被陆续安置于临时搭起的居住棚帐,还有城中废置的房屋,甚至是愿意提供住处的居民家中,仍然露宿的已派了稻草和被褥。同时,政府加紧了荒地登记和分配、开垦的规划,以及皇家圣墓的修建工程,以提供居民就业维生的机会。另外还有贴心的举措,就是向希望回格灵寻找亲人遗骸的难民出借工具,以及干粮。
无可否认,在安置难民方面,塞姆敏斯确实显示了城主的过人之处:因朝拜而丧失的部分人口一下子就被补充回来;城郊大片的荒地山林有了足够的人手开发。虽然短期内城中会因难民的增多而一时财政拮据,但丰实的底子,将会在长期中,为塞姆敏斯带来更多的赋税收入。当然,更重要的是,城里的粮库弹库兵库,以及城主巴格的个人声望、塞姆敏斯的政治地位,也会因此而得到充实。
一边聍听一边分析着,丝罗娜有以上微妙的想法。
巴格继续说了些奥玛森其它地区损毁的情况。谈及西部草原上的齐拉维,丝罗娜非常关心,她打探着曾经冷静救走皇姐和自己的金发青年的消息。
“亲卫队长派人送来长公主时,也送来一封信函,他吩咐若寻得小公主殿下,便转交给您。”
丝罗娜接过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看到漆印上是一个奇特的五角星符号。那是某人剑柄顶端的图案。信上字迹稍稍潦草,但刚劲有力,正是与几年前那首“笨拙”的诗一样的字迹。
“丝罗娜殿下:见字望安......”
信的内容十分简短,却提到了几个重要的讯息。原来火山爆发同样影响了齐拉维不少地区,大地的异动、灰雨以及难民潮引起了领地居民的恐慌。翠丝庭家族出现分裂主义者,迪墨提奥被逼交托齐拉维的部下,以及几位在难民中重逢的亲卫队员,把长公主殿下转移到塞姆敏斯,他自己留在齐拉维处理紧急事态。寻找丝罗娜及重建皇室的要务,就拜托巴格将军云云。
看毕,丝罗娜不禁为迪墨提奥担心起来。
“迪墨提奥在家乡,不要太勉强的好。”
“请殿下相信他能力吧。当年在皇后陛下寿宴上,未及弱冠的迪墨提奥大人就能击败微臣,这份身手与才干是不容小觑的。”
巴格违心地说到。说来可笑,他虽然认为自己比对方要高明得多,但内心深处却莫名地对这个年轻貌美的男人颇为忌惮,甚至提起他名字也不舒服。所以他希望丝罗娜的注意力尽量别放在那男人身上。一切,少谈为妙!
“嗯,将军说的是。城里另外还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对,有个情况十分奇特----塞姆敏斯有一半水源无法使用。”
这几天陆续有人报告说,城里及附近地区的溪河、水井里的水,起码一半以上出现水质变坏的情况。经过统计,大多数是明显起源于北部、东北部山系河流或两者交汇的水源。
“微臣已经派人详细调查,很快有结果。”
“情况严重的最好封起,以免市民恐慌。我在路上听说东北边上的一个盐矿崩塌给水源造成了影响,会不会与此有关。”
“范围不可能这么大,北部水源的污染多数来自于灰雨,除此以外还可能是因为地震导致北部海水从地缝倒灌入内陆河流吧。地下水影响较大,有的水位下降后再上升,就出现这种情形。”
神山以西以北地区的齐拉维应该也受到很大影响吧。丝罗娜不禁又挂心起迪墨提奥所在地的安危。水质变咸之事,与格灵郊外树林取水的情形极为相似,令她心怦地一跳,突然想起是什么使人当时如此不安了:“......妇女生出怪胎,洁水出现盐分......”,难道那预言是真的?
“水是生存之本,微臣一定竭力保护水源。”
“请问替皇姐治疗的大夫是何来历?”
这突兀的问题令巴格怔了一怔,他只能含糊答道:
“是臣属下基斯顿的朋友,据说拥有精湛的医术,定能治好长公主殿下的伤势。”
“你也不知他来历?”
“您觉得他可疑?”
巴格试探着。
“哦,不,我只是觉得身为妹妹应该对治疗姐姐的医生有所了解而已。不知道就算了。”
丝罗娜没再继续追问,令对方松了口气。此时夜继续深着,月光往庭院中撒下的银色轻纱,也渐披到丝罗娜的身上。一直在旁边低垂着目光,恭恭敬敬站着的巴格,这时碰巧地抬起了头,视线便不能再收回去了,满腹话一下子如鲠在喉。
发现巴格欲言又止,丝罗娜盈盈一笑,晶莹如星的眼眸向他投视过去。
“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神光离合的微笑,更是把那卡住的话击得粉碎。巴格慌忙单膝跪下,所说之话与原来想禀报的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恕臣唐突,呃,臣只是想、想......对了,殿下身上的钻石别针,拙荆好象也有一对。”
“这对别针,正是尊夫人所借,明天我拿去还她了。”
奈苏美杜夹在丝罗娜身上的别针,就着水光夜色熠熠闪耀,更给配带的人添上眩目光彩。然而对浴室的回忆,却令年轻公主产生了窘迫。
“不,微臣……别针是臣从异宝商人手里买下送给拙荆的,若早知殿下戴来比她远胜如许,微臣一定先为您晋献宫中。”
如果听到丈夫在公主面前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话,将军夫人铁定会气得七窍生烟,但将军本人则似乎对这粗犷线条和肉麻的恭维话之间的不合浑然无觉。
“臣、臣府里还有好些海外珍奇精雅的首饰,待明天......”
丝罗娜脸微微一红,心想这种话题君臣间似乎有些过了,便用如歌般的声调打断道:“够了,巴格将军,你重务缠身,早点休息吧。”
这含有逐客意味的话起了效果。
“是,殿下也请晚安。”
一直凝视着房间慢慢关起它的房门,巴格脑海里还深深印着丝罗娜长发摇曳身后的倩影。他想到妻子也有及腰又浓密的黑发,可为什么从未如那背影般扣人心弦?他牢记着将军身份,着意地避免自己做出任何引起僭越嫌疑的行为,但身为成熟男人,面对刚才脱俗高洁、呵气如兰的少女,还是免不得会想入非非。
看着茶色头发上的光波跟随发浪的起伏而游动,他联想到了神山脚下冲击成潭的绢瀑布。粗豪如自己,居然也能有这种艺术想象?巴格自嘲似的牵牵半边脸上的肌肉,暗叹也许几年前的比诗回合,他若用今天这种心情去写的话,便未必会被人戏谑取笑了。
也罢也罢,皮相的美貌不过镜花水月,只能保持匆匆几载的美好,绝不可能迷惑住他的野心。但是那清亮如水的面容,碎星迷离的眼眸,皎如明月的气质,驻着脑海里如此挥之不去,同时还竟似在胸腔中隐隐呼起一种年轻时才感受过的律动。又想起正在静候丈夫回去的奈苏美杜。他的娇妻呵,当年与她初见,她的颦笑往来,也何曾不引得他心悸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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