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单调的音频重复的敲响着，像无机质的水滴声，过了很久，他才发觉这是接在身上的仪器所发出的声音，从他的发稍、脸颊、手指，无数的管子缠绕在一起。
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很多白色的衣服在眼前晃动，但他们都站在一块大玻璃窗后。
意识渐渐清醒，不安开始侵袭了他，他觉得疑惑，为什么这些人要把他绑住？之前不是说已经放弃他了吗？这难道不是代表他终于可以不再受折磨了吗？他楞楞的转头看了前方的人一眼，突然，那个人倒下了，他转头看着另一个人，但那个人也马上倒下。
然后一切开始混乱，所有的白衣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危险！！」他听到那些人喊「快点让他失去意识！！」
然后上方传来吹气的声音，随着不知名的气体灌入，他也昏沉了起来。
「真是太危险了，虽然威力惊人，但居然这么凶残，这样根本不能用，还是处理掉吧……」丧失意识前，这句话传入了他的耳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做……
「祈凡……喂……祈凡……」
感受有人摇晃着自己，趴着的祈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要换教室了喔。」摇醒自己的人轻声的说。
祈凡眨眨眼，有点迷蒙的环顾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普通的教室，还有自己的好友莫旭。
又梦到了啊……摸摸额头，祈凡露出带一点点苦味的笑意。
「你还好吧？」看着祈凡有些泛白的唇色，莫旭忍不住问。
「没什么事。」换上一个平常的笑脸，祈凡站起来伸伸懒腰，然后顺手拿起身后的书包。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又感冒了。」莫旭也松了一口气的笑了笑。「我今天要值日，先走一步了。」
「嗯，等等化学教室见。」祈凡率性的拍了拍莫旭的肩膀。
没有跟同学一起，祈凡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头上的阳光穿过树荫撒在身上，微风轻轻带来了远处学生的嬉闹声，却更凸显出这里的安静。
闭起眼睛，祈凡享受着淡淡的泥土香，努力忘却刚刚的梦境，如此平凡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得来不易的幸福……
「疑？你怎么还在这里？」
声音打断了祈凡的思绪，他张开眼转头，看见莫旭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没有，想点事情。」祈凡露出了微笑，「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搬讲义啊，重死了，张老头那家伙真是变态，这么厚的讲义，就算是高三也不能这样操吧？」莫旭用下巴指了指手上的讲义，垮着脸抱怨。
「好啦，我帮你就是了，化学本来就比较难，多练习一点也不错啊。」祈凡说完，伸手帮从莫旭手上拿过一半的讲义。
「上课老是因为感冒而睡着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虽然感谢祈凡的帮助，莫旭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下。
「是是是。」祈凡敷衍的回答后，转身往化学教室走，却突然僵立在原地。
「怎么了？」莫旭顺着祈凡的视线望去，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往他们走来，男人年纪看起来不大，顶多二十五、六岁，如鹰般的双眼直盯着祈凡，薄薄的唇紧紧的抿住，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你认识的人？」莫旭紧张的问，因为眼前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却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嗯，」祈凡淡淡的回答后，转身将讲义重新放回莫旭的手中，「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自己搬吗？我有点事要处理。」
「你有什么麻烦吗？要不要我叫人来？」莫旭压低声音问。
「不用，你先走，我等等就到。」祈凡扯出一个微笑，然后重新转身回去面对穿着西装的男子。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莫旭再次抬头，确定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凝重，可是似乎不到敌意的程度，所以他决定单独离开。
越过男人走到小路的尽头，莫旭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沉默的气息回荡在两人之间，而祈凡脸上冰冷到极点的表情，几乎让他感到陌生。
甩甩头，莫旭转身消失在转角。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不懂规矩吗？」确定莫旭走远后，祈凡才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开口说。
「我知道规矩，但我在研究所里根本没机会跟您说话，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眼前的男子的眼神变得炙热，「您知不知道我们的社会现在有多乱？政治乱、经济乱、国际情势更乱，我们只能不断的付出金钱。而『有人』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却选择冷眼旁观，这到底是为什么？」
「用钱能买到平静，不好吗？」祈凡平淡的回答，「你不懂很多事，就代表上面觉得你不需要懂」。
「可是应该有更好的方法，」面对祈凡的冷淡，男子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很抱歉冒犯您，但那些都是人民的血汗钱，您知道现在有多少孩子因为缴不出营养午餐费而捱饿吗？您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缴不起健保费而只能看着亲人的病一天天恶化吗？政府明明就可以拿出更多的钱来帮助这些人，可是却不是吞掉就是双手奉给别的国家，我不懂，既然您被赋予能力，就应该要做更多的事啊，为什么您却不肯做这种举手之劳呢？」
祈凡抬起视线来面对男子的脸，然后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好像现在才真的看到这个人一样。
「你是新人吧？名字？」祈凡冷冷的问。
「苏御楷，代号1037659。」男子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他有勇气来这里，就有受罚的准备。
「好，我佩服你的勇气，所以我可以不追究你跑到这里来，但我不可能因为这样就照你的话去做，你走吧。」祈凡再次垂下视线，准备离开。
「您可以追究我的责任，但希望您能想一想我的话。」御楷挡在祈凡身前，坚定的说。
「你……」祈凡正想回话，却突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御楷有点担心的问。
「嘘！」
祈凡喝止了御楷后，径自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聆听什么似的陷入沉思，过了很久才张开，但脸色却比刚刚更差。
「走吧。」祈凡说完，转身往大门走去。
「……去哪里？」脑子跟不上突然的转变，御楷楞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希望我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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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是自己人，所以祈凡毫无阻碍的轻易的走过校门，然后往旁边的巷子走去，过了两个小弄后，一部普通的小房车出现在眼前，车子的主人恭敬的站在车前，祈凡闭了闭眼睛，安静的坐上车。
「你的惩处回去再说，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让御楷也坐上了车，车主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御楷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不是普通的司机，而是专门负责EOHPD计划的总负责人王业。
所谓全名是ENCEPHALONONEHUNDREDPERCENTDEVELOP，也就是大脑百分之百开发计划，御楷在还没有被选入最高机密实验室前，也以为这个计划只是军方众多传说之一，但在他签署绝对保密合约后，这个计划就这么**裸的呈现出来。
1991年，波斯湾战争告一段落，而世界的局势也大致底定，1992年，军方终于放弃强力武器的开发，因为这些高科技武器需要太多的原料和经费，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本来一切就要如此告终，但当权者中，有个科技人不愿放弃，他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这个计划。
靠着雄厚的资产，他网罗的各式各样的科学家聚集讨论，然后他们发现，这一切似乎不是梦想—他们真的能够创造出超过人类的人类！
但理论只是理论，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基因控制、调节体内激素、药物刺激，可是所创造出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尸体，就在准备放弃时，一场意外给了他们新的契机。
1993年，研究所发生原因不明的强力气爆，威力之强，几乎毁了半个研究所，包括一切的数据，还有所有的科学家，但之中，有一个人活下来了。
被发现的时候，他单独坐在研究所中，瘦弱的身子害怕的缩成了一团，终于看到来人时，他不敢置信的张开大大的眼睛，然后就昏了过去。
或许是最后的综合激素合并电波刺激发挥功效，或许是气爆时改变了某些空气成份导致化学变项紊乱，也或许是来不及断电让电流刺激到实验体，更或许是其他原因或这些原因总和……
总之，他们发现自己成功了，他们得到了一个年仅五岁的超人类。
停下了思绪，御楷不留痕迹的转头看了祈凡一眼，当年小小的人如今已经蜕变成出色的少年了，但似乎连个性都变得扭曲，每次在研究所中看到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除了专门负责计划的王业外，从来不肯跟任何人交谈，御楷知道祈凡有强大的能力，这个能力几乎可以让他透过一条电线控制整个世界，但他就是看不惯祈凡，尤其是祈凡明明就有能力可以让世界更美好，却只挑自己喜欢的任务做。
总归一句话，祈凡在他心中，只是任性又高傲的死小鬼。
静静的下了车，祈凡径自走向电梯，然后对着看似废弃的电梯按了一组长的不可思议的密码，之后门缓缓开启。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每个参与全脑开发计划的机密人物都知道这组密码，所以御楷也只是默默的跟进电梯，让电梯不停向下，将他们带到仪器都难以侦测的地底。
电梯门开的时候，一群早已等在电梯外的人立刻向电梯中投向炙热的眼神，让御楷忍不住有些别扭，反倒是视觉中心的祈凡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的穿越人群，他早就习惯被人盯着看，从他小时候被卖给实验室开始，盯着他的眼神就没停过。
走到底，转弯，再走到底，再转弯，曾经御楷建议过在这些长到惊人的走廊上摆些装饰，而后落得被讪笑的命运。
这里不是用来放松的地方，无论加了多少装饰品，气氛还是不会改变的。
当时前辈用难得感性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然后伸手摸乱了他的头发。
路的底端是一扇钢铁做的大门，所有人都在门前停了下来，只有祈凡一个人走过去，这扇门用的不是指纹或虹膜比对，而是全身DNA扫描，所以里面是什么，他们从来也无从得知，他们只知道，里面正在改变世界。
「这次是什么事情？」在厚重的钢门关上后，御楷轻声的问了旁边的人。
「听说是E国的激进份子放了计算机病毒到N国，想让N国的武器全面瘫痪，然后趁机侵入屠国。」旁边的同仁耸耸肩说。
「屠国！？」御楷忍不住喊了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听过古代有人屠城，却没有听过屠国，一个国家有多少人，这样随随便便就可以屠杀吗？更何况E国的贫穷也是有名的，他们的激进份子哪可能有能力屠杀另一个国家，但下一刻他却只能干瞪眼。
「据说他们挟持了三架自己国家的巨型客机瞄准了N的核能电厂。」
楞了三秒后，御楷才重新运转脑袋：「可是客机上的人是他们的同胞吧？更何况E国跟N国是邻国，一旦N国的核电外泄，E国自己也逃不掉啊？」
「他们说N国的人是背叛神的人，除去N国的人是神的指令，所以就算自己的国家被波及，神也一定会在死后的世界迎接他们。还有你忘了说，我们国家也逃不掉，所以这里才会鸡飞狗跳的。」
「……我无法理解。」御楷呼了一长口气。
「我也无法理解，但就是会发生这种事，就像之前J国的人逼自己的同胞背着鱼雷、架着飞机去炸敌方的船一样，还欢天喜地的觉得他们的同胞真是伟大。」说的人露出一丝冷笑。
「所以现在里面在做什么？」御楷指了指刚刚关上的钢门，转换了话题。
「好像是准备通过空中的电磁波控制飞机的指令，让飞机强制转换成自动控制，然后紧急迫降。」
「这种事也可以做到吗？」另一个同仁插进来讨论，他上个月才转到这个计划中，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祈凡出任务。
「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小事一桩吧。」
话题还没结束，眼前的门就开了，祈凡披着黑色的大衣，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飞机已经迫降了，而且我顺便让引擎短路，所以暂时飞不起来，接下来你们看着办吧。」祈凡冷冷的对负责人说，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转身穿过人群，和王业回到自己的私人办公休息室。
但就在祈凡要走进办公室前，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回头看着御楷。
「你跟我进来。」无视于周围惊奇的目光，祈凡淡淡的说。
「我？」御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对。」祈凡说完后自顾自的走进办公室，御楷楞了一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本来以为这间办公室应该跟自己或其他主管的办公室差不多，开了门后就可以见到计算机桌或沙发之类，但御楷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正穿越长长的走道，其中还包括另外一扇门。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问的时候，王业跟祈凡终于停了下来，而他们前面是一条被钢铁堵死的墙，然后祈凡默默的伸出手来贴着眼前的墙。
难道走错了？御楷才刚有这个念头，就看见本来看似坚固的钢铁出现了一条缝隙，然后向后退去，再往两旁打开，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目瞪口呆的跟着两人进去，然后看着祈凡的手再次摸向钢铁后，门又再次轰然关上，四周迅速静了下来。
这是个空旷的房间，只有几台计算机零星的放在角落，除了刚刚进来的地方外，还有另外三扇门。
「这里……」御楷正准备开口发问，眼前的祈凡却突然一阵摇晃，仔细一看，才发全祈凡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而且白的十分吓人。
「让开！」完全不似平常的冷静，王业一把推开御楷，将祈凡抱起来，然后转身就往另一头的门跑，御楷只能傻傻的跟着。
「待在门外。」王业严肃的命令着，单独把祈凡抱进一间空无一物的房中，将他放在铺了软垫的地上，然后很快的退了出来，按下门边的红色按钮，让门关上。
「发生什么事了？他还好吗？」本来以为王业要为祈凡做什么治疗，没想到却是将他锁进房间，御楷觉得莫名其妙又着急。
王业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冷着脸开启角落的屏幕，里面立刻印出祈凡的脸，他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血色。
「喂！他不舒服吧？这样不要紧吗……」御楷才刚开口，屏幕上的祈凡却突然蜷缩起来，表情也变得异常痛苦。
「状况不对吧！」看着祈凡从挣扎的喘气到痛苦的翻滚，御楷忍不住心惊肉跳，他还没来参与这个计划之前是勒戒所的警察，他本来以为毒瘾发作应该是最痛苦的事了，但眼前这个少年的样子却远残酷于他的想象，他浮出青筋的双手紧紧扣住自己的双臂，几乎将厚重的大衣撕破，泛白的双唇咬出鲜艳的血，御楷彷佛可以听见每一个细胞所发出的哀鸣……
「他……」
「闭嘴！」王业沉着声喊，然后继续默默的看着屏幕，如果御楷没有看见他握紧的双拳和眼底藏不住的哀痛，他几乎以为王业是个冷血至极的动物。
就这么看着等着，时间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那么长后，屏幕中的祈凡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身体也无力的陷入软垫中，几乎在同一刻，王业冲到了门边按下按钮，将祈凡抱出来，他全身湿透，颤抖的卷曲在王业的怀里，彷佛疲累至极的小动物。
被浸湿的衬衫半透明的贴在祈凡身上，彷佛可以细数突出的肋骨，御楷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少年竟然如此的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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