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到底有什么好事，是兄弟就别隐瞒喔。”靠在祈凡肩上，莫旭笑着问。
“也没什么大事。”祈凡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默默的把畚斗里的垃圾倒进垃圾袋。“动作快点，否则等等会迟到。”
“哎呀，是学校不好，哪有指派三年级劳动服务的道理，耽误了我们念书怎么办？”莫旭像天塌了一般理所当然的抱怨着，祈凡只好把“就算不劳动服务，你也不会念书”给吞回肚子里。
“还有你不要想转移话题，你最近明明就很开心，连气色都变好了，一定是有什么好事。”莫旭一口咬定的说。
“是吗？”祈凡转过头，借由教室的玻璃照了照自己的脸，的确自己最近在御楷的陪伴下，每个晚上都睡得不错，而且御楷的厨艺还真是惊人的好，连平时胃口很小的他都可以吃下不少，身体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想到御楷，祈凡的脸上又透出笑意。
“啊啊，还说没什么大事，看你那副幸福的样子。”莫旭酸酸的大叫。
“你也不差啊，不是有个？华吗？”祈凡笑着反击。
“拜托，谁喜欢那个男人婆啊？不准连你都传这个谣言!”一听到祈凡口中脱出的名字，莫旭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说过我喜欢的是大眼睛长头发小嘴巴大胸部的女生，你们是听不懂喔!”
“可是听说你前天只是看到？华跟别的男生放学走在一起，就冲去骂了对方一顿不是吗？”祈凡好整以暇的说。
“那是我怕那个男生被母老虎骗，他妈妈生他养他十几年，不是让他去给母老虎折腾的!”
听着标准的歪理，祈凡也不急着反驳，只是挑起眉头看着莫旭。
“我说的是事实，干么这样看我……你也知道我跟那个母老虎从国小开始同班，我当然要保护其他人不被她侵害……更何况那只母老虎最近越来越漂亮，根本是想顶着人皮骗人……哎呀!上课了啦!”一把抓起垃圾袋，莫旭根本忘记原来是他在逼问祈凡。
`默默的在心底祝福这对欢喜冤家，祈凡轻轻笑着漫步回教室。
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这么单纯而认真该有多好。
踏着教室后方的小径，祈凡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在这里第一次遇见苏御楷，也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前天他看到官方资讯，国去年研发跟购买武器的金额是五千一百八十一亿美元、国八百一十四亿、国四百五十亿、国两百四十三亿，连让人觉得需要捐款救援的国都花了五十亿，对国那些濒临饿死的人来说，应该是连五十亿美元叠起来有多高都无法想像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可以让世界从此不再研发武器，但他做不到，就算他筋疲力尽的阻止某一个国家的武器攻击，很快那个国家就会研发出更新更狠的东西……
很多人都太看得起他了，他根本控制不了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或许早就疯了。
甩了甩头，祈凡决定把这些抛在脑后，在学校里，他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学生。
正当他努力的想拉回意识，一个人影立刻帮了他很大的忙。
那个是莫旭吧？到底什么时候他才敢大大方方的经过？华的教室啊，不过偷偷摸摸的盯着看也是一种幸福吧。
转了转眼睛，祈凡决定去吓吓那只嘴硬的鸭子。
“我回来了。”祈凡的声音在钢铁的空间里震荡，形成清脆的回响。
“回来啦。”没有回头，御楷正在努力的从密封的箱子里把菜拿出来。自从他知道王业跟祈凡老是在外食后，每隔几天就会回家做菜，然后再带来冰和加热，反正他本来也挺喜欢做的，现在只是多做两人份，倒是研究所的同仁都以为箱子里装了什么极高机密，老是指指点点的，逗的他常忍不住笑。
“这是什么？”祈凡指着其中一道菜问，他的脑中装了千万知识，对菜却是一窍不通。
“高丽菜卷，面包……天啊!你的脸？”御楷丢下手中的工作，着急的捧住祈凡的脸查看，一条长长的口子从耳际一路划到下巴，在祈凡本来就白皙的皮肤上简直惊心动魄。“怎么弄的？”
“没什么，我自作自受。”祈凡简单的说，谁叫他要去吓莫旭，让莫旭一惊之下挥动手上的扫帚，突出的木头就这样划上自己的脸了。
“擦过药了吗？”御楷凝着眉问。
“没关系，小伤而已。”祈凡不在乎的想要伸手摸摸伤口，却被御楷一把抓住。
“不要摸，感染了怎么办？”御楷严肃的说，然后回身翻着自己带来的行李包，拿出优碘。
“有点痛，忍耐一下。”御楷说着，轻轻的把药沿着祈凡的伤口点，嘴上叫祈凡忍耐，自己却一副比祈凡还痛的表情。
正当御楷把注意力放在祈凡的伤口时，他捧着祈凡脸的手却突然被祈凡握住。
就算身体没有不适，祈凡的体温还是比自己低，御楷一回神，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祈凡清新的气息随着呼吸回绕刺激着他的感官，还有祈凡深深地凝视，都让他觉得心中一阵波动。
极自然的，他轻轻的吻上了祈凡的脸颊，一点一点，最后轻啄了祈凡柔嫩的唇，仿佛膜拜一般的撷取着祈凡荷叶般的清香，然后他们彼此相视的笑了。
没有**的拥抱，没有炙热的交缠，但他们却交换了心中最深的想法，御楷听说过情到深处反觉淡的说法，但他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直到开门的声音传来，才打破两人的小小世界，王业站在房间前面愣了两秒后，然后再一次关起房门，动作自然的让御楷跟祈凡都笑了出来。
被祈凡拉出房间坐到沙发上，王业轻轻的查看了祈凡的伤口后，就愉快的吃起晚餐。
知道这两个孩子所决定的相处的关系时，王业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欣慰，祈凡一辈子只跟他要求过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想有名字，第二件是他想去上学，现在这个乖巧的过分的孩子终于说出了人生的第三个要求，他怎么能不开心？更何况他相信御楷能够给祈凡支持的力量。至于性别问题，早就不在他的考量之内，只要祈凡能快乐，一切都无所谓。
吃完晚餐后，王业到研究所处理一些东西，而祈凡则是在帮忙收拾餐具后，就窝在御楷怀里，让御楷缓缓摸着他的头，然后听御楷讲笑话。
这是他们两个的小游戏，只要御楷的笑话能够逗笑祈凡，祈凡就要唱一首歌，要不是御楷，祈凡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会唱歌。
其实他们都知道，日子不可能这么平淡，祈凡自从上个月昏迷三天后，就一直处于休息状态，但这不可能太久。
之前御楷以为祈凡的任务是他自己选择，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王业选的，王业很明白祈凡想要的，所以他判断的标准不是经济损失，甚至不是国籍，而是生命的数量。
另一方面，祈凡很清楚王业对自己的疼爱，王业甚至比他自己更不希望有任务，所以只要是王业所选，祈凡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承受。
或许就因为知道平淡的生活背后随时存在的阴影，祈凡跟御楷更加把握每一个平凡的小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祈凡果然看到一个大男孩坐立难安的徘徊在公车站，那个大男孩一看到他就直盯着他的脸。
“放心好了，没有感染也没有发炎，几天就好了。”拍拍莫旭的肩膀，祈凡笑着安慰他，“各何况这个伤是我自找的，你根本不用在意。”
点了点头，莫旭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安静的转回去等车，但祈凡直觉莫旭还有话没说出口。
“怎么了吗？”祈凡皱着眉头问。
“也没……没什么。”莫旭说着，脸居然红了起来，祈凡赫然想起昨天是？华帮他止的血，那他回家后，莫旭跟？华一起走也是很理所当然……
“看来是大有进展。”祈凡乐得看戏。
“什么进展，只是说好以后一起回家……”
“那很棒啊。”祈凡祝福的笑了，“放心，今天放学开始我会自动退场的。”
“对你真不好意思。”莫旭搔搔头说。
“说什么傻话。”祈凡回了一记肘拐。
看来自己这次的伤还挺值得的。，
看着莫旭快乐的傻笑，祈凡也觉得温暖。莫旭是他所交的第一个朋友，他一直希望莫旭能够幸福。
他没有告诉莫旭，自己不会考大学，而且高中毕业后，他们就不可能再联络了，因为上高中是他任性的要求，他知道王业必须因此面对很多上面的压力，所以他不可能再上大学。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并不后悔，而且能够跟死党一起快快乐乐的毕业，他已经很满足了。
亏着脸红到耳根的莫旭，祈凡淡淡的笑了。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钢铁的长廊，当御楷赶到的时候，祈凡已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了，看到御楷的出现，祈凡先是有点惊讶的张大眼睛，然后就露出愉快的笑容。
摸了摸祈凡的头发，御楷转身先去弄了条热毛巾，想帮祈凡把冷汗擦掉，才发现短短两分钟内，祈凡已经睡熟了。
天知道他听见祈凡出任务时有多惊慌，几乎是不要命的从第二研究室直奔回来。
“这次还好，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业已经站在身后了。
“不过你没有回来，他好像不太安心，所以我擅自叫了你。”
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刚刚还一直都昏昏醒醒的祈凡，现在居然睡得这么安稳。
“我知道了，您休息吧，祈凡我会照顾的。”向王业点头致意，御楷体贴的说。“那就拜托你了。”王业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试了一下毛巾的温度，御楷轻柔的拭去祈凡脸上和身上的汗水，然后帮祈凡换上干爽的衣服，祈凡在整个过程中只是安静的睡着，看起来真的很放松，这种全然的信任让御楷骄傲又心疼。
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五个小时过后了，析凡的脸色好了不少。
将祈凡抱进怀里，御楷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希望多赶走一些抽痛。
“你怎么跑回来了？事情都解决了吗？”祈凡仰起头来注视着御楷，疑惑的问。
最近第二研究室出了一些状况，而本来应该控制那些状况的人就是御楷。
当然现在的他可以推掉，但毕竟是他一手负责的，他是最熟悉的人，另外因为祈凡的关系，御楷的处境在研究所其他人的面前非常艰难，所以祈凡叫他一定要去把这次的东西弄好。
其实御楷是觉得那些人情艰难都无所谓，但他知道听到别人贬低他的言论，祈凡总是会难过，所以他才乖乖过去处理那些事情。
“我刚好回来拿东西。”御楷露出笑容。
“骗人，一定是王叔叔找你回来的。”嘟起小嘴，祈凡立刻拆穿了御楷的谎言。
被拆穿的御楷似乎透出一点窘意，但很快恢复笑容，然后在析凡的额角上亲了一下。
“是我叫他一有问题就要通知我的。”
“可是这又没什么，你根本不用……”祈凡皱着眉头说，但说到一半却突然看到御楷的眼神，声音停了下来，然后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祈凡终于眨了眨眼，低下头呐呐的开口，“你能够回来，我很开心……”
“能听到你的真心话，我也很开心。”摸着祈凡的脸颊，御楷挂上温暖的微笑。
这可是他努力很久的成果，祈凡比他想像的倔多了，但因为他希望能够帮祈凡分担真正的感觉，所以软硬兼施的跟祈凡订了约定，要他不能在自己面前逞强。
“再睡一下？”御楷温声问。
点了点头，祈凡乖乖躺了下来，“我想听你唱歌。”
“我唱的不好听啊。”御楷苦笑着说，自己的歌声虽然没有到五音不全的地步，但跟祈凡的比起来，只能算是鸭子叫了，倒是他也没想到，祈凡居然有这么好的歌喉。
“不然我弹吉他？”御楷拿出替代方案，吉他是他学生时代唯一玩过的乐器，当时还弹得有模有样，但后来因为进了研究所后，就完全疏于练习，直到最近才又拿出来当挡箭牌用，没想到练一练之后，居然还能找回手感。
平时都愿意轻易妥协的祈凡，今天却意外的坚持。
“你的吉他也很美，但我想听你唱歌……”祈凡的双眼渐渐迷蒙了起来，但他还是很努力的把他们张开，大有不听到绝对不睡的意味。
露出投降的笑容，御楷轻轻的唱了起来，其实他会唱的歌不多，但祈凡似乎很满意，愉快的闭上眼睛，然后又忽然张开。
“等我睡着你就可以走了，不要耽误了正事。”
“真实那边没有什么……”
“可是你答应了不是吗？你本身也很喜欢那些工作，当初才会来研究室的吧？不要为了我放弃了。”祈凡用一副不容反驳的气势说，逼的御楷只好投降。
“我知道了，你睡吧。”
直到确定祈凡再次睡熟了以后，御楷才离开祈凡的房间，一开门就看到王业坐在电脑前，平时挺直的背微微驼着，更显得掩不住的白发苍苍，每次祈凡出过任务之后，御楷都觉得王业看起来特别苍老。
“他还好吗？”看到御楷出来，王业抬起头问。
“还好，刚刚有醒了一下，现在又睡着了。”御楷靠住了墙，冰冷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讨厌。“刚刚祈凡做了什么？”
“上次事件中放病毒的人又出现了，我让祈凡从网路线去追，如果不趁机把对方抓起来，只怕还有更多这样的案件。”王业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那边的工作完成了吗？”
“还差一些，本来以为可以很快的，没想到问题比想像中大。”御楷拧着眉回答，要是他早知道那么麻烦，说什么他都要推掉，更何况现在祈凡还不舒服。
“既然祈凡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还是回去工作吧。”王业露出疲惫的笑容，“祈凡如果醒来，也一定会赶你回去的。”
“他已经赶过了……”这叫知子莫若父吗？御楷苦笑的想。
“那你就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的。”王业拍了拍御楷的肩膀，然后帮他按下了开门密码。
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御楷才发觉天色已经向晚了，火红的太阳挂在林立的高楼间，显得拘谨又无奈，他突然想起东岸的海边，那广阔的夕阳。
祈凡说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过海。
如果哪一天，能够带着祈凡一起到山上或海边走走，该有多好，这个世界是祈凡守护的，但祈凡却没有机会体验世界的美。他的世界，只有都市、研究室、还有他曾经说过，属于电波的丝线与光点。
御楷默默的想着，然后踩下油门，往第二实验室的方向离去。
在意识还没恢复的时候，痛楚和晕眩就先一步占领了祈凡的脑，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睁开眼睛。
果然如他所料，御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忍不住哀伤的王业，看着他的眼神，祈凡瞬间了然了很多事情。
“开始了，是吗？”祈凡淡淡的问，他就觉得怪怪的，这种以前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小小任务，现在居然可以让他不舒服到躺下。
王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转过身去，但从他僵硬的肌肉就可以得到回答。
“放轻松一点，我们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祈凡温声的安慰。
“我……我没想到这么快……”王业的声音几乎哽咽了。
“别太沮丧，反正我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能活到现在，更是另外一个奇迹，所以说不定我能够创造第三个奇迹啊。”祈凡伸手想去拉王业，却带给自己另外一阵晕眩，只好作罢。
“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虽然王业努力的压抑，但声音还是微微的颤抖着。
“嗯，王叔叔也要多休息。”祈凡露出一丝苦笑，然后目送王业的背影消失，才缓缓的坐起。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祈凡扶着墙壁走去开门，王业果然已经不在了，他在电脑前面坐下，顺手按下一串密码，萤幕突然一片黑暗，然后出现了倒数的数字，三十秒。
想也没想的，祈凡又输了另外一串长到惊人的密码，纤长的手指飞舞着，宛若弹着高难度的钢琴曲，节拍准确的在数字变成一的时候按下，数字瞬间消失，然后庞大的文字突然跃出，占满整个画面。
脑因性细胞萎缩为超人类副作用中最严重的一种，起因于细胞组织中的粒线体受不了强烈脑电波刺激而集体萎缩，之前实验体中百分之百皆出现此种情形，唯开始时间有所差异。
脑因性细胞萎缩一旦开始后就会持续进行，实验体的全身组织将从肌肉开始逐步坏死，若实验体在出现此种情形后再次催化脑波，则会加速病症的发展，加速实验体的凋亡……
凋亡……连个“死”字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祈凡在苦笑中静静的吐出一口气，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王业是研究所里负责他的最高负责人，但他与一般容易大惊小怪的研究员不同，他认为最有权利知道自己情况的便是祈凡本人，所以他从来没有隐瞒这些。
我早就准备好了……
缓缓抚摸着键盘，祈凡让这句话回荡在脑中，因为在半年以前，他真的准备好了，当时他甚至觉得这是种解脱，但现在他却无法克制脑中浮现出御楷刚来的时候，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了密码而吃足苦头的样子……
想着御楷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按键间苦恼的游走、想着御楷总是爱将电脑椅的椅背向后压、想着御楷因为想不出开门密码而紧锁的眉头、想着御楷嚷着自己是笨蛋的声音……
奇怪，明明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眼泪会一直流出来呢？
御楷说，不要压抑情绪，但要他怎么办？
祈凡奔回房间，在床上紧紧的将自己环抱起来，一股强大的洪流突然从心底的某个裂缝中涌现出来，冲碎了他一直以来所维持的宁静假象。
想继续上学!想每天在公车上看着摇晃的天空!想要交更多的朋友!想要去看看真正的山和大海!想要……
想要一次又一次的，让御楷抱在怀中唱歌……
不想……
把脸埋进棉被里，十年来祈凡第一次呜咽出声。
不想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