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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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姆敏斯的主人,现年35岁的巴格.桑切尔斯回府邸之前,先来到自己书房的密室,和身边最信任的副官基斯顿商量着某些不打算公开的事情。
密室的入口巧妙地掩饰在一幅巴格的全身像后面。画像中的巴格,虎背熊腰,褐色乱发如狮子的鬃毛,在蓝绿色的森林背景下神采飞扬。画面的来神之笔是那桀骜不驯的猛兽一般的目光,以及曾徒手扼断狮子喉咙的双手。作者把手上的筋络表现得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看得出很善于利用细节来把握精髓。这画像是巴格30岁生日时,琅吉士四世请宫廷御用画师专门绘作的,主人亦非常满意这幅作品。
“基斯顿,西南两边的消息怎么样了?”
“西南的比得埃家族传话来表示绝对支持大人您的计划,只等您一行动,就立即宣布呼应。”
基斯顿,在将军府扮演着“摇羽扇”的角色的男人,自五年前投靠巴格始便受重用。他脸上那对常常眯成一条缝的细眼,实质掩藏着不可忽视的计谋。
“西边的斯德哥耶利和梅波尼利家族则有点犹豫----他们的意思是,回复旧状不是不好,但现在的奥玛森能给他们想得到的东西。”
“没错,现在的奥玛森允许他们越出自己的领地往东活动,而我虽然也能让他们稍稍伸展到格戈夫,但齐拉维及西部皇室的人便不会答应。”
“对于世居山间高原的民族,每年的援助的确是个引诱。这是卡奇特长老们给大人的密函。”
巴格迅速扫视了一遍基斯顿递上的飞鸽密函,甚是不悦。
“难道长老会还不能下决定吗?”
“长老会独立的愿望很强,似乎是族长柯尔卡烈治对奥玛森皇室忠心耿耿,极力阻挠家族有任何叛变的行动发生。”
巴格右手下意识地拍到了书桌上,桌面啪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轻巧的羽毛笔犹如被吓了一跳似的弹了起来,又复轻轻落下。
基斯顿轻轻一笑,安抚着主人。
“这三者的意见都是想奥玛森能在傀儡皇帝的幌子下保持表面的统一,他们绝对会支持大人成为......”
“翠丝庭的意见又如何呢?”
“皇帝既死,他们的亲皇派不再强硬,但为了誓言与家族的名誉,因此提出最低限度也要表面上支持姓奥玛森的继承人。听说身为族长的迪墨提奥.莱.齐拉维斯.翠丝庭是对此一直坚持着的。”
“什么誓言与名誉,对于他们一族而言,被人打败后只靠虚无飘渺的所谓忠诚与荣誉来支撑的誓言,才是耻辱吧!独立、自由、尊严,难道他们不想寻回祖先曾经拥有的这些权利吗?而且,那小子还没有到完全能接受族中权力的年龄,他们的长老会难道是虚设的吗?他知道详情了没有?”
“长老会暂时还没有把您推出来,因为迪墨提奥是保皇派里最坚定的分子,根本不同意在现在的形势下作出任何有损于帝国统一局面的任何行动,现在他们只是说这是长老会一部分的意见。但他们允诺要做最后的努力。总之,仡今为止,已有三大族希望大人考虑傀儡皇帝了。”
“......基斯顿,你有什么想法?”
难道就只能到将军为止了?巴格沉吟了起来。和忠心的父亲不同,这位奥玛森史上其中一位最年轻的大将军具有熊熊的野心。30岁就成为帝国的二号人物,靠的可不是那来自祖母微薄的皇室血统,而是真正的实力----换了别人,大概就到此为止了。但他是巴格,这样的他,竟要在将军上便止步,未免太悲哀了吧。
世袭的爵位、亲王什么的,让它们见鬼去吧。奥玛森的大将军之上,若说还具有让他奋斗的动力、追求的目标,那便是皇帝。
当然帝国的五大家族和其他贵族、亲皇派是不会甘心受他统治的,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做奥玛森原版图和格戈夫半岛的国王,以获得五大家族的支持。因为无论是皇帝还是国王,别人都得叫他“陛下”,而不是“大人”或者“阁下”,巴格的名字于史册上亦会在王者之章中出现。
他要取得更高的荣誉,绝不甘于将来自己的名字在史册上仅仅被局限在“权臣、弄臣、宠臣、忠臣”的任何一个字眼里(自动忽略奸臣一词-_-#)。与伟大的帕卡帕一世共同出现在王者的名册里,才不枉了那短短百年的人生。
在刚刚才去逝的先皇琅吉士四世领导下,奥玛森一副平稳中缓慢前进的景象,就像气势沉稳的乌龟,外表显不出什么生气,却绝对不可小觑其内蕴的绵力。太平稳的局面历来不会是什么造反作乱的好背景。巴格虽然巧妙地利用了更换领地的办法扩大了自己的势力影响范围,却仍然不敢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野心。
直到那个家伙的到来,巴格又想起了这名神秘出现又获得自己信任的谋士,他带来了一个预言,一个让他简直不敢相信的预言,差点要把他当作是皇帝派来的探子杀掉的预言:
“某一天,奥玛森的皇室成员将集体罹难,中央权力处于真空状态,这将会是你千载难逢的最好时机。”
预言居然成真了。
陪都塞姆敏斯和格戈夫在多年的努力下已处于桑切尔斯家族的势力之中,如此的机会令这个野心家兴奋得快要晕倒:他的野心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
“如果我坚持起兵,齐拉维和卡奇特会因为内部矛盾而按兵不动;斯得哥耶利和梅波尼利会见风使舵,倒戈一击也绝不奇怪;而剩下的人鹤蚌相争,结果就渔翁得利,这些鱼翁们甚至还包括了邻国......”
“可是对大人来说,傀儡皇帝下的将军和琅吉士四世下的将军又没有什么区别。”
“你是深知我意的。”
主人的脸在发愁,但他的亲信却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大人不再考虑当皇帝吗?”
“我从未拒绝……但是我更不希望看到比得埃和齐拉维联合亲皇派,令我颗粒难收。”
“此一时,彼一时。”
“什么?”
巴格的眉毛因亲信的话而高昂。
“齐拉维方面,不是送来了丝罗琳公主吗?”
“我正想听听你意见。”
“原本齐拉维的长老会想把大人您的意思全程转达,但是,如此一来丝罗琳公主就不一定能被送到将军手上了。而属下想说的是,公主也有继承权。”
奥玛森是基本按父系继承的社会,按嫡派的皇子、皇孙、公主、皇侄、亲王的顺序选择皇位继承人,最多排至第15人,皇侄与亲王只算前四名。但是公主要获得继承权还得有一个条件“已经结婚,对象必须是以奥玛森为姓的族中之人。皇婿能获得亲王的封号,如果公主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代其继承皇位。
基斯顿的提示迅速在巴格的脑里成长,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奥玛森允许男子入赘,大人的祖母正是琅吉士四世的亲姑母约蕾西亚公主;现在仅存的继承人里,数丝罗琳公主威望最高,恰巧她又未婚。虽然她已经宣布作为神官要终身祀奉神灵,可是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她还不出面......”
“只要我以皇婿的身份拥长公主为皇,必得大部分的家族和亲皇派的支持,待日后根基已固再挟其让位,我便能如愿以偿了,这就是你要说的吧。”
“似乎很好的计划......”巴格突然脸色一沉,“胡闹,你难道要我连父亲的名讳也改了不成!”
基斯顿深知主人并未断然地拒绝。
“属下鲁莽!只是属下一直在担心‘契约’一事。自古相传,奥玛森是神送给卡奴鲁鲁一世及其子孙的土地,只有姓奥玛森的皇族才能统治,大人......”
“......”
“不过属下主意确欠周虑,因为不单只夫人,其本家,族长柯尔卡烈治也不可能答应吧。”
“哼哼,难道她能反对丈夫的决定?倒是我岳父顽固得可以。”

“总会有办法令他老人家改变主意的。”
“这个我不担心。我记得父亲曾对我说过,没有人会希望兄弟胜过自己,却不会不喜欢儿子青出于蓝----奥玛森皇帝,真是个悦耳的名字!”
只要登上了皇位就算光宗耀祖了,抛宗弃祖也情有可原吧。可是代表着家族的姓氏也扔掉了,这还算光宗耀祖吗?巴格再次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密室里的人结束了阴谋的会谈,甫一出来便有亲兵来禀:“将军大人,丝罗娜公主殿下驾临,夫人正四处找您呢!”
丝罗娜公主?
“嗯,知道了,你去回话,说我在大厅恭迎玉驾。”
“大人,迪墨提奥的信使也有提到请您帮忙打听小公主的下落。”
果然什么事都凑一起了,难道天意也归属于他了吗?巴格忍不住往上撇了撇嘴角,即使经常去狩猎凶狠的野兽来保持敏锐的身体,但他确实好久没感受过自己如此有生机的心跳了。
亲兵领命而去,基斯顿稍稍压低了嗓音,凑到上司耳根说道:“如果长公主殿下万一不肯放弃神官身份去选择皇位,那么小公主对我们来说更是必争的人物。”
“你指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嗯哼……”
刚才还面带得意的巴格,突然间露出得莫可名状的不快。基斯顿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有关巴格与迪墨提奥各种版本的笑话天天被宫廷无聊的女子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堂堂帝国大将军对小公主风评素有微词的一段公案却鲜为人知。事情源自某年,菲菲皇后的生日宴上,皇后心血来潮,请琅吉士四世让巴格与迪墨提奥比试助兴,胜者将获得一把皇室珍藏的据说是帕卡帕一世建国后狩猎常用的心爱黑弓。
比试的前三个回合,血气方刚的少年骑士与正值盛年的大将军平分秋色。第四回合是文学,两人作诗决胜负。两位武将的文学造诣半斤八两,无奈皇命难违,才硬着头皮各涂鸦一首,呈献内宫。结果,巴格的诗就让同等水平的丝罗娜取笑了好半天。
她一矢中的地形容道:“如果熊也能写出哪怕一丁点可读的情诗,蜜蜂才不会拒绝它来采蜜呢。”----天可怜见,这首被称作熊的情诗的东西,巴格可是曾经成功地用来获得了南方军队第一美女奈苏美杜的芳心呢!而更过分的是这位小公主当时正在吃葡萄,所以还笑得差点噎着。事情传到两人耳中,巴格狠不得自己就是那粒葡萄。
其实巴格若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可能还会心存感激。话说比诗仍是和局,皇后便提出让所有宫女与贵妇,以及到宴男士各派代表百名,进行匿名投票。结果亲卫队长以大优势当选,取胜关键自然是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投了他的票。没办法,对于日夜幻想着各种艳遇情节的宫廷女人来说,一个成了婚的外省勇士当然比不得正值骄阳的钻石单身美少年有发展潜力,何况后者还长驻皇城呢。而那张为巴格挽回颜面的唯一女士票,却意外地是由狠狠批评了他诗作但又一心想“锄强扶弱”的丝罗娜所投下。
无论如何,反正,巴格对年纪轻轻便毫无保留地取笑别人呕心之作的丝罗娜是十二万分的不感冒。
基斯顿深知公案恩怨,心照不宣,随主人走向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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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份的奥玛森开始了昼短夜长的运作,塞姆敏斯比往常更早地笼罩于黑暗之中,生活平实的市民也随着自然界的作息而作息着。但将军府却似乎是个例外,在它某些角落,仍然是灯火通明,忙碌的人仍自在忙碌着。
将军府里的军师基斯顿正疲倦地走在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上,脸上却显着满足的神情。虽然短短几天的功夫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令他忙得原本已很细小的眼眯得更加像一条线,但心情却十分舒畅。他喜欢野心勃勃的人,在他们身边会有许多机会能充分地发挥自己的能力,然后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计划下慢慢达到原本不可能达到的境界。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愉快呢?因此他觉得为巴格干事是件不错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这个巴格虽然有些才能,可气度离真正的王者还是有好大一段距离。但这不要紧,因为正是如此才能显出他、基斯顿的价值。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够把一个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自负狂提拔成一国之君,这实在是相当刺激有趣的游戏。
不过,当然,这一切,并不全然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看到自己的影子随着自己的走动、烛火位置的移变而歪歪扭扭地变化着,他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当军师这般想着走着,神色变幻叹气之时,有个黑衣人,像张着羽翼的鬼魅,了无声息地落到他的背后。
“你能否在每次出现的时候,事先给我个暗示?”
军师头也没回地就对那个黑影说道。
“我被吓死了你也会于心不安的。”
“我是你的影子呀,亲爱的哥哥。”
那个黑影走到了军师的正面,把头上的兜帽一掀,烛火往他脸上闪动之际,能看到黑影的相貌竟然和基斯顿一模一样,仿佛是在他面前立了面镜子。但他嘴的声音,却充满不舒服的阴抑。
“将军府警戒森严,有事到我房间再说。”
……
“我这回是来向你确定一件事。”
和基斯顿相貌相同的人说话之时,微微蠕动着他细小的眼睛,透出一丝精光。可以看出,在这双细小的眼睛下,同样掩藏着叵测的思维活动。
“既然是孪生兄弟,你的心事瞒不了我。你答应帮教主除掉直系的皇室成员,但现在似乎是想留下丝罗娜这个余孽,是吗?”
“我的计划需要利用她,再说,巴格暂时也不想杀她。”
“我想你真的没搞清楚自己在替谁办事。你的计划原本就不在我们的设想之内,而且我们并不在乎他的想法,只要直系皇室不除,我教永不可能冠上正统之名。”
“用你的灵药控制她便没问题了吧----教主还是希望能获得整个奥玛森的,一旦作战,拥有清醒与自由意志的巴格仍有利用价值,废了他或者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人才方面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只是真心的提醒你莫要忘了尽忠的对象,以免玩火**。到时候我也同样没有可以犹豫的立场。”
听着弟弟的警告,哥哥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我还真的想不到你会有什么可以考虑的‘立场’。也许我那样做了正好,到时你便能把我取而代之,以你的方式干下去了。你不是一直对我的存在很在意吗?”
“哼----你考虑清楚吧,必要时我会亲自动手。”
两人的谈话突然被趋近的脚步声打断,原来是巡夜的卫兵正朝这边走来,然后便听到有人在敲门。黑衣人敏捷地跃上窗户,爬到庭院外边的墙头,挥挥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军师大人,我们刚才好像发现了个黑影,担心是什么小贼,您小心点。‘
基斯顿干咳一声,道::“没什么,也许是一只猫。”
“可是,将军府哪来的猫呀?”
士兵甲觉得十分惑解。
“大概是溜进来的野猫吧。这里没什么动静,你们还是多去将军、公主的住处瞧瞧的好,保护他们要紧。”
“是!”
等两名士兵离开军师住处走向走廊的转折处后,士兵乙仍然不解地摸摸头。
“我明明看到黑影来到这附近的啊,怎么会不见了呢?怎么可能是猫呢,明明就是一个人那么大的影子。”
“呵呵,军师大人向来说话都很高深莫测。”
“但是,将军府又怎会有野猫?”
“怎么没有?有耗子就会有猫,厨房的胖依琪昨天还追着只小耗子大惊小怪地叫。别胡思乱想的,继续到那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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