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书生一赌怒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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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月哭笑不得,今天怎么搞得,时运不佳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对她SAYNO?她不由得对着老天翻了个白眼。
书生似乎也觉得自己失礼了,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粉色。啧啧,这年头,书生成天在家读书写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吃好喝,那皮肤自然保养好的没话说。见上官月和苌蓼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他瞧,书生红着脸坐下缓缓道来。
书生叫石耀杰,是有名的木材商人石大户的长子。石耀杰虽生在商贾之家,却从小不爱经商,只好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幸好后面还有几个弟弟,其父也就听之任之了。石耀杰也争气,在扬州城内的一干读书人中算小有名气。
话说三年前,他跟名气比他大得多的秦飞秦大才子在这个面馆里碰上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秦飞因知石耀杰出生商贾,说他满身铜臭;而石耀杰也不甘示弱,恼其恃才傲物。于是不知道谁起的哄,两个人打了个赌。赌的正是天香面馆每年冬天的第一份鱼面。打赌的内容是:如果石耀杰能够在每年第一场雪当天从食客手上买到一份完整的鱼面,秦飞便要尊其为兄,如若不能,石耀杰许诺给秦飞一千两银子,并且二人从此以兄弟相称,赌期为三年,也就是,石耀杰一共有三次机会。
本来,石耀杰由于有他老爹石大户在背后挺他,要银子自然有银子,而且商人行走商场,多少跟官府有些交情,要从普通食客那里买一份面似乎也不算什么。但是他忘了,吃得起鱼面的人一般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更何况是每年的第一份鱼面?再说,这年头没有天气预报,谁知道这第一场雪什么时候下,雪鱼能不能捉齐,这第一碗面有没有人买——这些都还是未定之数。
也合该石耀杰倒霉。这‘天要下雪,女要嫁人’,是谁都阻止不了的。没天气预报咋办?古人自有他们最古老的做法,一个字——等!因此自打订下赌约后,每到天气转寒他便开始整天在天香面馆等待第一场雪的到来。
第一年他足足等了一个多月,才等来那场姗姗来迟的大雪。雪下的很大,正因为太大了,冷泉的水面上竟然结了薄薄一层冰。要知道,冬季是冷泉的水温一年四季相对较高的季节,水面上会冒着丝丝雾气,恍若仙境。而生活在冷泉里的雪鱼性喜寒冷,下雪之际必浮上来透透气,甚至会跃出水面咬食从空中降落的雪花。然雪鱼个头虽小,挣扎的力气却不小,因此,捕捉雪鱼的渔网是专为其特制的,网眼细密,结实牢固。最难的还不是以上这些。捕捉雪鱼的必须是最好的渔夫,撒网收网一定要快、巧、准。因为雪鱼极容易受惊,一旦惊动,当天便不会再游上水面。每天仅有一次撒网的机会,而一碗鱼面需要约30尾雪鱼,也就是说,渔夫一撒手必须保证收网时能达到这个数目。
一起去了冷泉的石耀杰和众人焦急地在岸边徘徊,望着冰面下悠游的雪鱼束手无策。雪花慢慢掩盖在冰面上,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雪鱼在冰下向上顶撞冰层,欲扑上吞雪。薄薄的一层冰难住了众人。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在不惊动雪鱼的前提下打开冰面,最后只好放弃。石耀杰的第一次机会就这样在上天的玩笑下无疾而终。
第二年天气一转寒他又开始在面馆等。这年挺顺利,从鱼到鱼面都挺顺利。可麻烦却出现在吃鱼的人身上,点了鱼面的却是当今的齐王。堂堂的王爷怎么可能把面卖给毫不相干的书生?石耀杰虽说等了许久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当今圣上的弟弟抢一碗面吃。所以,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今年。
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初夏,石大户行船时竟意外溺死在长江里。老爷子丧事未了,石耀杰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们便跳出来争夺家产,把原本富足的大家庭瓜分的七零八落。石耀杰一个书生,从不理会书本外的世界,虽是长子,却因他不问家事不知家里根底,老父一入土便被亲弟赶出老宅,只得带着老娘与妻子靠着一点薄产度日。
以往他还是石家大少爷的时候,众人都看好他,即便他不在面馆,第一场雪那天有人点鱼面掌柜也会第一时间遣人相告。此时已是时过境迁,今日的他,最多只能勉强凑出一份鱼面的钱,何来食客愿意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原价转卖?所有人都只等看他的笑话。虽明知没什么希望,但一看到天下了雪,石耀杰管不住自己的双腿还是匆匆赶来,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讲完以上这些(当然有些是上官月旁敲侧击推敲出来的),石耀杰已是面如死灰,看来是认命了。可他从哪里弄来一千两银子呢?对如今的他来说,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上官月听完他的遭遇,却只是嗤笑一声:『活该!』见石耀杰一惊之后羞惭地低下头,上官月更不爽了,『你还不知错吗?小女子不才,试问石公子今年贵庚?』
石耀杰料不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好人家的闺女是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问陌生男子年龄的,但他还是红着脸道:『小生二十又四。家中已有妻有子。』
上官月对他根本没兴趣哪管他有没有老婆孩子,只听她又问道:『这二十四年来,你可有自己赚过分文?可曾用你自己的钱赡养父母、养育子女?』
石耀杰理直气壮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乃堂堂男子汉,岂可去做贪利忘义的小人?』
上官月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之后笑问道:『石公子既不愿做生意,那可会下田劳作?我看你四肢白嫩,料想,也是从未做过吧?』
石耀杰面红耳赤道:『子曰:……』
上官月一挥手打断他,哈哈大笑:『别跟我一妇道人家说子曰,我问你,孔子是你何人?他是你父还是你母,生了你或是养了你?你做什么那么听他的话?子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看,这句纯属无稽之谈!读书人高在哪里?你们除了会吟诗作对风华雪月还会什么?凭什么看不起那些辛苦劳作以求生存的人?我看,你们这些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才是社会的废物残渣!你看不起商人是吧?那我就以经商为例,不知公子可曾想过,没有商人走南闯北运转货物,把各地的物品互通,你头上的发簪、身上穿的衣服、腰间的玉佩等等物品从何而来?另外,你以为商人那么好当吗?当今社会,商人地位卑微,世人皆轻视之,做生意远没有你想像中的容易。不信改天你可以去试试。还有,子曰:君子远庖厨。试问,君子可要吃饭?但凡是人,一日三餐必不可少。君子为何远庖厨?断手断脚自己不能做饭?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做?那你上茅厕为什么不让别人给你脱裤子?呃……离题了。那个,我想说的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人要学会用自己的大脑思考问题,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正确,即使是圣人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因为圣人也是人,而只要是人,就会有出错的时候。总之,社会道德要遵守,通过自己的劳动和智慧赚钱养活自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还在那边耻笑别人的人!』
上官月说完一长串话,又把剩下的面汤当作茶一口饮尽,抬头方发现苌蓼一脸惊诧地看向自己,石耀杰则是双目通红地瞪着她。
上官月知道自己这一席话太惊世骇俗,但是她无法顾及了,再也受不了这里的某些思想,即使她不能有所撼动,但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叹了口气,回头见石耀杰还是盯着自己不放,上官月又怒了:『你做什么还瞪着我?我有说错吗?分明一文钱都没赚过的人却跟别人用一千两打赌。你知道一千两是什么概念吗?不知道吧。对你而言,当时出口的只不过是一个数目,对你来说一百两跟一千两区别就在于,喊一千两远比喊一百两有气势吧?』等她停下来,石耀杰终于像个没了气的皮球嫣了下去,一脸懊悔惨淡。
上官月看着彻底被自己打败的石耀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这个社会,谁不是跟石耀杰一样的想法?儿子败老子的财产天经地义,但父债子偿这样的说法不是也沿用到二十一世纪?她本来的意愿也只是,人,要对自己的事情负责。这原本是最简单、最理所当然不过的,因为,在二十一世纪,一个人犯了法,受罚的只有这个犯法的人;可在这里,一人犯罪,亲戚朋友也要受罚,有些甚至要株连九族。所以,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事实上,她的说法都很难被这里的人理解,更遑论让人接受了。
石耀杰被上官月念的无话可说,苌蓼震撼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上官月想说的暂时说完了,于是,雅阁内有了短暂的安静。
此时,门外的人却不愿安静,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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