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先热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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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镇是个青年,这一点我必须事先说清楚。因为在阿镇以后的若干行为当中,他的许多做法、想法、爱好,等候。和“青年”这个身份,这个词儿多多少少有点不符,但并不是完全不符。另外,我可以肯定地说,这并不是阿镇本人的过错。当然,我们也不必管这究竟是谁的过错。我们不必要把自在搞得这么累。一个青年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爱别人,重要的是,要学会爱自己。那么,阿镇是不是一个爱自己的人呢?这个,看来需要讨论。当我们了解了阿镇之后,再下结论吧。初次见面就能给对方下结论,显然这是个天才,但只是一个愚蠢的天才。
阿镇本来是有名字的,但是,在这里我不想提他的名字。因为,对认识他的人来说已经毫无意义,而且,他的本名并没什么影响,也没产生什么作用。这种情况在我们的周围非常多,比如我们只知道对方的绰号,根本记不得他们本来叫什么名字了。我不想透露更多的内容了不然,我也不会把这篇小说的名字起为《谁看谁走运》。
阿镇是东北人,是黑龙江省梦县的W镇人。按说,黑龙江人起名字,一般的,是不会在前面加一个“阿”字,像“阿成”这种情况非常特殊,据了解,全市一百多万人口,叫“阿成”的人只有两个,另一个是某区的税务官。孙悟空还有两个呢,“阿成”也可以有两个。至于1990年以后涌现出来的那几十个“阿成”,并不是本名都叫“阿成”。但是,作家“阿成”能出名,为什么阿镇就不能出名呢?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了——我知道,有些行为老派的人对“不谦虚的人”是很愤怒的,眼睛里是喷着火的。
事实上,“阿镇”这个名字,是他后来到城市里之后,一个大腹便便的、牛皮的城里人给他起的。请不要以为本故事现在就开始了。没有,网上写作绝不应该是这种方式,这种方式有相当多的争议。何况,人家在合同上要求写10万字呢。这不能叫开头,仅仅是在小说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先热热身,在一块儿聊聊。那么,城里人为什么给他起了“阿镇”这样一个名字呢?要知道,城里人并不像我们来自乡镇的人想象的那样,他们个个都是些糊涂人,有时候,他们表现得很清醒,甚至很机敏。因为,阿镇在向那个城里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我是来自梦县的W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第一个雇主打断了(城里人,还有城里的领导,都特别喜欢打断别人的话),他说,行啦,行啦,别说了,记住,以后,你就叫阿镇吧。
阿镇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认为,每一个到城里来打工的乡镇青年,城里人都有义务给他们起个新名字呢。当然,这种认识从表面上看是一个错误,但事实上并不完全错。我们发现那些城里人(包括城里的女人)都特别热衷于给新来打工的农村人起名字。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阿镇的那个“W镇”。阿镇那个W镇,是一个很普通的镇,这样的镇子在中国,在国外都非常多。从理论上说,这个W镇没什么可介绍的,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而已。但是,需要对城里人讲清楚的是,镇就是镇,县就是县,村子就是村子,这是不一样的。牛皮的城里人喜欢把县、镇、乡,三者混为一谈,认为他们都是乡下人。这是非常愚蠢的,也非常令人愤怒。一般地说,县上的人面对镇上的人时,有一种优越感,并且这种姿态既无法更改,也无法删除。同样,镇上的人面对农村人也有一种优越感,也无法更改,无法删除。所以,那个城里人给阿镇起“阿镇”这个名字,看起来他跟其他的那些城里人不太一样,似乎是一个内行。这也是阿镇为什么喜欢自己这个新名字的缘故。
阿镇的家就是在镇上,既不是县也不是乡。虽然镇和农村之间有差别,但差别不大。阿镇家在W镇是开豆腐坊的——阿镇所在的这个家和其他的家庭结构不大一样。因为阿镇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样一来,阿镇在六、七岁的时候,还没到的年龄呢,就一直生活在大姨家。城里人管大姨叫“大姨妈”,镇上的人大姨就叫大姨。大姨一家是非常本份的、勤劳的镇上人——这样说好像有点别扭,实际他们也是乡下人。农村发展了,有的地方就变成了镇。准确地说,他们是乡镇了人。大姨很心疼妹妹留下的这个可怜的孩子阿镇。喜欢说傻话的大姨父也一样,老逗他。包括大姨的两个孩子——姐姐大芹,弟弟大丰,都对他非常好。当然,也不是说对他好的不得了啦,把阿镇当成了大阿哥,就是亲兄弟、一奶同胞的那种好,绝没有歧视,而且对他挺宽容的。

大姨家开豆腐坊是后来的事。但是,正是这个豆腐坊改变成了阿镇的命运。这种事情是很自然的,比如,拖拉机改变了牛的命运,手机改变了电报局的命运,机械化养鸡改变了鸡的命运,母亲的死改变了父亲的命运,等等。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种样子的。从豆腐坊开张的那一天起,阿镇就有一种想法,就是,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有钱人,将来,自己开一个在整个黑龙江都非常有名的大豆腐坊。其实,当他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开一个豆腐坊是用不了多少钱的,几百块钱就可以了。做豆腐的设备很简单,有些还可以自己动手制作,花不了多少钱。后来,随着阿镇的年龄逐渐地长大,随着伟大的祖国农业机械化的飞速发展,随着古怪的家庭豆浆机的产生,随着城市人对豆腐越来越痴迷、越来越依赖的现象,阿镇心中的那个豆腐坊已经不再是几百块钱就能开下来的了,规模变大了,光职工食堂就占地100平方米,大概全部下来需要几千块钱。不久,这个豆腐坊的规模再一次被心界扩大,其中,职工食堂由过去的占地100平方米,猛增到300平方米,需投入的资金飚升到了十几万块。按说,豆腐坊干到这份上就可以了,但阿镇并没有停止幻想的脚步,这时候,他开始想把豆腐产业做到国外去,不仅职工食堂占地1000平方米,而且,还要拥有自己的大豆生产基地,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豆腐生产设备,于是,又从几万块钱的资金投入上升到上百万块钱。职工食堂从原来的一个变成三个。
我知道,21世纪的读者都非常的聪明,你要是说谁笨谁就和你急。我认为聪明的读者们,已经猜到了阿镇到城里来的目的了,他就是想成为一个有钱人,而且要成为一个千万富翁。一个普通的镇上青年,有这样越来越离谱的理想与抱负,应当说基本上是疯掉了。可是,阿镇信奉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是听一个本省的作家说的,这个作家叫阿成。作家叫阿成是一个狂热的豆腐爱好者。为了吃上好的、纯粹的农村豆腐,他以深入生活为名,专程曾经到W镇,吃过阿镇家做的豆腐。并大加赞赏。于是,阿镇就跟这位阿作家谈了自己未来的打算。
阿镇问,老师,你看咱行吗?
阿作家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对阿镇说,你记住: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后来,就是阿作家的这句话,成了阿镇之人生的座佑铭,成了他梦想成为千万富翁的巨大动力。
……
阿镇的个子并不高,也不是一个很胖的青年,比较瘦,但很健康,身子骨很结实,一天到晚饿的非常快。这一点让大姨感到特别甜蜜。当然,想进一步地了解阿镇,得慢慢来。总之,当阿镇有了这个理想与抱负之后,他并不是单纯的、像那些实心眼儿的农村人那样,把自己的理想仅仅定为“将来要成为一个城里人!”这样一个滑稽的目标上。阿镇的理想是想用豆腐统领城里人。当然,首先自己也得像一个城里人的样子,因为城里人并不是好领导的,脑瓜子非常难剃,特别是听一个农村人的领导,而且是用豆腐驾驭他们的餐桌,这有很大的难度。于是,阿镇按照自己对城里人的理解,在自己的形象设计上做了一些必要的前期准备——首先,他蓄了长发,并不时地像女人似的用手把长发往后撩一撩,走路、眼神也开始模仿像城里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上还挂着一丝鄙夷。然后,他偷偷地在热闹的集市上买了一件藏蓝色的风衣,一条水粉色的纱巾系在脖子上,并用石头把那条细腿的牛仔裤硬是磨出了几个洞。脚上是一双花花绿绿的运动鞋。手头有七十多块钱。
开始,看到阿镇的这付怪怪的样子从豆腐坊前经过,正在干活儿的大姨、大姨父和姐姐大芹(不包括弟弟大丰),几个人面面相觑。大姨父见大姨叹气、便说,现在,全地球的年轻人都是这种扮相,我看挺好。大姨说,挺好你个豆腐渣!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看他这付打扮,我心里没底呀……
开始,大姨一家对阿镇说的那些疯话没太上心。用大姨夫的话说,年轻人嘛,就是一个说疯话的时候。随他怎么说吧,只要他高兴就行。但是,有一天,当阿镇说,他要离开W镇到城里去闯荡的时候,一家人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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