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朵娃的情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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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找到他,你想怎么样?”
丝罗娜曾经不能免俗地问过朵娃。即使执想千年,再遇到的也仅仅是皮囊相似的翻版货----是啊,又能怎么样呢?
“看看曾经眷恋过的脸,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能做什么……”朵娃歪着鸟头,相当认真地考虑半晌,“那就请他真心地吻我一下吧。”
家乡堪地亚那地区,流传着初恋情人的传说。如果少女不曾得过初恋情人的吻,那不管转生多少次,下辈子都会碰到相同的男人展开辛苦的恋情,直到得到对方的吻为止。
用这种根本无法证实的传说给千年执念画上句号,是否不错呢?念念不忘的情感就用简单纯洁的方式来结束,应该也是所谓的斯诺维娜风格吧?(丝罗娜却觉得这完全不合“那位大人”的风格,后者绝对是华丽派的)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即使让不信奉斯诺维娜的男人成功接受亡魂存在的事实,愿望达成仍然深具难度。
“是高薪任务吗?”
“不,不能用钱,你得真心去吻。”
“这不用担心,我绝对真心。钱、美女和酒,这是我字典里的顺序。”前提是亡魂也能附身在这三种东西上。
“你就只会想到钱吗?”
“接吻可是技术活儿,不比从树洞里掏虫子简单,”即使是公主的请求,但反正不是自己主顾,罗巴克开门见山地拒绝,继而意犹未尽地挖苦,“如果是为了钱,高明的接吻技术也不妨把啄木鸟纳入服务对象。可您看,它那尖长的喙,树洞才是天生的接吻对象吧。”
啄木鸟的喙尖长程度是一般小鸟的几倍,丝罗娜理解地点点头,气得不轻的朵娃仅仅慑于暗影的气势,才不敢造次揍人。
她用心灵感应向男人吼道:“你这个浅薄、轻浮、市侩、庸俗、不识好歹,完全无视历史厚重感的浪荡子……”
“什么叫历史厚重感?沙棘酒的名字吗?”罗巴克抬头望天。据说公主头发曾用秘方染成黑色,现在被洗回茶色,身上沐浴时用过的大沙棘酒还余香犹存。这种远销国外的培利亚特产,牌子就叫“历史”。
“斯诺维娜也会诅咒你的!”
“姑娘,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谁会想跟钉子接吻?不若你与公主殿下商量,借她的身躯来完成心愿?”男人的黑眼视线落在少女红润的樱唇上,饱含暧昧,“我的舌头甚至能用樱桃的柄打结。”
“借月光给你吧,它的嘴可不像钉子,否则可以直接考虑我的拳头。”
虽然不能听到两人聊天,但罗巴克的话丝罗娜听得很清楚,她开始摩拳擦掌。
“我字典里没有跟公马接吻的词条……”
月光突然从鼻子里响亮地喷了一道气,仿佛抗议主人的出卖。
“释放者,不用跟他罗索,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我要找的人。”
他确实不是你情人啊,丝罗娜委屈地想,但是长得这样像的男人很难再找第二个了。
“事情暂时搁置吧,我将跟着您,直到真正的他出现为止。”
这就是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小公主哀叹。
*****
黑发黑眼,黑衣黑马,自称“黑鹰”,这样的青年,在阳光普照的大道上,被新春的绿意映衬,反而最为著目。
“你们崇尚黑色?”丝罗娜饶有兴趣地问,“黑色太深沉,如果有其它颜色点缀,便是最好的颜色。”
她想起金发的骑兵小子,如果跟着黑鹰,与誓忠骑士的重逢也指日可待了。
“穿黑色不是为了好看。我们家乡认为,世上男人有三种。白色、灰色与黑色。万色归一是黑,黑色拥有最复杂与综合的内涵,成熟男人都应该穿黑色。”

“他穿黑色正好保持内心与外表一致的和谐感!”
罗巴克是堪地亚那更东边一个小地区的少数民族,并非堪地亚那人,因此朵娃更坚定地认为,舍弃对他的幻想是正确的。
丝罗娜原本以为双方这种别扭,会导致她又被一个新亡灵缠身,但与新伙伴同行的当天黄昏,刚刚投栈完毕,朵娃便突然发生奇异的变化。
“我可能快死了。”
朵娃被丝罗娜小心翼翼地捧地手上,鸟身奄奄一息,原来油光滑亮的深蓝羽毛严重褪色,就像一夜之间风化的壁画,所有油彩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泽。
朵娃的声音虚弱得像摔得支离破碎后又勉强拼回的瓷器,丝罗娜焦急万分,甚至在考虑是否应该把她送回神树岛去。
“她怎么了?”罗巴克良心发现,跑过来关切地问着。
丝罗娜简练地传译道:“她说她快死了。因为离开了神树岛,鸟身生机已经完全流失,大概里面的亡灵也会消失吧?”
“她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朵娃自怜自顾都来不及,懒得理他,只对丝罗娜说:“释放者,虽然与想象有点距离,但还是感谢您在我消失前所做的一切。请不必送我回岛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在上面,是毫无意义的。”
丝罗娜含泪点头,心想也许是两千年寂寞的岁月,难保不让人产生活腻的心情。
“对不起,我还是没帮你完成心愿……”
“能再看一眼那张酷似的脸,其实已经很奢侈。”朵娃半开半阖的鸟眼,艰难地转动到黑色男子的身上,直把后者望得脊上生凉。
罗巴克被两个女人的悄悄话孤立着,不但要面对公主哀怨的眼神,还被一只鸟诡异地以濒死表情盯着,顿时落荒而逃。
“再见,释放者……愿斯诺维娜眷顾您!”朵娃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须臾,鸟身就像地宫深处挖出的珍珠,在重见天日的同时,被时间的威力风化了。
丝罗娜知道,朵娃现在跟她的姐妹一样,全都消弥在空中,除了传说,再没留下半分痕迹。
*****
翌日,抱着感伤而整晚辗转不安的小公主,被急促的敲门声震醒。
男子熟悉的声音罕见地在门外吼道:“见鬼!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丝罗娜好不容易整理出一张能见人的脸,推开门,却立即被拉着手冲到了户外。
太阳才从东边绽放出鱼肚白,客栈院子正在打扫的伙记看见怒容满面的客人,溜回了内堂,于是里外更加清静得像郊野的寺庙,男人的动静格外突兀。
“罗巴克,什么事让你慌张成这样?”
“还问我?!该死!!”罗巴克气急败坏,指着院外站在柴火堆上的自家恨狐,一脸震惊,“我的鸟,该死的,你们对它做了什么?它竟然说话了!竟然,就跟昨天那啄木鸟一样说话了!”
“哦?”丝罗娜惊奇地冲恨狐摆摆手,那鸟只望了她一眼,便继续埋头自己一早的理毛工作。
“它没说话啊。”
“不可能,它现在就在说话,该死----”
“呃……那你听到它说什么了?”
“他妈的,你居然听不见……该死,它正在骂我笨蛋!”罗巴克开始抓狂,拼命吹他那个名叫“狗听话”的鹰哨,但恨狐嵬然不动,白天里呈现紫色的眼睛突然闪过狡黠的光芒。
丝罗娜心念一动,走过去问:“朵娃?”
呼----恨狐一飞冲天。它在两人头上盘旋三周,仿佛为少女的问题作出了肯定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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