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光何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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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上官月见湖中莲子熟了,便约了书玉和燕儿第二天采莲子。
当晚。
『子言,我明日约了小妹和燕儿采莲子呢。』好累,也好困。
『好。』好像胸部变丰满了,他用手量了量,就说要多做运动,他自豪地勾起嘴角,当下更是努力耕耘,根本没仔细听她在讲什么。
『我先睡了。』真的很累,白天她带着几个人在门外的大树下搭了两个秋千架,这边跑跑那边叫叫,也出了不少力气。身上这个家伙自吃过晚饭后就没放过她,两人从浴桶洗到床上,现在已是深夜还不放过她。
『好。』某人一心埋头辛苦耕耘。
哼,你有什么不好?上官月心里好笑,却也不计较,得到他的允许,她很快沉入梦乡。手臂仍然紧紧搂着他的颈项,身体也给予最诚实的反应。
第二天晚上,白修文回到云荷居,发现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不见上官月的身影。问了几个丫鬟都说不知道。她们幽怨的眼神让白修文有些挂不住面子,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
反正睡觉时自然会回来。他心想。
可惜他想错了。直到第二天他出门时都没看见他的小妻子,少了她每天必给的早安吻和‘早去早回’的温言,感觉很不对劲。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第三天、第四天晚上都不见上官月人影时,白修文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想念她。这两天,就连白天也时常因为想她而走神。
不用猜也知道人肯定在小妹那里。他倏地起身,从窗户飘出。
此刻,上官月正窝在白书玉房内,无聊的在数绵羊。
等了十多天,好不容易莲子熟了,可以撑着小船体验一下“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的美好意境。可没想到,那天她起床后在湖边一看,哪还有什么莲子!全被府里的下人采光了。原来,她的相公大人一早下令将湖中的莲子全部摘起送到厨房做莲子粥。午膳时望着一锅莲子粥,上官月心一横,打包离家出走到了书玉这儿。
呜呜……她可怜的采莲梦!害得她这几晚也没睡好。可都三天了,他也不来找她。这更让她生气。
突然,窗边传来的异响让她警觉起来,会不会是她的混蛋老公?悄悄起床贴到窗边。
窗户被打开的时候上官月原想吓吓他,可看清映入眼底的人,她急退一步。可惜她退得不够快,手已被擒住。回过头恰好看到书玉奔来的身影:『不要……』话声未落,她便失去知觉,只希望他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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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里。
『月儿,尝尝我亲手做的月饼吧?』
眨眼间上官月被困在这里两天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月光静静地流淌在大地表面,把一切衬得梦幻起来。
加上两人赌气的那三天,上官月已经足足五天没见到白修文了。原本计划今晚跟大家猜灯谜赏月的,被眼前这个人搅乱了。
上官月瞪着这个将自己虏来,却百般讨好自己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说他不坏好意吧,不像。他不曾伤害她,只是不让她离开。说他好吧,却把自己捉到这个破谷中。上官月也曾试着逃离这里,但是,古怪的是,她竟找不到出去的路。不是没有路,而是太多了,闭着眼睛选一条路,走啊走,最后还是会回到谷里。回来之后也不见上官谨生气,似是料定她走不脱。猜想他不会伤害自己,上官月才敢摆脸色给他看。
望着对面那张讨好的笑脸,上官月恨恨地别开头。
『月儿,你不要不理我。』上官谨可怜兮兮地道,又将月饼送到她面前,『你说过永远不会生我的气。』
我什么时候说过?上官月愕然。
唉,那个上官月怎么搞的,这么溺爱弟弟,现在得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难道这是借用她身体的报酬?面对长的跟杨翼城一模一样的脸,她有点心软。
看到月饼,上官月突然想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差不多是中秋节了,不知道爸妈还有哥哥姐姐妹妹好不好,会不会还在为她伤心。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去。
自己不在,林燕儿不知道有没有欺负春儿,那两人每次见面都会轰轰烈烈。春儿毕竟年少,打不过有武艺的林燕儿。还有,还有她的老公。回想新婚之夜,他的倾城一笑,相思之情盈满胸臆间。
原来,她在这里有这么多牵挂了。上官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恋爱了,对象居然是自己的老公。傻傻地笑了下。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会想:他今天醒来会不会想我一下?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时候出门?吃饭的时候会想,他是不是也在吃饭?会不会忙的忘了用膳?还有,吃到青椒的时候他会不会习惯性夹一筷子给她,然后温和而又严肃地说:‘月儿,不要挑食。’?
『月儿?』
『啊?』上官月回过神来,收起满脸的笑意,皱眉看向害自己跟丈夫两地分隔的罪魁祸首。
这个上官谨真的是春儿描述的那个志向高远的江湖侠客、上官府的二少爷吗?横看竖看都不像啊,上官月只觉得他像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忽然起了玩心。
『喂,快点,把茶水和月饼都搬到屋顶上去。我们到屋顶赏月。』没采到莲子,上一次房顶也不错。
上官谨闻言,连连点头同意。看着上官谨轻易地施展轻功身形优美飞上飞下,眨眼间就来回两三趟把东西都搬上去。上官月羡慕得口水都流下来。『月儿,快上来。』上官谨在屋顶上高兴地冲她喊道。
啥米?要她自己上去?她的跳高成绩向来都不咋滴,上屋顶太有难度了。『那个,呃,我上不去。』真尴尬。
『怎么会?』上官谨眼中似乎有些疑惑,『我带你上去。』他替她把过脉,内力虽然散乱,只要稍加调养,很快可以恢复。
上官月只觉腰间一紧,咻一下,两人就站在屋顶上了。真厉害!
『小样,真有两下子!』上官月捶了下上官谨胸口,不理会上官谨一脸古怪,坐下吃月饼。『你的厨艺也不错,跟谁学的?』

『你。』
『哦。』上官月半晌才意会地跳起来:『你是说,跟我学的?』
『不错。你的手艺比我还要好。』上官谨眼里单纯的迷恋和向往一览无遗。
看得上官月心惊胆跳,怎么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呢?她尴尬地笑笑:『可惜我都忘了。一个多月前伤得太重,兴许脑震荡,我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什么武功、厨艺,甚至,老实说,我对你也是没有丝毫印象的。』
上官谨虽不明白什么是脑震荡,但后面的话让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颤声道:『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上官月点点头:『全忘了。』
难怪,难怪她在白府看到他时会说出那一番话。
上官谨圆睁双眼,紧紧握拳,所有的痛楚霎时袭上心口。
原以为她只是怨自己把她丢在府中,怨他不经她同意把她带来此地。原来,她,竟忘了他,忘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
上官月有些怕怕地缩缩肩,他应该不会一剑劈了她吧?
上官谨苦笑一声,坐在屋顶一角,开始倾诉,说到动情处竟潸然泪下。
不满周岁,他便被南山老人看中带入山中,随行的只有大他两岁的月姐姐。学会说话,叫的第一声不是爹娘,不是师父,而是姐姐。
练功受挫,支持自己的是她;挨师父打骂,安慰自己的是她;每年记得自己生辰,为自己煮长寿面的是她……这就是他的月姐姐,只为他一个人操心,只为他开口的月姐姐。
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回府,知道原来自己是有父母的。也是那年,他第一次见倔强的她哭了,亲眼看见那个是自己娘亲的女人手持鞭子将她打的鲜血淋漓,只为他三句话不离一个‘月姐姐’。从此,月姐姐对他依然关怀,依然爱惜,只是,她蒙上了脸,她关心的是她的‘二少爷’,不再是‘谨弟’了。教月姐姐习武,并非让她在危险时为自己挡命,而是想让她再次面对母亲的鞭子时能有还手的余地。两年前,他出师后,知道月姐姐不想回上官府,他甩开爹派来的人,带她浪迹江湖。
接连几天暴雨,难得那晚月明星稀,他们住的客栈却突然冒出几个黑衣蒙面的家伙。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打算慢慢耍着玩。然而,他低估他们了。他们有暗器。啐了剧毒的银针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他笑了笑,并未有丝毫慌乱,拔身而起,扬剑一一抵挡。在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看到了月姐姐无力倒下的身影,绝望在那一瞬间紧紧掐着他的脖子。他发狂地把那几个坏人砍成碎片后抱着月姐姐冲到药铺,拿剑抵着大夫的脖子为她解毒。那时他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离不开她。从此他苦练厨艺,只为能照顾她,讨她欢心。
这世间,父母算什么,天下人又算什么?对他来说,没人及得上月姐姐一根毛发!明白自己的心后,他不再喊她‘月姐姐’,换成‘月儿’。两人从小朝夕相处,月姐姐一直最懂他的心,可她在逃避。他不逼她,是以陪她耗着。
然后,两个月前,爹出现了,命他去参加那次武林争夺会。他答应了,因为爹同意,此事完结后不再干涉他俩的自由。
那是月儿第一次见到爹爹,她从爹面前走过,由于激动无意间打碎了一个茶杯,爹嘴里骂着贱婢把毫不反抗的她一脚踢出房门。心疼之余,他也要感谢爹爹,是他让月儿彻底断绝血缘的芥蒂,那晚他们在山顶吹了一夜的风,尽管她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知道,她已经开始接受他了。
绝命崖上,她为他多次挡剑,跌下绝命崖时她终于喊出相守的誓言,他肝胆俱裂地看着她撞上凸起的崖壁,将天地染成红色……罢了,这世间所有争斗抵不上月儿一个笑容!他飞身下崖,终于在崖底找到她。摸到她冰冷手指的瞬间,他感觉天塌了下来!可是,她细微的脉搏让他有了最后的希望。为她日夜输入真气,抱着她残破的身体找到怪医阎心,用十个人头作为交换,只求为她活命!
没想到,再次相见,她不但嫁给他人,还全然忘了他!
他细数曾经的一点一滴,所有的回忆,不论平淡、艰苦,从他嘴里出来,都只剩下甜蜜。
那是两个人辛苦撑起的世界,一点一滴都像是刚刚发生般清晰。
这个孤独的孩子,这个在上官月的关爱下成长的男孩,这个世人眼里十分崇敬羡慕的上官二少爷,所有的经历让十六岁的他瞬间沧桑得有如三十岁的男人。
听完之后,上官月有感动,有愤然,但更多的是惊诧。她全身僵硬,脑海里头有两个斗大的字在晃悠:“**!”
他的爱人是他的同父异母的亲姐,在他用十个人的生命换取她存活的机会时,老天很公平,也很残忍地带走上官月,而她,花无蝶,千年之后的魂魄恰巧穿到上官月的身上,继续这一生的旅程。她想抗议!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算是回应她。
上官谨压抑地低泣,肩膀也随之轻颤。
从来没看过男人掉眼泪,上官月有些无措。看着眼前这张跟杨翼城如出一辙的脸,她仿佛又看到杨翼城眼中的炙热,‘请不要阻止我。因为,这里,已经不由我控制了。’杨翼城低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娇躯一震:穿越来此,莫非就是为了上官谨,阻止他继续痴恋下去?不管是不是,他现在是上官月的弟弟,苦恋的对象又是自己。她也不能不管。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上官谨放下这段扭曲的情感并坚强地活下去,可越想,越理不清思绪。这种情况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月儿……』
哀求的声音随着一个黑影把上官月包围起来。
两唇刚相触,上官月顿觉一股恶心冲上脑门,使力挣开钳制,别过头呕吐起来。这情景似曾相识。是了,杨翼城也亲眼见过。同一张脸,两个人,都被她伤害了。
上官谨不知何时飞走了。
月光下,屋顶上,一人独饮。
偶尔还可以听见某人清亮的嗓音划破宁静的夜空,仔细听来,竟是“举杯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除此之外,山间的鸟虫偶尔会附和鸣叫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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