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洛可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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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说:“有意思了,我给你们讲啊,那个小迪看上她了!”夏至和谭妞子眼睛直了,顾不上宿舍要熄灯,还没洗脸,就坐在对面床上听了起来。张亮亮盘了个腿,接着说:“哈哈,其实找她牵线搭桥都是假的,就是看上她了!”关彧忙替自己辩解:“不是,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根本没怎么跟这个人说过话,我坐前排,我。。。”
“这跟他看上你有什么关系啊,他就是有蓄谋的,屡次诱拐你陪他逛学校,不过这人还挺帅的,你可以考虑从了。”张亮亮眉飞色舞的,又对刚下自习的那两个人说,“她被那个人表白吓到了,跑回宿舍不敢出去,正赶上我洗澡回来,她就托我后腿,不让我上自习!”夏至和谭妞子狂笑起来,关彧则红了个耳朵,仗着自己的脚伤已好,很愤恨的跺着地板,全然不顾288的姐妹们被楼顶震落的灰眯了眼睛。
大家都睡下了,张亮亮翻了个身,跟夏至说:“把你的应急灯跟我用一下,我作业没写,全怪关彧。”夏至摸索到床头的应急灯,打开,说:“明天再写吧,挺麻烦的,你得写到几点阿。”张亮亮说很快,即时摊开本子开始做题。应急灯的光蓝幽幽的,另外三个人也睡不着,就开始聊天。夏至问关彧,那人有什么不好,你怕什么啊。关彧叹了口气,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知道,看了就讨厌。这算什么回答阿,夏至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阿。关彧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以前真的很少跟男生说话的。。。
谈话间,亮亮已经把题做完了。夏至有点小小的吃惊,她复习了两遍今天课上的内容,才勉强做完了题,亮亮去洗了个澡,又陪关彧聊了一晚上,居然这么快。
关彧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唉声叹气。谭妞子用脚磕了一下床板,示意下铺的夏至:“你,给我们讲讲你的恋爱,给关彧做个模范。”这个建议即时得到了响应。夏至本因为张亮亮超人的学习能力而暗暗不爽,不过既然提到了李苍宇,她稍稍来了精神。
李苍宇上自习的时候,总是喜欢侧着身子45度,左脚踩着夏至椅子侧面的横梁。夏至偷偷用铅笔扎他的腿,然后被李苍宇反手抓住手腕。夏至害怕起来,因为高中每个教室的后门都有两个直径两厘米的孔,校长,班主任都会经常巡逻监视。夏至和李苍宇现在的位置就在教室正中间,很容易被目击到自习课有小动作,然后被骂个狗血喷头。夏至低声道:“快放开!”李苍宇突然露出小学时恶魔般的笑容,说:“我考你个题,答对了就放了你,答错了,以后就别扎我了!”夏至想,这条件不算苛刻,“你问吧。”李苍宇说:“18世纪,法国,洛可可艺术的代表,是哪两个人。”夏至一听傻了,历史就是副科么,全为了应付会考,平时谁看啊,你问我的定理或诗词都没问题啊。隐约记得有布歇,另一个实在想不起来了:“布歇啊,快松手,疼。”李苍宇松了手,把头放在课桌上,面朝夏至坏坏的笑:“以后,你别扎我了啊。这么笨啊,布歇,夏尔丹,你就记‘布鞋下了个蛋’不就完了么?”夏至正表面上威襟正坐,暗地里把手伸进课桌揉手腕,却忍不住笑起来。
恍惚中,似乎每八周中和李苍宇同座的两周,夏至笑得最多。有时晚上回家睡觉,梦里还会梦到,笑醒后,不自觉地揉揉有点痛的颌骨。但另外那六周,夏至和李苍宇就很少说话,不是中间隔着过道,就是一个靠墙一个靠窗。过道其实很窄,同时过两个人都要一起侧身,何以减少两个人的交谈呢。那是因为随着同学之间慢慢的熟悉,李苍宇越来越被班上的女生所注意,尤其是座位四周的女生。李苍宇虽然讲话依然不多,但似乎有种鹰击长空的幽默感,偶尔说出一句,便惹得周围女生花枝乱颤。夏至最受不了桃花从中的男人,为了表明自己和众桃花是有区别的,自己做人是有格调的,在不和李苍宇同桌的日子里,夏至从来不走过去掺合他们的对话。
但说实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夏至开始讨厌郑娜。郑娜是个体态颇丰,个头不高的女生,样貌实在没什么可提的,不过有一副吹弹可破的好皮肤。这人本来也没什么讨厌的,充其量是梳个歪歪松松的辫子,看起来像个古代某楼的女子。每每夏至看见郑娜用藕臂撑着桌子,俯着上身和李苍宇讨论问题时,总要忍不住一口“呸”骂出来。夏至拽着高淑雯的胳膊,“你看啊,大冬天的,穿这么低领的毛衣,不嫌冷阿,还猫什么腰啊。。。”高淑雯撇撇嘴:“别老盯着人家胸看,不就是发育得比你好么。而且,关你什么事啊。”是啊,关我什么事啊,夏至想,这话没错,我也不过是小时候认识李苍宇,又不是他的监护人。“但她也是这么半趴着和齐文广讨论问题的,这就是她的不对了。”高淑文抬起头来补充了一句。夏至突然反应过来,搂着高淑文的脖子说:“你刚才说什么阿~~她和齐文广说话,关你的事是么?”高淑文脸一红,“齐文广是老实的孩子嘛,不能被坏人勾引啊。”说罢,两个人笑作一团。

第一个学期飞快地过去了,在一些人的记忆里,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回忆。硬要说的话,那还是个蛮不错的学期,成绩的不理想,和同学的龃龉,统统可以归结为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寒假里,夏至到学校拿期末考试的成绩,忐忑中得知自己在班里排第五。虽然不再是初中小学时轻而易举的第一名,但在一个高手云集的60个人的班级,拿到这样一个名次,应该觉得很高兴了。夏至在班主任乱哄哄的办公室门口徘徊着,想找到李苍宇看看他的成绩单。但转来转去还是没有找到人。
齐文广抖落着纸张,冲夏至走过来,一咧嘴:“过年好!”夏至忙回了一句过年好。
齐文广有点兴奋的说:“你们市里不让放炮吧,我们县里可以的。欢迎你到县里玩!”
夏至说:“我们可以的,正月里都可以的,出了正月就不行了。”随后,想问他有没有看到李苍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变成了“你看到淑雯了么?”
齐文广还是一副乐和的样子,说:“嗯,刚才我俩还聊天说物理错了哪道题呢,她现在回宿舍拿东西去了,一会我们一起坐车回县里。”
夏至翘起一边嘴角,眯起眼看向齐文广,齐文广却毫不知情似的跟夏至说:“你看见苍宇了么?他还说今天跟我打会篮球呢,教室门锁着,篮球根本拿不出来啊。。。”夏至摇摇头,又聊了几句,有点失望的告别了齐文广,准备回家。走出教学楼的门,夏至抬头看了看天。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天白白的,太阳虽遥远,但也毫不吝惜的给秃秃的大地撒下一缕温暖的光辉。这天没什么风,夏至吸了一大口干冽的空气,突然觉得想在学校里走走。夏至踩着操场跑道上咯吱咯吱的小沙石,看着远处正起着的大楼,想很快高中就过去了,很快就能进入大学自由的生活了,没有家里人叨唠,没有班主任呵斥,没有紧张的学习,可以夹着一本书像电影里演得一样漫步于图书馆前,小花园里,拣一个干净的台阶或凳子坐下来,翻上两页。。。。跑道的右边,就是操场的主席台和开运动会时的观众台。夏至边转头看向那青灰色的台阶,边想,而要是此地,如果我在不是体育课的时间跑到这个台阶上看书晒太阳,估计被校长看到,又会写份检查。目光从下向上扫,突然就定格在坐在最上面台阶上的一个人身上。
他微微塌着腰,两个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歪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夏至。离得有点远,夏至看不清他的脸,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更显得一张俊脸忽晴忽暗。夏至的思想被中断了。她就那么仰着头,看着那个人,手却在兜里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单。一缕小风卷来,夏至脚下的小沙石打着滚小跑着飞走了,似乎被石子儿的动静唤了回来,夏至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冲着上面挥了挥:“李-苍-宇,你在那儿-坐着-干嘛呢--?”
夏至小跑到主席台侧面的小铁楼梯处,上了观众席。一会功夫,她坐在了李苍宇的旁边,又问:“你干嘛呢?齐文广还找你呢。”李苍宇侧过脸,看了看她,“你干嘛呢,一边走一边看着天发呆。”夏至一下子愣了,不知道李苍宇坐在上面看了她多久,更不知道接下去说些什么。跑上台阶前想到的问他成绩的话,也一下子咽回了肚子。夏至有点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走开。李苍宇却别过头不再讲话。
冬日的午后,一红一黑的两个小点,在一片灰白的看台上,点缀了很久。寒假的校园很静,校园外城市的车流,工地的声音,偶尔飘来,虚渺的不太真实。夏至的脚有点麻了,她伸出手去捏自己的小腿。李苍宇转过头,看着夏至。夏至也转头看他,那五官一如小学时清晰,那目光却不再那般闪亮,如深潭之水,无波无浪,却不可见底。李苍宇微微的笑了,夏至觉得有点好看。李苍宇温和的说:“冷么?”夏至摇了摇头,跺着脚说:“脚麻了。”
又是一阵沉默。李苍宇说:“你为什么从小学就一直不留长头发?”夏至一愣,笑了笑:“好麻烦,没时间梳。”李苍宇站起来,也跺了跺脚,说:“据统计,留短发的女生更暴躁,尤其是像锅盖的。”说完,拔腿就走。夏至跳起来,从后面追过去,两个人在看台上疯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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