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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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空空荡荡,叶雪冰躺在鲜花丛中。
李炜和姚少华向叶雪冰遗体告别后与米佳妮一起离去,灵堂内只剩下庄致远和白天云。他们并肩站在叶雪冰遗体前,谁也没说话。
控制住了局面,化解了危机,庄致远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反而感到了莫大的悲哀。虽然今后有了唐湘汉的强力支持,虽然市长汪少甫成了手中的傀儡,他内心里却找不到充实,反而被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紧紧攫住。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男人能取代白天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叶雪冰在他心中的地位。
在悲哀和孤独中,他悔恨交加,不是因为他心不够狠,手不够毒,而是悔恨自己一念之差沾上了鸦片生意,如果不沾鸦片,好兄弟白天云就不会与他决裂,也不会有丁彪和石明哲的问题。其实,不沾鸦片生意,稳扎稳打,他和白天云齐心协力,仍然可以成就霸业。但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已无法回头了。
被汪少甫免了职,断送了大好前途,白天云却没有多少失败的沮丧,反而隐隐有种解脱似的轻松。虽然大哥魔鬼的面目已经暴露,虽然叶雪冰惨死,他内心深处仍然不想亲手把大哥绳之以法。大哥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大哥。
他也悔恨交加。他接受了先进文化和观念,与时俱进了,而大哥不但停止在原地,还恶性发展了。而大哥的观念和想法,他最清楚最了解,却没有主动去影响去帮助。大哥这样恶性发展,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从海外回来后,经常在这方面与大哥交流,也许大哥在迈出邪恶一步时,会有更多顾虑或犹豫。更令他不原谅自己的,是大哥在谋夺华金亭商会长和华金亭财产时采取了卑鄙手段,自己不但听之任之,还主动给予帮助。凭他的才智,是完全可能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但他却有意放纵,不让自己的思维去碰触。
“大哥,该警醒回头了。”良久,白天云终于开了口。
“不可能了,天云。”庄致远叹息道。“这条路,只要走上了,就不可能回头。”
“大哥,多行不义必自毙。”白天云又说。“不要继续了。”
“你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到还是太肤浅。”庄致远摇摇头。“你走吧,和佳妮一起去国外吧。这个社会太黑暗,你适应不了——雪冰走了,我的孩子没了——”
白天云还想劝说几句,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感到庄致远虽然显得异常平静,但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狂暴之气,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劝阻他。当汪少甫赶到警察局宣布免他职时,他曾认为整个是庄致远的布局,但现在看来,石明哲和庄致远并不是一回事,关帝庙是石明哲布的局,庄致远受到如此沉重打击,仍然作出如此迅速有效的反应,他内心深处不由不对庄致远佩服。他深深叹息一声,默默走出了灵堂。
转身看着白天云的背影,庄致远的视线模糊了。
走出灵堂,白天云看见米佳妮坐在灵堂外无声抽泣,元大畏和楼定山站立在旁边,他扶起米佳妮走出庄公馆,李炜和姚少华等人还等在门口。李炜和姚少华向叶雪冰遗体告别出来后,元大畏守信地把枪还给了他们。
米佳妮至今仍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雪冰换上她的服装走后,她就一直呆在叶雪冰的卧室,元大畏把叶雪冰遗体送回,也没人告诉她叶雪冰是怎么死的。她扑在叶雪冰身上放声痛哭,把嗓子都哭哑了。
后来庄致远回来,不管她怎么问,庄致远都一声不吭。
白天云、李炜、姚少华来向叶雪冰遗体告别时,悲痛欲绝的她已经昏昏噩噩。她是个聪明开朗热情如火的女子,但对死亡的承受能力并不强。苏婉死时,她的精神就受到了沉重打击,整个精神气质都产生了变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叶雪冰的死,特别是看见叶雪冰一身的弹眼,她悲痛得几乎崩溃。

回到花园别墅,白天云把米佳妮放在床上。米佳妮因悲伤过度,精神有些恍惚。
“天云,到底出什么事啦?他们为什么向雪冰姐下手?”米佳妮拉住白天云手问。
“你好好休息吧,事情还不清楚。”白天云说,既然米佳妮还不知道真相,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她。
李炜和姚少华让二十六名忠诚的卫士把这栋花园别墅严密保卫起来,他们本是追随姜青松来上海的。最初他们对白天云的忠诚,仅是对姜青松忠诚的延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天云赢得了他们出自内心的敬重。白天云被汪少甫免了职,他们心甘情愿追随。
白天云来到客厅阳台,看见了散布在门外和花园里的这些忠诚卫士,他感到愧疚和无能为力,今后该怎么办,一遍茫然。
是走还是留,他拿不定主意。但不管是走还是留,他都马上面临着一个生存问题。
一股酸楚的泪涌上了眼帘。
他回到客厅,怔怔坐到沙发上。
“白局长——”李炜进来喊道。
“我已经不是局长了。”白天云向李炜看去。
“元大畏来了。”李炜说。
“让他进来吧。”
李炜出去,很快便同姚少华一起领着提着一个皮箱的元大畏来到客厅。
元大畏把皮箱放在白天云面前。“庄老板让我给你这来的。”
白天云打开皮箱,见是一整箱现金。
“庄会长说,他的财产一半属于你,现在是,将来也是。”元大畏说。“庄会长还说,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你永远都是他的兄弟。”
白天云看着那箱现金,心潮澎湃,一声没吭。庄致远在现在还为他考虑,这份情谊,他能感觉得到。
“白局长,你好自为之吧,庄会长对你已仁至义尽了。”元大畏又说。
白天云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低沉说:“你走吧。”
李炜和姚少华欲跟着元大畏出去,白天云喊住了他们。
“你们恐怕部队也回不去了,把这些钱拿去分给兄弟们吧。”
李炜和姚少华互视了一眼说:“白局长,兄弟们愿意一辈子都追随你。”
看着李炜和姚少华坚毅的面容,白天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项冲风急火撩般闯了进来。“白局长,姓马的把丁彪杀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白天云一点也不惊讶。丁彪是惟一证人,庄致远绝不可能容许他活着。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马腾一接管警察局就对丁彪下了手。
“我们该怎么办?”项冲忧虑地问。
一种极度的无力感流遍了全身,白天云感到茫然。
他追求的理想,是倚仗法律维护正义,因此他的作为,来自警察局长的权力,失去了这份权力,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就任他们这样无法无天?”项冲又问。
“你说该怎么办?”白天云无力地反问。
项冲傻眼了。
“现在,他们代表着法,他们就是天。”白天云痛苦道。当汪少甫宣布免他职时,他之所以没抗争,因为他这个局长是市长任命的,市长也有权免他。如果他拒不接受,他就失去了理,马腾就有理由动用武力,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我相信,黑暗终将会过去。中国正在觉醒,路漫漫兮,我将上下求索。”
项冲、李炜和姚少华都感到郁闷沮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感到束手无策。
“还有一个情况,据我的线人反映,近段时间上海的日本人突然增多,行踪特别诡秘。”项冲说。“我有种预感,可能还会发生什么大事。”
“有具体发现吗?”白天云问。
“还没有,但感觉特别异常。”
“松下代子和她的艺伎馆有什么动向?”
“自从马腾武力强行卸货之后,松下代子就没离开过艺伎馆。”
白天云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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