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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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走南闯北、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爷爷所赐,夏至的家位于市中心的军区大院,不论是平房类的格局,还是前后院子的配置,都给夏至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乐趣。不过地方虽不小,祖孙三代合住,也算充分利用了。
夏至吸溜着鼻子,停了自行车,跑进屋里。夏至妈正洗脸,听见响动,拿着个毛巾走出来,一眼看见宝贝女儿头上她给买的小棒球帽不见了,女儿的鼻头又红红的,就愣在那里,问:“咋回事?帽子呢?”
夏至没好气地答道:“被林清渊他们抢走了。”
夏至妈接过夏至的书包,想了想说:“林清渊,不就是经常你们一起骑车子回家那个么?不是挺老实的么。”说着,却慢慢愤恨起来,“大冷天的,不戴帽子,就像暖壶不盖盖子!我明天早晨要好好说说他!”
夏至本来很郁闷,听了老妈的话,又觉得有点过激,不想让她掺和同学之间的事情,于是放弃了继续控诉,准备洗漱早点睡了。
刚躺下,家里电话响了。除了奶奶的屋子,每个房间都有分机。夏至爬起来,接了电话。里面传来的是林清渊小心翼翼的声音:“小至?”
夏至一听,火莫名的上来了,恶狠狠的说:“林清渊,你还好意思打电话。”继而,马上要给他解释妈妈的“暖壶逻辑”,不承想老妈已经跑了过来,站在屋子门口喊道:“是林清渊吧,等哪天市里开会,要好好跟他爸说说。”夏至爸爸忙跑来,把妈妈请走了。
林清渊吓得不敢说话,夏至拿着电话筒窃笑,心想:还好我妈她没直接拿起客厅的分机说话。
半天,林清渊“嗯”了两声,说:“对不起啊。”
夏至说:“那以后就别这样了,你们这群歹徒。”
林清渊干笑两声,尴尬的说:“那你,还有别的帽子么?”
夏至心里想,有是有,不过倒可以吓唬一下他,免得以后开这种玩笑。于是说:“没了。我又不是你这种逍遥帮的少爷,没那么多行头。”
林清渊倒是毫不在意夏至的讽刺,马上说:“那我明天早晨先去找你,把帽子带给你。”
夏至一愣,倒是没这个必要吧,但是自己说了没帽子了,难道要告诉他刚才在瞎掰?犹豫间,林清渊接着说:“就这样吧,明天七点二十到你家阿,你别懒床阿。”
夏至一个“切”字喷出来,“你起的来么?!”
林清渊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不生气了吧,你不生气我几点都起得来。”
清晨,微亮的晨色中,夏至打开了自家院子的铁门,只见大院的甬路上,一个男孩子坐在一辆停着的墨绿色飞鸽的后座上,手里转着帽子,冲着缓缓打开的铁门,微微的笑。晨风吹来,男孩子的发丝微微飘起,他起身来,把帽子抛给夏至,捋了捋头发,笑道:“有那么冷么。”
夏至没说话,赶快把帽子带好,转身准备插门。林清渊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小至,你前车胎怎么瘪了阿。”
夏至赶紧低头看,果不其然。林清渊走上前,蹲下来捏了捏,抬头有点幸灾乐祸的说:“应该是扎了,只是该打气儿的话,不会这么瘪。”夏至忙乱起来。爸爸还没起,妈妈刚做完早饭又回去睡了,怎么也不能把他们喊醒,再说了,喊醒了也不能马上修好车啊。她无措的站在车子旁边,心里眼中充满了恐惧——一个守时守点的好学生对迟到的恐惧。
林清渊看着夏至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好笑,他把夏至的车子推回了院子,复又出来插门,边别插销边说:“没什么吧,我带你就行了。”
那,只好这样了。还亏得你今天给我送帽子。
夏至坐在林清渊的后座,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林清渊说:“你倒是悠闲阿,还犯困,还这么重,我真是惨啊。”
夏至拍了一下林清渊的后脑勺:“就你轻!要不你下来,我骑到学校,你走过去!反正你也不怕迟到。”
林清渊大笑起来:“说不定我还比你快呢。”想了想,又说:“不过,估计今儿是我少有的不迟到啊。”
夏至也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不是换到后面坐了么,怎么又换回来了。”
林清渊听了没说话。清晨的路很静,除了鸟叫,只听得自行车沙沙的前进的声音。林清渊突然双手撒把,伸了一个懒腰。夏至吓得想揍他又不敢,只好大喊:“你干什么,不要玩了,你想摔死我啊。”
林清渊扶了把,侧过头说:“怕什么,骑车带你好几次,哪次摔过你。高二那次你发烧,我从学校带你回来,还带了你的自行车呢,摔了你么?”
夏至哑口无言,好象是的,林清渊不说,自己都快忘了。车上带一人,右手带一车,单靠一左手骑车,红灯照样停,弯照样拐,也没有撞到任何人。
夏至正回忆着,林清渊忽又接着刚才的问话说了下去:“我就是想占俩地方,今天坐前面,明天坐后面,乐意坐哪坐哪儿。”
夏至应道:“嗯,是啊。一张李若彤的桌纸,一张广末凉子的,想王姑娘了坐前面,想小日本了坐后面。”高中每个人的课桌都铺桌布,只有林清渊不铺,反而用海报来代替。于是,他趴桌上睡觉的时候,口水就直接流进海报美女的嘴里。
林清渊并不反驳,却突然加速,夏至忙拽他的衣服,“慢点慢点,不要打击报复。”
林清渊冲了一段,慢下来,说:“比不上你们学习好的,受不了你们天天讨论,那么多题,讨论的过来么。我怕耳朵听堵了,所以要偶尔坐到后面掏耳屎!”
夏至大笑起来,林清渊也笑了。说话间,很快到了学校。
林清渊推着车子往车棚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好早啊,车棚里这么多位置。”夏至一想到林清渊每天迟到,想躲过执勤的老师已经很难了,还要费力气找地方停车子,不禁莞尔。这时候,抬头看见李苍宇从车棚外走过。
高三了,由于宿舍依然到点熄灯,六个人一起住又颇为互相影响,所以班里很多住宿的同学在学校周边的小招待所租了房子,备战高考。李苍宇和齐文广合租一间,其他几名女生,像高淑雯、郑娜、还有吕伊也都住在同一栋楼里。李苍宇看见一前一后的林清渊和夏至,放慢了脚步,停住了。夏至正吸了一口气,就悬在嗓子处,不知道该不该喊他。李苍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过头,快步走了。
早自习时,夏至偷偷向李苍宇瞄去,只见他左腿踩在自己椅子侧面的横梁上,左手扶着膝盖,纤长手指一轮又一轮的敲着,右手转着笔,盯着一张卷子,仿佛要决战到底。夏至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低头从课桌里掏出语文复习书,想背点诗词。这时,李苍宇那高速旋转的笔突然脱了手,像个没运好内功就发出的暗器一样,先是磕了一下桌子,然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夏至的脚底下,并继续向高舒雯的脚下滚去。夏至忙弯腰捡起来,转身冲李苍宇伸过手去。李苍宇看着笔,也没有抬头看夏至,一把拿了走,继续埋头解题。
夏至手在空中悬了两秒,想:这上自习不让说话,也不用小心成这样吧。收回了手,白了李苍宇的耳朵一眼,哗啦哗啦翻开语文复习书。
下课间操回到教室,夏至一边向座位走,一边看见李苍宇和齐文广在说笑。齐文广紧攥着右手,单单伸出小手指,冲着四面八方一下一下的指,嘴里发出相应的配音,李苍宇在一旁做相应的解说:打到哪里,打到谁,如何火光四溅,如何行云流水。看着,夏至就乐了:六脉神剑么,段誉的绝招。听到夏至的笑声,李苍宇抬起头来,一双俊目瞬时由晴转为多云又转为阴。夏至被看得毛了,说:“六、六脉神剑阿。凌波微步,你们也表演一下?”
齐文广见有人欣赏,忽的站起来,推着李苍宇:“让我出去,来,爷们表演一个。”
李苍宇没动,依然看着夏至,却语出不逊:“真是河边上唱戏,把蛤蟆逗乐了。”
上课铃响起,没时间表演了,齐文广悻悻的坐下。夏至坐在座位上,咬磨着下嘴唇。心里面翻江倒海:这是怎么着阿。恍惚有个线索,却总是抓不住,就像躺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里,觉得有个亮光,可就是看不清楚,更别提走得到。发呆间,一个粉笔头从讲台上飞速砍来,砸在高淑雯的课桌上,夏至一激灵,睁大眼惊恐的看向班主任老师。自从上了高三,因为班里的平均成绩一直没有进展,学校换掉了原来教英语的小班主任,换来了一个素以铁血著称的数学班主任。这位女老师长得颇为干练,讲课也相当有水平,但严厉,也是出了名的。班主任左手叉着腰,右手轻轻的按在讲台上,冲着这边一挑眉毛:“高淑雯、肖剑,你们两个想说话就坐到后面去,不要影响周围同学。”班里前排的同学齐齐朝这边看来,高淑雯涨红了一张脸,肖剑却满不在乎的答道:“好,知道了。”班主任抿一抿嘴,拿起一根新的粉笔,继续讲题。

夏至轻轻的碰了碰高淑雯的腿以示安慰,却怎么也赶不走自己心里对李苍宇表现的困惑,又怕老师发现自己的走神,一粉笔也掷向自己,只好皱着眉头,强迫自己认真听课。“这种感觉太痛苦了!”课间时,夏至看着高淑雯和肖剑空着的课桌发呆并如是想。思忖着,感觉到有东西掉到腿上,复又掉在地上。一低头,是自己的帽子。夏至捡起了帽子,想起了什么,决定迈过那个像三八线一样的过道,做点什么。
夏至站在李苍宇的课桌前,把帽子伸给李苍宇。李苍宇抬头看着夏至,不明就里,眨了眨眼,示意夏至解释。夏至说:“我书桌里没地方了,你帮我装着吧。”
李苍宇一扬眉:“不管。”
夏至也一扬眉:“你书桌那么空,你就帮我装一下呗。”说着弯腰把帽子放了进去。
夏至刚坐回座位,帽子紧跟着扔了回来,随着的还是李苍宇那句话“不管”。
夏至眯起眼睛,手里捏紧了帽子,有点愤恨的盯着李苍宇。就像小学时,千百次被李苍宇戏弄后,想揍死他的眼神。李苍宇看着夏至,左边的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弧度,把帽子接了过来,说:“脏了我不管啊。”说罢,丢进了课桌。
夏至的心情就那么一点一点地,一下一下地好了起来。她看着高淑雯走过来,笑着站起来让她进去。高淑雯狰狞的捏住夏至的脸,说:“不就是个粉笔头么,你用得着笑着么甜!!”
一天很快过完了,夏至收拾着晚上准备看的书,一抬头,林清渊已经在教室门口等了。背上书包,夏至轻轻推了李苍宇一下:“我帽子。”
李苍宇抬头看了夏至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做题。
夏至又推了一下,李苍宇还是一样的表现。
夏至有点急了,抢走了李苍宇的笔,“我帽子!”李苍宇没了笔,却还是没抬头。
火窜上来,夏至一个拳头擂在李苍宇背上,又是“咣”的一声空响。李苍宇霍的一下子站起来,高过夏至一个头,眼中一丝寒意飘过。夏至瞪着他,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向腹部再补一拳。李苍宇垂下睫毛,看了看手中的帽子,再抬眼时,却是满眼柔和。他把帽子扣在了夏至头上,又轻轻按了两下,说:“难怪这么稀罕个帽子,不就是怕像锅盖么。”
夏至听了,破天荒地没有生气、喊叫、出拳袭击,她咧咧嘴,给了李苍宇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身走了,却又觉得背后李苍宇的目光,灼灼的,烧人。
地球拼命的转,时针分针拼命的跑,转眼间,夏至和高淑雯换到了教室最右边靠墙的两排,而李苍宇和齐文广转到了靠窗。好远!中间隔着六列加两条过道!夏至看着墙上齐文广留下的“六脉神剑”的小字,闷闷的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晨喝了风,夏至觉得胃疼的厉害。季度测试结束了,全年级理科班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轮班讲题运动。夏至正好可以留在自己班上,但高淑雯却因为成绩下滑,不得不去B类所在的班听课。看着高淑雯留下的空座,揉着撕痛的胃,夏至向李苍宇的位置看去,很想叫他坐过来,可是人不在。
李苍宇的成绩从高一开始,就是不稳定的。前能到第三名,后能到三十名。夏至一直觉得他学得很好,因为她问他的题,从来都能得到解答。但至于成绩为何如此跳跃,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大概也去B类班了吧,夏至在心里想着,胃痛让她实在不想让一个外班不认识的同学坐在旁边,于是急切的想寻个熟人过来。抬头,看见那个坐在第一排的复读生小勇,正扭头和同学嘻嘻哈哈的聊天。夏至从心里是很亲近这个人的,第一,他以前和那个偶像男生在一个班,夏至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的感觉;第二,虽然是复读生,可从不见他消沉低迷,也并不排斥这个班的同学,和每个人都处的融洽;第三,小勇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但因为好助人为乐,年级里都有很多女生仰慕,但小勇既无拒绝也无接受,只是对每个人都热情又有分寸。
夏至冲小勇招了招手,小勇看到夏至捂着胃,忙跑过来,关心的说:“夏至,你咋啦,肚子疼?”
夏至点点头:“你是不是留在这里听讲题阿,你坐高淑雯这儿吧。”
小勇打个响指:“没问题,我正觉得坐第一排老是抬头看老师的下巴,心里难受呢。”扭头跑回座位,拿了卷子,坐了过来。
夏至放心了,捂着胃,趴在桌子上。
小勇见夏至趴着,觉得自己坐着太高了,不便于说话,于是也把头放在课桌上,脸冲着夏至,说:“你不舒服就赶紧回家。咱不差这一天两天,高三又没新课。”
夏至皱着眉,想想这也没错,可是依然觉得请假是一种不光彩的行为,于是哼哼唧唧的说:“算了,不请了。”
小勇见夏至痛苦,于是逗她,他用手捂着胃,细了声音说:“算了~~~”
夏至被逗得笑起来,胃痛似乎减轻了两分。
小勇又恢复了声音,认真地说:“真的,夏至,咱不就为了高考么,所以不舒服更不能硬撑阿。”
夏至被说得有点动心,直起身子,想着如果是班主任走进来讲课,就去请假。目光向门口看去,没有半个老师的影子,却见李苍宇靠在门上,就那么样正看着她。夏至隔着四排,看着李苍宇的眼睛,那里似乎很平静,或许是有过惊涛骇浪却又平静下来,也说不定,也无从知晓。李苍宇收了目光,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夏至心中一凛:原来他不去别的班么?早知道,岂要叫小勇过来?
因为这个意外的小小的插曲,夏至放弃了请假回家的念头,闷闷的听了半天的课。中午饭后,胃不怎么痛了,夏至和高淑雯一路聊着溜达着回教室。还没进教室门,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未待多想,一脚已跨进教室,映入眼帘的却是李苍宇和郑娜打闹的场面。李苍宇拿着本书,左扬右扬,郑娜就左抢右够,无奈怎么都拿不到,就叽哩哇啦的叫。齐文广坐在旁边,加油添醋的排着巴掌,颇有别人唱歌他打拍子的样子。夏至和高淑雯一对视,两个人都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高淑雯看着夏至的脸渐渐沉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回座位。夏至坐在那,耳边又传来郑娜恶俗的声音“李苍宇,你把我指甲弄劈了,你今天放学得给我买白薯吃”,夏至的胃窜的一下又疼了起来。。。。。
一周过去了,本来就坐在教室的两翼,夏至没有任何机会跟李苍宇讲话。每天侧目望去,不是见他用书敲郑娜的头,就是郑娜回身用笔敲他的头。夏至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拿着一摞刚从语文老师那里取来的卷子继续慢慢的发。正走到靠窗一行,李苍宇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过道。走近了,一个侧身从夏至后面蹭过,不曾讲话,更不曾像以往一样敲一下夏至的头或踢一下夏至的腿。几乎就在那么一个瞬间,夏至肯定了自己心中的假想:李苍宇从事的是一种极为恶劣的,类似于报复的,于己于人没有任何好处的,伤人于无形的,吃醋行为。以前无数个瞬间连贯起来,无数个李苍宇曾经抱以夏至的苍黑的、深邃的眼神重叠起来,夏至很想拿起李苍宇桌子上的铅笔盒扔出窗去。
夏至的胃又开始痛,中午高淑雯一个人去食堂打了饭,然后带夏至回了她租的房子。吃过饭,两个人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没头没脚的聊了起来。夏至觉得脑子乱极了,不如先不想自己的事情。她踢了高淑雯一脚:“你现在,周末还和齐文广一起坐车回家么。”
高淑雯说:“是啊。”
“那你和肖剑怎么回事啊。”
“阿。”
“怎么回事啊?!”
高淑雯翻个身,背对夏至,半天,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聊起来很开心。”
夏至不解:“那跟齐文广聊天不开心?我看他挺逗阿。”
高淑雯又翻回来,说:“也不是。”顿了顿,又说,“其实,齐文广挺好的,就是,呆。”
夏至摸着自己的额头慢慢热起来,想不明白什么叫“呆”。高淑雯把头埋进枕头一会,又探出来说:“老问我干嘛,你自己都没解决。”
夏至有一瞬莫名的清醒:“我有什么可解决的!”
高淑雯惊讶起来:“你别跟我装傻了。你们俩明明互相在乎又不肯说,别人都知道,就你们俩不知道。我看着都烦死了。”
夏至闭了眼:“我没有。谁在乎。也没人在乎我。”
高淑雯送夏至回了家。夏至恍惚看到父母,奶奶关切的脸,感受着滴入静脉的冰凉的液体,昏昏沉沉的睡去。梦里,举目对上李苍宇忧郁又关切的眼神,夏至眨巴眨巴眼,扭头走了。可只走两步,那人又在眼前。左转、右转,前后左右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双眼。忽然,四周暗下去,再睁眼,是奶奶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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