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意中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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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的日子里,将军府一直风平浪静,紫流月不分昼夜地炼制血玉芸槿。郁霄所中之毒发作益发猛烈,但他仍然以非凡的毅力硬撑了下来,而且时常协助紫流月。
第十五日黄昏时分,紫流月突然大叫:“终于大功告成了!”尽管她一脸的疲倦,兴奋之情依旧溢于言表。
“出什么事了?”郁霄刚走近药室,忽闻得她是叫声,未及听清是什么,便焦急地冲了进去。
“快喝下去!”说着,紫流月将一只小盅递给他。
郁霄接过,但觉烫手,低头一看,盅内正升腾而起阵阵热气,显然是刚刚炼制而成。他甫一抬头,正触及紫流月笑意盈盈的双眸,心中一动,愣愣地盯着她。
紫流月察觉到,忙转过头:“血玉芸槿需趁热服下才会有效。”同时,一抹红晕爬上她的双颊。
“哦。”郁霄回过神来,仰首一饮而尽。
“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血玉芸槿能够基本解去你所中之毒,但距你中毒毕竟已在二十五日,余毒要一个月之内才会慢慢清除。”紫流月缓缓叙述。
“流月姑娘,这些日子麻烦你了,你对郁某的再生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永生铭记心头!今后若有下可以效劳之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郁霄一脸的诚挚。
然而不知缘何,紫流月听了他的这番话之后,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之情,但她表面上只故作若无其事:“你不必如此客气,我总算没有辜负霜黛之托。”
郁霄突然感到一丝隐隐的失落,但他并未在意,只微微一笑:“无论如何,在下都对你万分感激!”
“好了,别再谢我了。”紫流月话锋一转,“你近日也饱受‘玄磷子母针’之毒的苦,我稍后开张药方,每日按时服用,在利于你尽快恢复体力。”
“多……”郁霄“谢”字尚未出口,忽念及她方才之言,转而体贴地道,“如今我已服下,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你刚服完药,也回房休息吧。”说完,紫流月淡淡一笑,走到门口,猛地想起什么,从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这是‘化功散’的解药。”
郁霄服下之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竟然掠过一丝温情。半晌,他才轻叹口气,慢慢走出药室。
果真如紫流月所言,郁霄所中这毒第二日已基本解去,武功也恢复了大半。于是,他暗中吩咐心腹派禀告殷灏他已启程归国,将于明日抵达圣都,同时,自己秘密潜出圣都。
第二日晌午,郁霄进入圣都之后便径直前往王宫,先行参见了殷亦平、文琴与殷灏,随后与殷灏一走进入“雍宇堂”内室。
“郁霄,月风帝国是不是有所图谋?他们究竟有何居心?上次是不是他们派人想要杀害霜黛?”殷灏迫不及待地提出一连串问题。
郁霄皱了皱眉,但随即恭敬地回答:“殿下请勿着急,据我在月风帝国数日暗中调查所得,其实并无人酝酿什么阴谋,这只是谣传而已。”
“没有人?这怎么可能呢?你调查周全了吗?”殷灏一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请你相信我所言!肯定是有意欲挑拨神道与月风两国之间的关系,才会有如此谣言。”郁霄一脸的严肃。
“真的吗?那么霜黛之事又如何解释呢?”殷灏仍然满腹怀疑。
“此事并非月风帝国所为,显然是那些人经过精心策划,我已加派人手全力追查。况且,”郁霄接着补充,“倘若月风帝国有任何异动,探子即会立刻回报,请殿下放心!”
“那就好。”殷灏接着慰劳,“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殿下不必这么说,此乃我作为臣子所应尽的本分!”郁霄正色道。
“你一路奔波劳累,先行回房休息吧。”殷灏微微一笑。
“多谢殿下关心,那我就先行告退了。”郁霄行了一礼,退出内室。
他回到将军府,甫一推开书房的门,便见竹霜黛与紫流月正在里面交谈。
“参见王妃!”他关上门之后行了一礼,脸上却不见半分惊讶之色。
“免礼。你身体已经无恙了吧?”竹霜黛习惯性地微笑着。
“有劳王妃操心,服了流月姑娘炼制的血玉芸槿之后,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现已恢复如初。”说着,郁霄感激地看着紫流月。
紫流月忽觉一阵慌乱,转向竹霜黛:“霜黛……”她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竹霜黛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替她解围:“好了,郁霄,言归正传吧。”
“言归正传?原来你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啊!”紫流月这时才明白过来。
“是我有事情想要麻烦你。”郁霄抢在竹霜黛之前道。
“哦,那与霜黛有什么关系啊?”紫流月不解地询问。
“因为只有我才能摒退所有侍女,并拖住王后,让你在陛下的寝宫里多待一会儿。”竹霜黛缓缓回答。
“为什么啊?”闻得此言,紫流月愈加感到疑惑。
“因为如此,流月姑娘才能为陛下诊断。”郁霄继而解释,“陛下一向身体强健,但在数月之前突发恶疾,整日沉默不语,而一开口说出的又全都是胡话,神智不清。为此已经遍请各方名医,但没有一人查得出病因。而陛下虽然服用了不少药,却没有任何起色。”
“原来如此。”紫流月一下子恍然大悟。
“我想他可能是了某种毒。”竹霜黛插了一句。
“这病来得如此突然,各方名医却又都查不出病因,这么看来,极有可能是中毒所致,不过还得亲自诊断之后才能知道。”紫流月紧接着询问,“定于何时?”
“事不疑迟,就在明日午时,用过午膳之后我会借口有事与王后协商将她留住,而我会预告支开陛下寝宫里的侍女,到时你想方设法避开侍卫,偷溜进去。不过,”竹霜黛话锋一转,“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拖住她太久,你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这得视具体情况而定,愈是复杂的病因,诊断起来就愈耗时。”紫流月思索少顷,“这样吧,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好吧,我会尽一切可能拖住她的。不过,流月,我还是有些担心你,毕竟这是在陛下的寝宫里。”竹霜黛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忧虑。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紫流月自信地微笑着。
“那么不如由我和流月姑娘一起去吧?”郁霄主动提议。
“啊?不……”紫流月的话刚说出口,便被竹霜黛打断了:“也好,你们彼此有个照应,我也可以放心了。”其实,她的目的正是要郁霄这么说,如今正中下怀,不禁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紫流月无意之中瞥见她的表情,随即猜出了大概,但又不便说些什么,只好瞪了她一眼。
竹霜黛视若无睹,微微一笑:“我要回宫了。郁将军,流月就拜托你,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她的话语显得意味深长。
郁霄当然没有真正听懂,但仍然郑重地道:“请王妃放心,我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明天你们千万小心!”说完,竹霜黛转身离开。
郁霄刚想开口,却被紫流月抢了先:“你一定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郁霄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接着摇了摇头,转而思考其他事情。
第二日巳时,紫流月和郁霄便离开将军府,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宫,躲过巡逻的士兵,到了殷亦平与文琴的寝宫之外。他们避开门口侍卫的注意,跑到墙角处,运用轻功,轻而易举地飞身上树。
“那一间有八个侍卫守着便是陛下的房间。”郁霄指给紫流月看。
“可是寝宫里有那么多侍卫,我们如何才能进入他的房中呢?”紫流月皱了皱眉。
“待会儿我们从这里跳下,落在假山背后,然后趁侍卫不备从后面绕过去,等侍女全部离开之后便从窗口进去。”郁霄说的井井有条,显然早就研究过了地形。
紫流月嘴里没说什么,眼中却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午时一到,殷亦平与文琴便出了房间,离开寝宫,向别处走去。

紫流月和郁霄继续耐心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殷亦平先由侍卫护送回来。他进入房间之后,郁霄冲着紫流月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一同跳下,稳稳落在假山背后,没有为侍卫所察觉。趁着侍卫的视线离开此处之时,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了殷亦平的房间后面。
郁霄捻破窗纸,见侍女正一一走出房间,同时关上了门。于是,他立刻从一扇未关的窗口入内,紫流月亦紧随其后。
殷亦平乍见有人,倒也不惊呼,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们。
紫流月随即出手,点了他的**道,然后和郁霄一起扶他在床上躺下。
这时,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一个侍卫正在询问:“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这是陛下的吩咐。”其中一个侍女镇定自若地回答。
闻得此言,侍卫未再说话,也没有起疑。
紫流月开始为殷亦平诊断,郁霄则关上窗,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紫流月先是诊脉,接着又查看眼、鼻、口、舌,进而是全身……总之,她使上了几乎一切的诊断方法。
郁霄在门口看着她上下折腾,眼神之中满是焦急与关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紫流月却仍然没有查出,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望着躺在床上的殷亦平,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眼看半个时辰就要到了,郁霄走到她身边,示意她一起离开。她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取出一根针,在殷亦平左手的食指上扎了一下,鲜血立时渗了出来。
而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向此而来。
郁霄当下也顾不那么多,拉起紫流月的手便想向窗口走去,不料却被她一下甩脱,她俯下身子,舔了舔鲜血,又马上吐掉,同时面露喜色。
但闻外面传来一声“参见王后”,文琴已推开房门。她快步走入,扫视四周,见除了拉平躺在床上之外,别无第二人。她走到床边,殷亦平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仿佛没有看到她。
“你们怎么不在房里看着陛下?”文琴冲着跟进来的侍女大喝。
“启禀王后,是陛下要我们出去的。”回话的依旧是先前的那个侍女。
“你们难道不知道他说的都是……”文琴忽觉不妥,猛地停下,目光无意之间瞥过窗户,不禁重又起了疑心,“这些窗子怎么全都关上了?”
“我们出去之前明明是开了两扇的,也许是陛下关上的。”那个侍女反应也算敏捷。
文琴见她的样子不像说谎,又见其他侍女也未提出异议,于是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侍女依次走了出去。
文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房间,确定确实没有旁人之后才打消了疑心。她打开窗户,瞟了一眼殷亦平,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口,随后转身离开。
确定她走远之后,郁霄松了口气。原来刚才他们不及离开,郁霄解开殷亦平的**道之后,便与紫流月一同跃上房染,此刻恰值文琴推门而入。
他们躲在房梁之上,当文琴两度环顾之时尤为紧张,而紫流月在她看殷亦平的时候猛地一惊,双拳紧握,拿在手里的针一下子戳入了掌心,尽管不深,却也立刻流出了血。她马上拔出针,拭去鲜血,并未声张。幸而,文琴最终没有发现他们,悻悻而去。
郁霄转向紫流月,却见她煞白,两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心中一惊,连忙推了推她。她旋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房中除了殷亦平之外,再无别人。于是,他们跳下房梁,从窗口出去,依原路返回将军府。
走进书房之后,郁霄吩咐不准让人进来,关上房门,转过身却见紫流月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掌,怔怔地出神。
“你没事吧?”郁霄关切地询问。
“哦,我很好。”紫流月立刻放下手,同时抬起头。
“可是自从离开陛下的房间以后,你一路上便未发一言,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太好。”郁霄狐疑地看着她。
“大概是刚刚太过紧张了吧。”紫流月微笑着掩饰,“至于一言不发,那是我在思考殷亦平的病情。”
“你已经知道陛下的病因了吗?”郁霄焦急地追问。
紫流月尚未开口,门外已响起一个侍女的声音:“王妃驾到!”
郁霄立刻打开房门,待竹霜黛走入之后,重又关上。
竹霜黛一见他们,即长舒了口气:“太好了,你们都安然无恙!”
“参见王妃!”郁霄依旧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用过午膳以后,我便对王后说有事要与她及殿下商量,于是就由侍卫先行护送陛下回宫。岂料没过多久,王后突然说觉得累了,想要回去休息,此事以后再谈。当时殿下在场,我也不便阻拦。不过,我总觉得她似乎感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急匆匆地离开。”竹霜黛的眼神之中交织着疑惑与惊诧。
“不过真的是好险。”当下,郁霄将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末了却突然询问,“不知王妃与殿下、王后商谈的是何事?”他隐隐觉得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过是一般之事而已。对了,”竹霜黛连忙岔开话题,“流月,你查到什么了吗?”
“果然如你所料。”紫流月只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真的是中毒了?”竹霜黛立刻联想到了什么。
“他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所有的名医都查不出呢?”郁霄一脸的不解。
“他中的毒名为‘天葵兰’,这是一种植物,并非剧毒,不会要人性命,症状就像你们所见的,神智不清,痴痴呆呆。这种毒无色无味,在服下之后两个月才会突然发作,立刻就会变成那副样子,而且无论从脉息或是其他方面均无法诊断出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是中者的血液会使人觉得舌法发麻。”紫流月缓缓叙述。
“那么谁会有这种毒呢?”竹霜黛抢在郁霄之前发问。
“不知道,”紫流月摇了摇头,“‘天葵兰’只生长在西林之壁最陡峭的绝壁之上,并不易采得。”
“那么……”竹霜黛的话刚说出口,便被紫流月打断了:“不可能!‘天葵兰’一旦采下,就必须在十日之内服下,否则便会失去作用。按照时间推算,那段日子我正好在家,他并没有离开过太久时间。”
郁霄立刻明白了她的回答之意,着急地询问:“那么是否有解药?”
“从中了‘天葵兰’之毒开支,便只能等待两个月之后毒性发作,变得神智不清,痴痴呆呆,一副人不像人的样子,天下无药可解!”说着这些,紫流月的嘴角轻轻上扬,却透着无限凄凉,稍纵即逝。
“流月,你怎么了?”竹霜黛敏锐地捕捉到了,心中猛地一惊。
“我没事啊。”紫流月绽放笑颜。
“是谁会这么做呢?”郁霄在一旁喃喃自语。
“我知道你怀疑的是谁,但是,”竹霜黛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不可能还会有证据。”
“不错,看来只有在今后更加小心防备了!”郁霄的语气之中满是无可奈何。
“好了,郁将军,我先回宫了。”竹霜黛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看了郁霄一眼。
郁霄识趣地走了过去,即闻得她轻轻道:“流月今天有点奇怪,你多留心一些。”
“是。”郁霄随即恭敬地道,“请殿下、王妃务必谨慎!”
竹霜黛又看了看紫流月,眼神之中掠过几许担忧,然后便离开了。
郁霄转过身,见紫流月再次怔怔地出神,不禁觉得奇怪:“流月姑娘,你真的没有事吗?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紫流月立刻清醒过来:“我想大概是太累了吧,我先回房休息。”说完,她也不管郁霄的反应,便走了出去。
郁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油然而生一缕惆怅。
而紫流月回到房里以后,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木然凝视前方,半晌才喃喃自语:“报应,真是报应!倘若这是上苍注定的,那么希望我真的能够为您恕一些罪孽!”她脸上露出几分哀婉之色,继而为一如既往地乐观笑容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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