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地村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中国异形生物研究所专家杨柳下榻在滨海大酒店。至于苏仲平,护花任务完成,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没有安排房间给他,况且我们多年不见,正好秉烛夜谈,便邀他到我的单身宿舍里去。殊不知这小子抛出杀手锏:“我奉命为护花使者,并非一朝一夕的性质,而是一直护花到案情水落石出的那天。”说到这,“咂咂”嘴,凑近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接着道:“最好是护花到一生一世。”
想得美。看这小子一脸的陶醉样,怕是犯了花痴。当年,他作为一个公色狼在众星捧月般的母狼群里寻觅,居然眼花缭乱一错再错,直至毕业,还是刁然一身。现在,他痛下决心:“既然错过太阳,就不能再错过月亮。”
这时,杜局长给我来电话,说省里派一个叫苏仲平的警官来协助我们办案,要我好生接待。我放下电话,看着他一脸的洋洋得意,便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你小子是一匹来自省城的色狼,假公济私,阴险,阴险。”
我于是开多了一个房间,就在杨柳的隔壁,以遂他的心愿。可第一晚,我决不让他过得舒坦,硬拉他到我的“狗窝”里来,我们兄弟今晚要“举杯邀明月,各诉别后情”。
由于第二天还有任务,当晚我们也不敢太放浪形骸,午夜一过就上床休息。
根据日程安排,一大早,我便带杨柳和苏仲平走访新地村,实地调查嘛!新地村坐落在卧龙峰脚,张大队长就是在那里出事的。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出村里的硬底化公路,也催生了一个集团化村办企业。新地村委会的王村长就是村办企业的董事长,他是邓小平南巡后第一批洗脚上田的农民,先从办养猪场开始,到集养殖、蔬果、花木、编织、农产品加工于一体的现代企业,并首创南椒北运的营销模式,曾获得省五一劳动奖章。他在百忙中抽空接待我们。一谈起鼠灾,他便骂起娘来,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新地村的老鼠特别多,用王村长的话说“百万只肯定有”。老鼠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它们都敢在村里村外乱窜,大摇大摆的,简直目中无人。老鼠潜入每家每户,干一些天人共愤的勾当。它们将家里的竹器和木器尽数咬坏,被子和衣服也难以幸免。常常是刚买回一套新衣服,第二天穿出来时,发现衣服上被老鼠撕开一个大洞。大垌自然村的张就,秋收二千斤稻谷,囤积在家里,半月后一检查,居然被老鼠偷吃去三百多斤。更有甚者,长坡自然村的李阿婆,一天夜里木床突然坍塌,硬是摔坏了一条腿,原因是木床不知什么时候被老鼠咬断两根床脚;王屋自然村一对年轻夫妻,夜夜**,老鼠醋性大发,将他们的被子咬成碎片,并把床脚咬断,甚至放在床头的安全套也被咬出一个个洞……如此案例,比比皆是。老鼠在新地村坏事做尽,真是罄竹难书。
近两年来,村里的蔬菜基地、养鸡场、水稻田和蕃薯地受到老鼠的几次大扫荡,损失何止千万元。村里也举行过几次大规模的灭鼠运动,可它们十分狡猾,一听到消息,便躲藏起来,怎么也不吃投放在地上的灭鼠药。
这点我深有感触。小时候,我家的老鼠也常出来偷吃粮食,父亲买回鼠药时,对母亲和我说要毒老鼠,鼠药放多久都没老鼠尝一口,如果一声不出,偷偷投放在老鼠出没的地方,老鼠立即上钩。父亲由此总结出一条灭鼠经验:大张旗鼓灭鼠难有收效,不动声色灭鼠才会获得成功,因为老鼠听得懂人话。
王村长也说老鼠听得懂人话,传递消息也快,说不定它们都会使用手机了。因此,村里灭鼠通常是投药和人工打鼠并举。最近一次灭鼠大行动是在元宵节后第六天,先提早两天投放鼠药,然后出动全村的青壮年,穿上靴子,带着木棒和编织袋,到田头地角去打鼠。老鼠比蜂巢里的蜜蜂还多,黑压压的,被人们赶得四处乱窜,哪怕你闭着眼睛甩手一抡,一捧下去,也能打死几只老鼠。西垌有条六十年代修建的渡漕,横跨过两个小山坡,现已干涸,是老鼠沟通南北的“高速公路”。有人在渡漕一边埋藏着一只大编织袋,然后到另一边驱赶老鼠,老鼠慌不择路,纷纷跑到另一边,掉落到编织袋里。提起编织袋一过称,居然有四十多斤重。就这样双管齐下,取得了丰硕成果。
至于保护庄稼,有人想出一个强横的办法,把活捉来的老鼠钉在一块木板上,竖在田头地角,被钉着的老鼠彻夜哀号,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哀声传出老远。这招虽残忍点,但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块地的庄稼至少在一个月内没老鼠敢来撒野。可这招被普遍使用后,也不灵光了。因为老鼠经过反复思考和侦察,终于弄明白这充其量是人类黔驴技穷而使出的杀一儆百的馊主意,用不着躲躲藏藏、风声鹤唳。

“耗子都是些他娘的有仇不报非君子的毒物,它们听得同伴的哀鸣多了,便产生强烈的报复心理,如果这块地今夜钉着一只老鼠,明晚这片庄稼就被扫荡得颗粒不剩。”王村长气愤地道。
“老鼠本来就不是君子,它是耗子。”杨柳蹙眉。
我问道:“造成这么多老鼠的原因是什么,王村长你能解释一下吗?”
王村长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杨柳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我又问道:“我注意到你说的全是体型不大的老鼠,你见过体型巨大的怪鼠吗?”
王村长摇摇头,但他说村里至少有十个人亲眼见过,其中他的公司员工张阿水和张充就是其中之一。正好张阿水就在办公大楼不远处的花木基地工作,王村长便打通张阿水的手机,让他到董事长办公室来一趟。
不多时,一个头戴草帽、脸色黝黑的中年农民闯进来,从他气喘吁吁和额角上的汗珠可见,他是跑步上来的。经过王村长的介绍,我们知道中年农民就是张阿水。张阿水熟练地从饮水机上吸出一杯矿泉水,坐到我们的对面。王村长发话道:“阿水,朱警官想了解大耗子一事,你将那晚见到的情况告诉他。”
张阿水不擅言辞,在我们的再三提示下,他才把见到体型巨大的老鼠的经过叙述完整——去年8月的某天晚上,彩霞满天,他从花木基地下班回家,路过村边的一棵古榕下,看到一只体型比大肥猪还大的怪兽,叼着一只鸡不慌不忙地打眼前走过。他以为自己眼花,于是紧跟上去细看,怪兽也回视他几眼,似乎在向他挑衅。他拿起一块石头,朝它掷去,怪兽才纵身一跳,窜入马甲子绿篱笆里,渺无踪迹。
“那只怪兽外形极像耗子,可我从未见过耗子的身体有这么大。”张阿水用这句话作结。
王村长补充道:“阿水见到的耗子比猪还大,而张充看到的却将近有牛那么大。奶奶的,这年头,肉猪不见长,倒是耗子在疯长。”
我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提出要到村里村外老鼠常出没的地方走走。王村长表示很乐意当我们的向导。我知道王村长是个精明人,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发展经济,而是如何灭掉阻碍经济发展的鼠祸。他知道我们是专门来对付老鼠的,所以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先到蔬菜基地走走。王村长介绍说蔬菜基地占地面积为三百亩,种植模式分大棚现代化和传统露天栽种。他晓得我们毕竟不是来参观菜园的,因而点到为止,直接带着我们绕开菜园,从成排的火棘边穿过去,到一条已干涸的沟渠上。
他指着干渠说:“你们看,大白天,耗子真他娘的大胆,大摇大摆地跑来跑去。”
干渠不长野草,裸土光滑平整,鼠粪堆积如山,成群的老鼠在旁若无人地追逐嬉戏,一派升平景象。
“我的天,它们三五成群,做游戏荡秋千踢足球……把这条沟渠当作它们的娱乐场。”苏仲平夸张地叫起来。
他横了他一眼,笑道:“春天嘛!它们拖儿带女出来踏青,一家子其乐融融。如果是旅游团体,总得找上一二个导游。看,那边有二十多只,想必就是一个旅游团。”
“像这样规模的耗子旅游团,在村里村外随处可见。”王村长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奶奶的,这成千上万的旅游团,每年不知糟蹋了我们多少粮食。”
杨柳蹲在地上,盯着沟渠里的鼠洞发呆。那鼠洞宛若藕孔,密密麻麻的,毫无隐蔽可言,或许它们从不在乎聚居村落被人类发现。
王村长说村里采取许多措施灭杀沟渠里的鼠群,比如曾收集干牛粪,点燃后塞进鼠洞里实施烟熏;也曾用喷雾器喷洒汽油,将整条沟渠的老鼠焚烧,上演一出“惨无人道”的“屠城”惨剧。但老鼠的繁殖能力惊人,不出几个月,沟渠又冒起一批新老鼠,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接着,我们又走访了几处鼠害深重的地方,都与沟渠的鼠祸差不多。杨柳以一个专家的眼光,对王村长提出治鼠的整改措施:一是投放大批蛇、鹰,人为干预修复新地村的生态链;二是保护环境,降低养殖污染,保持生态平衡。
午后,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新地村。
新地村的老鼠泛滥成灾是事实,然而它与“鼠大如猪”,甚至“鼠大如牛”这些巨变有什么联系?是什么物质使它们的身体发生巨变?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难以释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