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保求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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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代子倒了杯茶,恭敬地双手捧着递给庄致远。
“在我化解危机的方案里,本来还有一条,你必须再次出血。”庄致远把茶盅端到鼻前,闻着茶香,眼睛却看着松下代子说。
“我已经安排好了,为了我们的合作,出多少血我都在所不惜。”松下代子说。又要暴露一个密点,又将牺牲几个忠心手下,她感到一阵无可奈何的心痛。
“但现在用不着了。”庄致远优雅地品着茶。
松下代子瞪大了眼。
“我原本想让你再向天云提供情报,一来让他多少有些成就感;二来让他彻底信任你。当我向他提出,把你发展成线人,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松下代子眨眨眼,表示无法猜知。
“他对你怜香惜玉了,不愿让你去冒危险。”庄致远说,又叹道:“天云兄弟心太软了,深感你的不容易,希望你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在松下代子心中升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感激令她产生了一种想哭想喊的冲动。在她的一生中,还从没感受到过如此真诚的关爱。庄致远把她从走投无路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使她获得了新生,对未来有了希望,她对庄致远也感激涕零。但这种感激,与此时此刻她对白天云的感激,却无法相接并论。庄致远帮她,是利益的合作,白天云则完全是出于善良而不愿利用她。
“感动了吧?松下小姐。”
松下代子感到视线有些模糊,激动得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突然,她想到了田中一谷。
“庄会长,田中先生对我前晚没乘机杀白局长极为不满。”松下代子脱口道。
“他不满又怎么的?”庄致远一付不屑的样子。“你的主,他能作吗?”
“有你庄会长支持,他作不了。”
“那就不用理睬他。”
“但我感到他已对白局长起了杀心——”
“你告诉他,只要我天云兄弟少了一根毫毛,我就在上海滩大开杀戒,见到日本人就杀!”庄致远身上突然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捅他一千刀,何况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鬼子!”
“我已劝过他,但他根本不听。”松下代子说。“我的人,他一个也指挥不动,但他另有一批人马,还可从日本再调杀手来上海。你得提醒提醒白局长。”
“他真是日本黑帮的人?”庄致远冷静下来,怀疑地盯着松下代子,以为她又象是对待松下次郎一样,想借刀杀人。
“他确实不是黑帮的人,他所在的组织,受政府和军方控制,黑帮只是他们利用对象。”松下代子只好老实和盘托出,田中一谷虽不象松下次郎,想对她取而代之,而只是监视制约,但她已感如芒在背。她的目的是在上海滩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这种意图,随着时间推移,田中一谷一旦察觉了,一定会采取措施,绝不会允许她脱出控制。从这个意义上,她得防患于未然,只要庄致远对他心生了警戒,必定会想法制约,田中一谷如果在上海感到处处受制,就不敢轻易对她动手。同时,也断了庄致远与田中一谷合作的念头。再说,她内心里对白天云充满感激,不希望看着他死于非命。
“这是中国,不是日本。”庄致远冷笑道。“他要敢对我兄弟下手,我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他有什么背景都不行。我庄致远不是吃素的。”
“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告他。”松下代子说。“庄会长,我有种预感,即使他怕惹怒了你,不对白局长下手,他可能会采取挑拨离,使你们兄弟反目,互相残杀,再从中渔利。陈白轩是他的同学朋友,很容易被他巧妙利用。他想让上海滩乱,让中国乱。”
“随他的便。”庄致远淡然道。“我得走了。”
松下代子满以为庄致远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庄致远又恢复了淡定从容,立即明白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点与华金亭极为相象,越是心有定见,越从容不迫。庄致远的这种淡定从容,比他刚才冒出的凛冽杀气,更令松下代子感到可怕。她相信从今以后,田中一谷在上海滩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把庄致远送到艺伎馆门口,天边已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一直等候在门口轿车前的楼定山已替庄致远拉开了车门,庄致远正准备上车,松下代子突然低声喊道:“庄会长——”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庄致远站住扭头问。
“白局长功夫不凡,他怎么会差点死在我手下的刀下?”
“他意识到项冲危险,拼命跑去,已累得快脱力。”庄致远回答。“你问这干吗?”
“一点女人的好奇心而已。”想起自己对白天云的怀疑,认为他是与米佳妮疯狂**消耗了体力,松下代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羞涩。

从没对她有任何绮念的庄致远也因此怔了一怔,本想问她究竟是什么好奇心,但见天马上要亮了,不想让人看见他从松下代子的艺伎馆出来,以免传到白天云或叶雪冰的耳朵里,造成不必要麻烦,便迅速上了轿车。
连续两夜他敢来艺伎馆,是知道白天云已相信松下代子,撤走了监视艺伎馆的密探,而他的人,却至今仍然严密监视着松下代子的一举一动。对松下代子,他从没有真正放心过。
目送庄致远的轿车远去后,松下代子心境轻松回到了房内。庄致远带来的三个消息,危机消除、不用她再出血和白天云对她的照顾,对她来说,都是喜讯。而她把田中一谷欲杀白天云披露给庄致远,又将使她在上海的地位更加牢固。
目前的上海滩,庄致远虽然还谈不上一手遮天,无所不能,但要让田中一谷一事无成或不让他呆下去,他的能量和智慧是足足有余。但几小时后,松下代子就得到了一个令她瞠目结舌坐立不安的消息。
接到陈白轩电话时,白天云刚走进办公室,正欲坐下,电话玲就刺耳地响了。
他如触火似地迅即抓起了电话。
前夜他根本没合一下眼,从苏婉来按门玲之后,他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张。昨夜,他也没睡,得知米佳妮在庄公馆,由叶雪冰陪着,他就同项冲一起,默默守候着苏婉。
苏婉的死,项冲可以毫无顾忌痛哭发泄,他的内心的痛,比项冲还深,但他却只能闷隐在心底。他很想象项冲那样放声痛哭一场,但他不能。他是一局之长,他必须坚强。越这样,他的伤痛就越深,对心灵的震憾就越强烈,所以,心神俱裂的感受使他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从某种程度上说,白天云的意志和神经远不如庄致远坚强。尽管白天云因为苏婉的死心神受到了极大冲激,但庄致远为消除危机耗费的心力绝不比他少。庄致远同样两天两夜没睡,但仍然精神抖擞,毫无倦意。
这除了心境感受不同外,主要原因是庄致远一直都处于殚精竭力状态,从没一刻松懈过,早习以为常。而白天云在英国读书的四年,心境基本上是完全放松的。回到上海,从当姜青松助理,到出任警察局长,与华金亭的生死较量,但表现出了聪明才智,但这一切,都有庄致远的鼎力相助;他出的每一招,都包含着庄致远的智慧。因此,他的力量和信心,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庄致远。丁彪问题的出现,虽然他仍然没对庄致远产生怀疑,但在他潜意识深处,已经下意识划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只是暂时还没在他脑海里鲜明呈现出来。
夜里,叶雪冰陪着米佳妮给他送来夜宵,但他一口也没吃,又陪着她们离开苏婉的灵堂,到他办公室坐了会儿。
经过一整天,米佳妮的情绪基本已经稳定,她的伤悲,并不完全是因为一个熟悉的鲜活生命的消失,更大原因是苏婉把白天云叫走后,她对他们关系产生怀疑而形成的深深愧疚,是苏婉用生命保护白天云而在她心里产生的震憾。
看见白天云默默守候苏婉的灵堂,她感到了无地自容的羞愧。
“听李炜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这样下去,你身体会拖垮的。”米佳妮伤忧地劝道。
“我真没胃口。”白天云摇头道。
“天云,你当初也劝过我,事情都发生了,要节哀顺变。你还任重道远,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叶雪冰也劝道。“警察的职业,本就与危险为伴。苏婉的死,重于泰山。追思苏婉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凶手挖出来绳之以法。”
“雪冰,谢谢,我没问题,挺得住。当初我向姜局长发誓,要把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虽然华金亭、胡九龙和柳七都死于非命,但我的誓言只实现了一半。”白天云说。“今天,我也向苏婉发了誓,我将极尽全力,把这股隐藏很深的邪恶势力彻底清除。”
“我们相信,你的誓言一定能实现。”叶雪冰说。
“雪冰,你快回去吧,不要让大哥一人在家等你。你和大哥才是真正新婚,我和佳妮早就生活在一起了。”白天云苦笑着说。
“没有及早发现丁彪的问题,致远心里也很愧疚。他一早就出去查找线索去了。他说就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丁彪擒回来。”
“丁彪的问题,不能怪大哥。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上海滩的诱惑又很大,身边有人被拉下水,并不奇怪。大哥没必要自责。”
白天云坚持让叶雪冰和米佳妮回去后,又回到灵堂与项冲一起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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